布拉维之春

　　夏川卿和顾聂过的日子永远是最不像高中生的日子。
　　小高考的紧迫感使得来串门的人越来越少，STEM实验室也越发冷清。两个人百无聊赖的时候会把小四门的书拿出来看看。
　　“喂，川卿，这个风玫瑰图怎么看的来着？我都忘了。”顾聂一边对着他的地理书发着牢骚，一边止不住地打扰夏川卿。
　　“……”夏川卿也是被他这个学生烦死，这会儿他也在看地理，十几年就学过一个学期地理的人表示异常烦躁。
　　“川卿，地理要我辅导吗？”
　　“滚，我又不是没长眼。”夏川卿伸手拍了下顾聂的脑袋，“别烦，我在背要点呢。孙兴宇这个字我真的不敢恭维，看起来麻烦的要死。”
　　“要不我这本借你？”顾聂拿着罗博的笔记本翻来覆去地瞅，刚刚拿了几张卷子练手的他已经可以考到90分。
　　要问现在为什么他还在看地理，最大可能是希望他的这位男朋友会来请教他问题。
　　毕竟从见面到现在全是顾聂在向夏川卿请教问题。
　　身为公认盖戳了的学霸，顾聂还是有一些雄性共有的特质，比如说，在喜欢的人面前秀一下自己的实力。
　　可惜，没秀成。
　　夏川卿鸟都不鸟他。
　　不过也是在这几天无所事事的小高考复习中，他才发现夏川卿的过人之处。
　　说明白点，是过目不忘。
　　虽然很多东西没有学过，很多专业词汇没有接触过，但只要他查完，看完，就不用再去学了。
　　做过的题目，等再做到的时候，夏川卿竟然还能把第一次遇到在哪张卷子，第几道题给说出来。
　　顾聂平生仅见。
　　这样的人即使不拿到化竞金牌，也能拿个江苏省高考状元玩玩。
　　所以，不出所料的是，夏川卿的小四门，史政生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不及格飙到了90分以上。
　　44，53，69，85，89，90，93……
　　要是让那群小四门老师见着，怕不是要摆在教室正中央留着供奉。
　　真是……
　　太厉害了。
　　顾聂发自内心地感叹。
　　与此同时，顾聂的化学进度也在有条不紊地读着条。
　　10月5号，晴，微风。
　　《无机化学（上）》结束。
　　10月11号，晴，无风。
　　《无机化学（下）》结束。
　　10月20号，多云，微风。
　　《基础有机化学第三版（上）》结束。
　　10月28号，小雨转多云，大风。
　　《基础有机化学第三版（下）》结束。
　　11月4号，小雨转大雨，微风。
　　《无机化学（张祖德）》结束。
　　11月13号，晴，微风。
　　《中级无机化学》结束。
　　11月29号，多云转晴，无风。
　　《中级有机化学》结束。
　　12月7号，晴，无风。
　　《分析化学》结束。
　　12月15号，晴，微风。
　　《物理化学》结束。
　　12月21号，小雪转晴，无风。
　　《格林伍德（上）》结束。
　　12月26号，大雪，大风
　　《格林伍德（中）》结束。
　　12月31号，小雪转晴，无风。
　　《格林伍德（下）》结束。
　　元旦了。
　　圣诞节走得很快，雪却还没有停。夏川卿在元旦的假期到来之时，坐上了顾妈妈开来的车。
　　不知顾聂对他老妈吹了什么风，顾妈妈摆出一副很是理解的模样把夏川卿带回了自己家。
　　拎着笔记本的夏川卿就这样被坑蒙拐骗到了顾聂家的别墅。
　　在车上，夏川卿看了眼手机上的日历——12月31日。

　　顾聂家住的是别墅，在郊区。
　　事实上二中离郊区不算太远，之前如果不是为了把夏川卿送到了他自己住的小区，从二中到顾家大概只有不到20分钟的车程。
　　顾家别墅门口有个小花园，花园里种满了各类花卉，很多都是平时没见过的那种。
　　“这些话都是我爸请人打理的。”顾聂随手指了指花园里一个玻璃温室，温室上面一点余雪也没有，“那里是他专门建的，打扮的挺漂亮，如果你有兴趣就去看看。”
　　“你们家还真有情调。”夏川卿跟着顾聂穿过客厅，上了楼，眼角映出顾家华丽而不显庸俗的西式装潢，。
　　顾家别墅一共有四层，最上面一层是阳光房，第二层是客房和主卧，顾聂就住在其中的一间。
　　“客房准备好了，川卿你就住这儿吧。”顾妈妈优雅地把两人丢在了房间里，然后猛地转身，棕色的长发在后在身后扬起了一道瀑布。
　　“对了，还有。”顾妈妈后知后觉的回头补充道，“我元旦估计是不会在家了，今年一月份的杂志我还得去把关，卷首语也没有写。”
　　“你爸今晚回来，陪你过节。你可以把你的同学介绍给他看看，毕竟，他才是这方面的专业人士嘛。”
　　“知道了，预祝你节日快乐。”顾聂对顾妈妈挥手示意，“注意身体，不要加班到那么晚了。”
　　“哟，最近我们家镊子开窍不少呀。”顾妈妈意有所指的看了夏川卿一眼，然后欲说还休地踩着她7厘米高的高跟鞋“嗒嗒嗒”地下了楼。
　　夏川卿看着顾聂不说话：“……”
　　顾聂假笑。
　　“顾阿姨知道多少了？”夏川卿往客房的床上一坐，然后顺势躺下。
　　“我能不说吗？”顾聂坐到了夏川卿旁边，伸手从一旁的书柜上抽下一本书来，不知道是真是假地细细翻看。
