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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相逢不如偶遇
龙门客栈一楼坐满了人，即便是所谓的‘经济区’，人人衣裳华丽，可见身价不菲，晏白进来时正看到角落处的官琯和梅若初。身为鸿胪寺的暂代右少卿，负责南魏来使的接待事宜，她自然是一眼便认出了这两人。
面上露出一贯的温雅笑容，将手中折扇摇了几下，方才施施然走了过去。
“官大人，梅先生，没想到在这儿碰到两位。”
官琯早在晏白进门张望时便发现她了，见她双手作揖谦逊有礼，自己虽在江湖浪迹多年，终是名门出身，也不愿失了礼数，便同梅若初一道起身，抱了抱拳。
梅若初淡淡撇过晏白身后的两名家仆，神色平静。
自到尚京，除了昨日相迎的皇太女、眼前的晏白以及几位大臣，还未见过其他官员，至于夏侯女帝的面更是无从得见，只等着两日的设宴了。
这倒也没什么，只是南魏毕竟是败了，身为败军之臣，将会面对何种刁难，她也能猜出一二，可夏侯除了民间的议论外，朝廷上下俱是一片平静，就像昨日夏侯皇太女脸上的笑容，雍容尊贵，却也客气有礼。虽然己方也是一位皇女，但如此做派，实在是令人不解。
这般平静之下，又是怎样一番暗流涌动？
“两位若是对尚京的吃食有兴趣，晏白不才，可为二位做一番介绍。”晏白呵呵一笑，不着痕迹地向楼上看了一眼，心想那位九殿下自己在楼上好吃好喝，倒把官家大小姐和梅若初撇在楼下，即便与你那姐姐不合，也不必做的如此露骨吧。
晏白这点小动作自然逃不过官琯那双利眼，转眸时看到看见对方眼中毫不掩饰的揶揄之色，她不由一愣，随后朗笑一声，干脆大方问道：“殿下莫不是在三楼的闲云居？那可是此间最好的位置了。”
官琯挑了挑眉，毫不理会自己与对方的官位差距，伸手指着旁边的位置，示意晏白同席。不待她开口，便直接说道：“不知我家殿下何时能进宫晋见陛下？”
她并不是关心自己这群人是不是被冷落了，只是想着若是这些事解决，她便可以马上回南魏了。
梅若初虽然是南魏皇太女府里的有名人物，但实际上却是没有任何官职，面对晏白，心里纵是疑惑难解，也只能静坐一旁。此时听到官琯如此直接地问出自己心里也想问的事，不由吃了一惊，想不到这位大小姐平日一副‘即便天下人死光又干我何事’的态度竟会在这一刻软化。
晏白轻摇折扇，眼角余光瞥见梅若初虽然一脸平静，但眉目间却是凝神静气，明显相当关心这个问题。她心中暗笑，嘴上却是说道：“九殿下和诸位大人这一路上舟途劳顿，陛下欲让各位休养一番，不妨看看我尚京城的繁华瑰丽，之后再谈也不迟。”
如此托辞，梅若初自是暗暗冷笑，夏侯不急着让她们赔款割地，如此一来，倒像是己方求着你们一样。
她心里一番计较着，面上却是笑的客客气气，官琯在一旁看了，觉得这等国家权谋，真是无聊透顶，深感人生啊，还是笑傲江湖快意恩仇来的痛快。
三人各怀心思，你来我往之下，倒也其乐融融。玄熙静静看着这番情景，嘴角含笑，不时摇头又点头，手指缠上耳边垂下的发尾，轻轻拨弄着。
青丝素指，荡出几分疲懒妖娆，直看得一旁的小纪傻眼。悄悄咽了口唾沫，她一扯长宁的衣袖，凑上去小声嘀咕道：“咱家殿下何时变得......呃，变的这么诱人了？”
眼往上挑，遭到长宁那杀人一瞥，她立马自动消音，赶忙打了个哈哈掩饰过去，本想说个什么缓和一下气氛，却见韩守慧推门进来，凑到殿下耳边一番轻声细语。
只见刚才还一副怡然自得的人，一愕之后微微皱起了眉，素手从发尾中收回，搭在椅子一角，寻着不知名的韵律一下接一下地敲着。
“小纪，你去厨房看看王君好了没有。”
小纪原本嬉笑的神色蓦然一整，微微欠身一礼，便退了出去。
无心再看窗外的风景，玄熙起身坐到软塌上，将头侧向幕陶的方向，淡淡看了他一眼，少年会意，走到她身后，手拿木梳为她整理发髻。
聂承阳进来之后看到的便是已然梳妆完毕的玄熙，心里奇怪，笑问道：“回家？”
“不，我们进宫。”见他不解，她只是笑了笑，对着手捧托盘的小纪吩咐道：“用食盒装好了，我们路上吃。”
小纪应了一声，又退了出去。
接过幕陶手中的狐裘，仔仔细细替她围得严实了，方才披上自己的。一双手拂过她颈间的狐毛，却被拉住了。
十指修长，骨节硬朗中不失柔美，浅浅几个薄茧覆在掌心，透着淡淡的暖意，和几丝甜香。
“做了什么好吃的？”
