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十四岁

　　姜曼书她们寝室很悲催地在临近月末时因猪队友的拖累被扣了整整五分，然后，在众多宿舍被扣分数在０．５——２．５之间浮动的情况下，凄凄惨惨戚戚地成了整个高二年级的倒数第三名。

　　王若渴欲哭无泪：“…………要打扫教务处所在的四楼，一天三回，扫上一个星期！”

　　教务处所在的楼是独立楼，类似学生宿舍楼，和学生教学楼之间没有沟通的回廊而是有不小的直接距离，这使得空闲时间不多的她们不得不飞奔着去爬楼梯，否则有上课迟到／抢不到热腾腾的好饭菜的危机。

　　更糟糕的是，教务处是‘校园一霸’教务主任的大本营，虽说主任本人致力于战斗在扫·黄·打·非……啊不，是维护校规校纪的一线而不常稳坐办公椅喝茶，神龙不见首也不见尾，但整层四楼随处可见其‘党羽’以及据说是他亲笔所书的‘格言’（类似‘秩序是自由的第一条件’、‘纪律是达到一切雄图的阶梯’、‘纪律是胜利之母’神马的……）…………

　　姜曼书则悄悄松了口气————这总比在舍管大妈的监视下打扫半栋甚至一幢宿舍楼／打扫厕所来得好得多。至于教导主任‘的黑暗之光’……反正她的对外形象向来是哪怕不能代表五讲四美三热爱，也象征着品学兼优德才兼备，足以对抗一切守卫‘光明’的‘恶势力’，再者，她好歹有过过无数高地位大人物打交道的经历，又不是真正单纯无知阅历浅的中学生，还不至于那么容易恐惧。

　　宋雪则叹了口气：“你知足吧。要不是夏元她们宿舍这回拔了头筹，寝室月分是年级第一，龙老师给咱们的处罚肯定不会那么轻。”

　　曾经比公主还高傲的夏元在生活中逐渐剥去自己骄矜的华衣后似乎慢慢变得圆滑了，在政治课代表的位置上干得比原先在高一一班时做正儿八经的班干部好得多，得了不少老师同学的欢心，还做了宿舍的寝室长，管理得很到位，据说和舍管大妈们的关系不错，几乎没有被扣分的情况，临近期末还异军突起，凭借‘高高在上’的寝室月分给文一班挣了不大不小的颜面……总而言之，和姜曼书所在的‘垫底宿舍’成了鲜明的对比。

　　身为‘特权阶级’的龙老师尽管不拘小节，但也没豁达到对自家学生的‘垫底’成绩（不管是哪方面的成绩）都无动于衷的地步，实际上他很为这难得一见的‘丑事’上火，若非有夏元所在的寝室珠玉在前，让他熄了点火气，且他骨子里被早就烙上了Ｙ国崇尚的‘绅士’二字，希望学生在大方向上团结的他没准会让她们六个人一起多吃点儿‘义务劳动’的‘教训’，而不是私下里示意负责这一块的老师给她们安排了这么一个‘注重精神压力而非体力压迫’的‘轻省活计’。

　　当然，她们五个被连坐的还算幸运，罪魁祸首丁妕裙本来就因各方面都太过平庸而不得欣赏多少有着闪光点的学生的龙老师的欢心，此事一发，被记过之后，她的座位就被从中间段流放到了倒数第二排，大家都懂，那附近都坐着快要被龙老师彻底放弃的人。

　　“…………听说龙老师本来还要给她家长打电话的，是她跑到办公室里又哭又求，差点儿没跪了，闹了好久，才……当时好几个老师都看着呢，她简直把我们班的脸都丢光了！”王若渴一边扫地一边忿忿吐槽：“龙老师肯定烦死她了！”那是，没有哪个老师会喜欢闯了大祸被拿个正着给自个儿脸上抹了黑之后又在大庭广众之下哭闹纠缠的学生；也没有学生会喜欢本就不熟悉还带累自身的室友。

　　丁妕裙不傻，她晓得自己既理亏又不受人待见，自觉承包了四楼一半的卫生打扫，也尽量不和五个心里或多或少有着怨气的室友碰面，这些举措让五个女生没有更加讨厌她，但因着这一系列糟糕的开始，除非她在接下来的时光里能让大家沾了她的光／让大家受她的恩惠／忽然变得讨人喜欢了……否则，她恐怕到了毕业那天也会是宿舍里的小透明…………

　　“……扫地呢？”这时，一个突然出现的声音发出了一个疑问句。

　　废话！

　　正郁闷地扫着地板的王若渴一翻白眼，正准备出声，就被身边的宋雪重重扯了一下衣袖，她这才发现————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声音，好像不属于同龄人……再转头一看，笑眯眯的教导主任正背着两手，很是悠闲地瞧着她们…………