　　“不能。”夏川卿的回答是顾聂早有预料的两个字，在沉默了一会之后，他终于还是说了实话。
　　“从开始到现在，她全部都知道。”
　　顾聂的话还没有说完，夏川卿放在床上软绵绵的右手瞬间抓住了他的袖子。
　　“她不反对。”让人几乎昏厥的一个大喘气之后，顾聂说出了顾妈妈的态度。
　　夏川卿的手却没有松开。
　　“她不反对你谈恋爱？”
　　“不反对，她跟我爸也是早恋。”
　　“他不反对你跟一个同性谈恋爱？”
　　“应该也不反对吧。”顾聂回忆道：“以前她在我们家餐桌上聊过她工作单位里面的一对。好像一个是摄影师还有一个是高原考察团团长。他当时也在现场，负责医疗后勤。”
　　“她当时讲的那是个津津有味。”
　　“话说都这样问了，夏川卿你是不是……”
　　“是。”夏川卿闭上眼睛，左手横亘在双目上方，“你有什么看法？”
　　“你觉得我应该有什么看法？世界上本没有喜欢同性或喜欢异性的说法，有的只不过是喜欢一个人罢了。”
　　“就像我喜欢你一样。”
　　顾聂说情话从来没有违心的感觉，从来都是发自肺腑，和他损人的句子一样，富有真情实感。
　　“承蒙抬爱。”夏川卿文绉绉地回答，然后，闭上眼睛，过了好一会儿重新开口：“今天晚上你还要学习吗？”
　　“不说了吧，多久没放假了？这次就好好放假一天，二号再学习吧。”
　　“没想到你这么勤快的人，还会有这种时候。”
　　“谁都会有累的时候啊，你当时学竞赛的时候不应该也是这样的吗？很累很累，但是你永远不知道你还有多少没学，而且你永远不知道你学的那些，到底有多少完全掌握。”顾聂反转手腕抓着夏川卿的手，也躺到了床上。两个人并排躺着，空气里飘动着顾聂幽幽的问句：“你觉得我今年能拿到金牌吗？”
　　“可以，你已经很厉害了。”
　　“没有你厉害啊，毕竟，你一共才学了三年，而我在上高中之前，已经学了好几年的化学了。”
　　夏川卿轻哼：“好几年？”
　　“初中总学过三年吧。”
　　“我初中也学了三年。”
　　“是啊，可是你学化竞的时间，一共也只有三年吧。川卿，你特别厉害，但是你活的很累，而且你现在依旧很辛苦。”顾聂偏过头去，他的嘴唇离夏川卿的耳廓很近很近，声音也就这样飘进了夏川卿的心里。
　　“你是我选择的路，跪着也要走完。”夏川卿歪了歪的脑袋，面对着顾聂，说出了这样的话。
　　“你为什么选择我作为你的路？川卿，介意告诉我答案吗？”顾聂伸出手摸着夏川卿柔软的头发，眸色里带上了回味的神态。
　　“把你的爪子死开。”夏川卿嫌弃地往旁边挪了挪，然后平静地看着顾聂。良久，直截了当地回答起他的问题。
　　他的语气难得轻挑，和刚才他深邃的瞳孔截然相反。他刚刚就是那样，用平静如古井不波的眼神看着顾聂，而且看了很久。
　　然而，这不是他的回答。
　　夏川卿给出的答案很明显是假的。
　　“我怕……你到时候没法跟我进同一个大学啊！”夏川卿毫不作妖地说了一句话，然后自己说着也笑了起来，整张床随着他的动作一抖一抖的。
　　顾聂：“……”这人怎么睁眼说瞎话，思考了那么久，就拿这么句话敷衍。
　　“你哪只眼看出来我上不了北大的？”
　　“不。”夏川卿瞬间不苟言笑，“我只是怕你上清华。”
　　顾聂当真是对他的男朋友无语了。
　　“说实话。”
　　“我也不知道，要我说实话，有段时间觉得自己太冲动了，还一些后悔。”
　　“要不川卿你还是别说实话了。”顾聂认真道：“我觉得你的真话会让我伤心。”
　　“呵。”夏川卿没有理会顾聂的胡搅蛮缠，又道：“但是你化学的确有时候好到让我舍不得了。”
　　所以，一时兴起；然后，覆水难收。
　　最后，稀里糊涂把自己给赔上了。
　　真是亏本买卖。
　　夏川卿在心里默默计算了一波，然后觉得自己也没亏。
　　毕竟他赚了一个男朋友。
　　“我化学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堂堂氚神坐镇，我何德何能被认定为优秀。”
　　“氚神？”夏川卿笑，“氚神也只是你男朋友啊。”
　　“……”顾聂被夏川卿突如其来的一撩怔住，几秒后，他怀疑地开口，“你还是不是我男朋友夏川卿了，今天怎么这么反常？”
　　“没什么，就是和某些人把一些事情谈妥了罢了。”夏川卿翻身侧对着顾聂，“事情定下来后，寒假可能要多占用你一点时间了。”
　　顾聂问道：“什么事？”
　　“我和安自行，江栾约好了，他们的导师同意让我和你去他们学校练习实验操作。”
　　“原本江苏是有专门的金牌计划来教实验操作的，介于频繁地出去上课有碍于我们谈恋爱，于是我帮你把它推了。”
　　“去北京的机票我已经订好了，两次期末考结束就出发。”
　　“我们，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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