见她虽然笑得清朗，眉间却是难掩一丝凝重，他心知与宫里有关，反拉起她的手朝外走：“到时候便知道了。”
两人这般视他人如无物的行径，众人似乎早已习惯，幕陶也不再像初时那般见之脸红，俱都暗笑于心，心想今年的冬天似乎也不是那么冷了。
出了雅间的门，便要往一侧的小道下楼，冷不防被几个从隔壁雅间冲出的孩童挡住了去路，看几个孩子的衣服料子妍丽多彩，面料也是上好的锦缎，想来隔壁的客人必是非富即贵之人。
心思一顿，她忽然想到了肯德基麦当劳里的儿童乐园，心想这法子倒是可以试试看，不由伸手摸了摸其中一个小女孩红扑扑的脸蛋，侧身便要绕过去，不想对面的那扇门一开，一个少年探出头，眼睛滴溜溜转着，似乎是好奇楼道上的吵闹声，此时看到这些孩子，心中了然，便要关上门，不知为何，身子却忽然顿住了。
他睁大了眼，张大的小嘴颤啊颤的，终于一个几个大步，飞扑过来。
聂承阳看着这飞扑过来的少年，惊讶之后还是惊讶，不知去年灯会时那个率真可爱的孩子怎会激动成现在这般模样。不由看向身旁的玄熙，见她一张脸初见这少年时还是温和的笑容，不知为何，这笑越来越怪，且还可疑地往自己身上靠了靠。
退无可退，玄熙无奈地瞥了一眼自己的袖子，不解这孩子为何老爱扯上自己的衣袖。看着他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却是张了张嘴不知要说什么，她也只好客气问道：“董公子有何要事，你的家人呢？”
董玉珏一愣，讪讪地收回手，目光顺着那只银丝勾边月白镂花的长袖，忽然看到另一只手。他愕然抬眸，仿佛此时才发现玄熙身边原来还站着一个男子。
聂承阳向他微微一笑，见他怔愣的面容上瞬间化作了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难以掩饰的欣喜，瘦小的身子正了正，极是端庄地行了一礼：“玉珏拜见六殿下，熙王君。”
董玉珏当然记得这位熙王君便是去年灯会上的白衣公子，其实在陛下指婚之后，他就从兄长那得知了晏家公子的身份。初闻之时，惊讶失落之余，却是对这位聂公子越来越好奇。奈何他如何心切，都被兄长拒绝。上次晏家的诗会，堂姐也以他年幼不擅诗文为由强留在府里。
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了，一直想问的话却是问不出口。
“喀——”一声轻响，三楼那间位置最好占地最大布置最为华贵舒服的雅间的门被人推开了。
......
小纪将托盘中的吃食特意用大一号的食盒装好，其中用热毛巾垫了几层用以保温。又吩咐厨房多做了些甜品，一并放到马车里。等了许久，还不见玄熙的身影，她向四周的人微一颔首，便又反身走了回去。
还未上得三楼，便看到那处人头攒动，显然站了不少人。她心里一惊，旋又放松下来。那人身份极贵，武功极高，身旁又有高手护卫，即便是某些人也不会这个时候来行刺吧......她微微一笑，脚下毫不迟疑，快步走了上去。
三楼的廊道并不狭窄，往日站上八九个人也不嫌拥挤。奈何今日雅间里的客人们就像约好了般，几乎都从从房间里都涌了出来。况且这些人非富即贵，身边自然有不少服侍伺候的下人仆从，本来颇为宽敞的楼道被这么多人一站，自然便是人头攒动，颇为热闹了。
听着低低的私语声，她暗道莫不是有什么热闹可看，若是如此，那人此刻应该是躲在房里偷看。声音越来越近，她走到人群外围，伸长了脖子寻声望去。
这一看之下，傻了。
楼下人声鼎沸，楼上虽有不少人的私语声，可是与下面一比，就像白天黑夜之别，顿时显得冷清多了。
玄熙淡淡扫过四周一眼，平静掠过那身红衣，没有上演所谓的巧遇相识的戏码，只是看着董玉珏身后依旧关着的门轻道：“公子快些回去才是，免得家里人担心。”
董玉珏愣愣地点了点头，忽然低头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掌心，一直拽着的袖角不知什么时候早已抽离了。
他缓缓握紧了掌心，迷惑地皱起小巧的鼻子，也不管此时周围站了什么人，自顾气愤地转身往回走，小小的心里正发誓定要找个机会溜到熙王府去。
玄熙看他一张小脸气鼓鼓的，暗自好笑，抬头看向聂承阳，见他正暧昧不明地看着自己，干笑两声，迅速拉着他下楼了。
角落处的小纪，早已得了玄熙的暗示，只是安静地站着，没有做任何表示`。
郑晔紧紧盯着那袭远去的身影，何曾想过，自己竟会在这龙门客栈遇上夏侯玄熙。