　　说好的这位总是奔波在外几乎从不‘临幸’办公室呢？传言误我！

　　“……老师好……”几个姑娘老老实实战战兢兢地向这位风纪大ＢＯＳＳ打招呼。

　　教导主任：“好好好……你们这是————被罚了？”以往拿着清理工具在这附近走动的都是人到中年的清洁工。

　　“…………是。”

　　教导主任把脸上的笑一收：“哎呀，这可不好啊。你们都是小姑娘，怎么学着那些男生一样不懂规矩？好好学习遵守纪律才是正道啊！你们这个年纪，只要乖乖听老师的话，听学校的话，肯定不会出错，不会出错就不会被罚，不被罚你们也用不着在别人吃饭的时候来打扫卫生……学校给你们安排了义务劳动，既可以让你们运动运动，也让你们知道遵守校规校矩才好，守了规矩巴拉巴拉……巴拉巴拉巴拉………………”

　　前后略显矛盾的一长长长长串批评差点儿让姑娘们的耳朵都起了茧子，等到主任他老人家终于心满意足地说完了，已经十二点四十多了。

　　肚子咕咕叫的王若渴伤心欲绝：“……不知道这会儿食堂里还有没有残羹冷炙…………”

　　姜曼书也饿得不行，一边下楼一边盘算着干脆去超市买方便面／面包凑合一顿算了，反正正如王若渴所说，此时的食堂肯定是一派被蝗虫过境之后的景象…………

　　不想，三人结伴出了大楼，就看到一个高挑的黑白色身影————穿着普普通通的黑色休闲套装的连城长身玉立，皮肤白得近乎透明，在乌黑的长而浓密的睫毛的掩映下，海洋色的眼珠仿佛也被同化为了不曾晕开的浓墨。

　　“哇哦！”王若渴惊呼出声，声音里带了若有若无的————垂涎欲滴：“连城拿着的是啥？”好香～～～

　　落后一步的姜曼书的视线也由连城的脸转向了连城的手上————一她提了一个环保袋，一个塑料袋。环保袋里装着什么她看不到，但塑料袋里装的明显是分量不少的热腾腾的吃食。

　　连城把嘴唇弯成一个类似微笑的弧度，然后走近她们，把塑料袋给了王若渴，言简意赅地道：“食堂新出的馅饼，味道不错，你们尝尝。”

　　王若渴捧着一袋足够两到三人份的热乎乎的馅饼，既惊且喜，差点儿把眼珠子给瞪了出来————连城虽说不是目无下尘的人，但什么特地给姜曼书以外的人买过东西了？这简直是‘千载难逢啊’…………等她回过神来，连城已经和姜曼书肩并肩地走了。

　　…………

　　宿舍楼大门外，连城把环保袋给了姜曼书：“给你买了饭，你回去趁热吃。”

　　姜曼书心里又是诧异又是暖意：“……你今天……怎么还买了馅饼？”因着两人的关系，她这话直白了些，直指好友不大在意人际关系的核心：以前的连城，至多会记得时不时给室友分些水果之类的吃食，这也是因为‘礼尚往来’，今天，居然会额外给许久没有直接联系的王若渴和从未有交集的宋雪等人带堪称‘雪中送来的碳’的馅饼！！！

　　连城默。

　　真相是，她原本其实只准备给姜曼书买一份饭菜，但到了食堂却不知怎地琢磨起了在现下的她看来还是显得有些复杂的‘Ｚ国式人际关系’，再一联系如今所在的寝室里时不时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引发的纠纷和不快，就下意识地考虑得更全面了一些——————姜曼书和她的舍友们一起参加义务劳动，一起挨饿，一起面对不得不随意打发的午餐了，这种时候，其中一个得到了外援，有了香喷喷热腾腾的美食了，其他人里，会不会有哪怕一个人有什么不好的想法……假如真有谁有了负面性的想法，会不会在之后的某一天影响到姜曼书的在校生活…………

　　如是想着，她在买完两人份的饭菜后，又绕去供应面点的窗口买了几个馅饼，想以此让姜曼书的舍友们‘吃人嘴短’………………

　　以上，连城并不打算全部告知姜曼书，只‘难能可贵’地模棱两可了一回：“顺便买的。我给你买了饭，就顺便也给你的舍友们带几张饼。”

　　比绝大多数生理上的同龄人都要玲珑的姜曼书一听就能猜到她的大致想法了…………一时间，她的心又酸又甜又暖又软——————酸酸甜甜像是还未完全成熟的的火龙果，暖暖软软如同冬末春初的正午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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