身为南魏的九皇女，终日在皇宫那种地方熏陶的久了，凭玄熙身上那一袭即便权贵也不见得能有的上好狐裘，也能猜出此人身份必是极贵，何况她非是那些不问国事只求的安稳的自家姐妹，夏侯玄熙这等人物，她手中又岂是没有任何的资料画像？
只是画像终归是死物，如今见到真人，才知世间真有如此人物。
只一瞬，便让人觉得，天地之间俱是那一抹静谧平和，自此眼中再无可看之人。
纵千万人之间，一眼望去，第一个看到的便只能是她。
她低头一笑，嘴角溢出一丝叹息。
好一个夏侯玄熙，果然如传闻所言，简直美得没天理了。只是她身旁的男子倒是有些出人意料。世人皆传熙王君没有闭月羞花之貌，也没有楚楚惹人怜的娇怯，只是适才在众人前与妻子的举动略嫌亲密，却丝毫不显拘泥忸怩，反倒是一副闲适从容，这样的男子的确是世间少有。
沿儿看着那神仙般的人走得远了，才闭上因为惊叹而长大的嘴巴。看到自家殿下忽然笑了起来，一向温和的眼眸中更是光芒隐动，她不由一叹，这等人物，这等人物......
此时才反应过来的人何止沿儿一人，周围众人也不知为何，竟是一副震惊的模样。直到再也看不到那人，眼里才缓缓露出几分恍然大悟后的惊讶。
六殿下与熙王君现身在此，是否说明了这龙门客栈果如传闻所言，为聂家所有呢？
其实在玄熙出宫建府之后，便不再隐居深宫，尚京城里的一些繁华之处得赌她容貌之人也不是没有。或许因着传闻一事，众人心里即便不愿相信，但潜意识里还是会到此一探究竟。
尤其是此刻她这一番现身，即便不能确定，但传闻龙门客栈归聂家所有的传闻必然又真实了几分。
......
一路上，玄熙想起那抹红色，心想这个郑晔倒也是个人物。她还不曾看到有人将暗红这般既艳烈又晦涩的色彩穿出从容淡定的味道来。
不轻浮，亦不燥烈，反倒有些飘然出尘的味道。
只是那双眼睛虽然隐含笑意，终是难掩上位者俯视下位者的那份骄矜与自负，可惜了。
毕竟隔了两层楼，一楼大厅里的客人们似乎并不知道楼上发生了什么，只是看到晏白之时，玄熙毫不意外地从她脸上看出了一丝惊讶，只是她掩饰地极好，似乎没有被身旁的官琯梅若初发觉。
玄熙含笑点头示意，余光里，没有错过官琯和梅若初眼中的古怪。心里没来由感叹，不知是身份太过敏感，还是这张脸太好辨认，大凡对她的命运有兴趣的人总是一眼就能认出她来，若是有朝一日远遁江湖，是否就要日日易容？或是学着柳青衣一般戴上斗笠遮掩......
这一番心思缓缓溢开，她就像是看到了自己将来悲惨的隐匿生活，笑得一发不可收拾，惊得晏白满脸的不知所措。
聂承阳向晏白打过招呼之后，便看到此人先前还是凝重的神色，这时却是笑得有些神经质了，不由想到了进宫一事上。
尽管心里疑惑，他却是朝官琯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一眼平淡无奇，只是随意间地一瞥，抑或是无意间地掠过，官琯却是受到感应般地望了过来，一双狭长的美目眯着，一见是个男子，还是那人身边的王君殿下，她心里奇怪，暗道自己莫非看错了人？
聂承阳在江湖里闯荡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关于官琯的传闻亦是有所耳闻，如今不过是这样的一眼，便能轻易地感应到他的气机，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
既然她看了过来，他便也大方一笑。
官琯愣愣看着这一笑，只觉此人眉眼间皆是说不尽的洒脱自在。不过，这位熙王君看着她做啥？
这位官大小姐此刻是真的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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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久加班，累得慌，这章改了好几次，今天终于放出来了= =|||
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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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