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

　　“真是难看啊，这样就不行了吗，黑子。”凉飕飕的嗓音伴随着熟悉的嘲讽语气在头顶响起，不需要抬头就知道说话的人是谁，黑子随手擦了下脸上的汗，拿下挂在头上的毛巾，神色平静。

　　“绿间君才是，这么悠闲地向我搭话不去训练真的可以吗。”

　　绿间镜片一闪，脸上的表情顿时有些不自然，伸手扶了下眼镜，游刃有余道：“不劳担心，我今天的基础训练已经完成了，倒是你这么磨磨蹭蹭，天黑都做不完。”

　　黑子垂着头，沉默地盯着自己被篮球磨破的指尖。

　　他的身体素质在这群人中顶多算中游，更不用说跟火神奇迹他们比较，这种事他早就心知肚明，并非练习不够，也绝非没有才能，然而摆在眼前的现实却无法让人回避，继冬季杯之后黑子再一次尝到挫败的滋味。

　　“一个人是不行的，”黑子握紧双拳，眼中的迷惘扫空，湛蓝的双眸明亮坚定，“篮球不是一个人的运动。”

　　绿间瞥了他一眼，没出声，若是放在以前少说也要嘲弄他两句天真。

　　“一起努力吧，绿间君。”

　　“那是当然，你以为你在对谁说这种话，”绿间抱臂，用一贯冷淡又傲慢的口吻说道，“别让我失望，黑子。”

　　“嗨。”淡然的嗓音中透着无法动摇的执着，看着这样的黑子，绿间脑海中不禁浮现帝光时期黑子刚入一军时的情景，瘦弱，清秀的眉眼存在感却稀薄得出奇，总之是个毫无特点的少年，唯一拿得出手的传球也因为与队友磨合度不够而屡屡碰壁，从教练到队员每个人都不看好他，除了青峰和赤司，那时候的青峰还是个热血白痴，至于赤司，那个人的想法直到现在都无法让人猜透。

　　但不得不承认他们是对的，黑子哲也具备优秀篮球选手所应有的特质，同时也是将他从胜利的牢笼中释放出的人，当然这种事他绝不会承认。

　　“真是个笨蛋，完全没有变过。”

　　“诶？”黑子纳闷地瞅着突然吐槽自己的绿间，思忖着自己又哪句话说错了。

　　绿间扶了下眼睛，嘴角微不可见的上扬。

　　“说起来，赤司呢，身为教练的他居然不在球场真是稀奇啊。”

　　“赤司君临时有点事，让我们自由训练一小时，”黑子看了眼墙上的时钟，“这会儿应该快回来了，绿间君找他有事吗。”

　　“不，不如说见不到更好，”绿间断然拒绝，抬了抬下颔，“下次见面就是在赛场了。”

　　黑子欲言又止地瞅了他一眼，虽然绿间说的也没错，不过选拔赛之后就是对抗赛，即使有多不愿意，他和赤司最终还是会站在同一个队伍里。

　　“那家伙不会参加对抗赛的，”仿佛看穿了黑子的想法，绿间淡淡道，“他已经是教练了。”

　　黑子神色一滞。

　　“而且这也是最好的选择，不论是对于他还是……”绿间顿了顿没再说下去，黑子心下了然，绿间指的应该是赤司家那位严厉的父亲，详情他虽然不了解，但冬季杯之后赤司征臣对于继承人打球这件事一直持反对的态度。

　　黑子紧了紧鞋带，从地上站起来，跟绿间说话的时候，身上的汗已经差不多干了，稍显单薄的身体却不孱弱，薄薄的肌肉均匀覆盖四肢，看上去十分灵活。

　　“但是，赤司君从来没有说过不参加这次的比赛，”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丝毫不见动摇，让人无法生出一丝反驳，“就像绿间君说的，放弃或许是最好的选择，却不是赤司君的选择，那个人从不逃避。”

　　遭到反驳的绿间没有动怒，静静与黑子对视，直到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打破无声的对峙。

　　“你们在干什么？”两人不约而同转头，熟悉的赤色映入眼底，话题中心的红发少年穿着白色运动装站在不远处，手上拿着一个文件袋，绯红色的眼睛冷静地审视着绿间和黑子，明明年龄相仿却让两个人感受到无言的压力。

　　“赤司君。”黑子脸上少见的露出惊讶的表情。

　　绿间不自然地推了下眼镜。

　　像是故意忽略二人间不同寻常的气氛，赤司淡淡下起逐客令：“绿间，你怎么会在这里，这里是五号馆，三号馆在前面。”

　　“我知道。”绿间道，本来这个时候他应该在三号馆内训练，即使做完基础训练也有一大堆强化训练，明明不是站在这里跟黑子争论那些可有可无事情的时候。

　　说起来，他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绿间渐渐皱起眉，下意识将心里某个冒头的想法扼杀，越过黑子，一言不发地朝馆外走，与赤司擦肩之际，听见对方用不高的声音问道：“绿间不希望我参加这次比赛吗？”

　　绿间脚步一顿，没有转头，回道：“我的想法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想清楚这件事的后果。”

　　“是吗，”赤司弯起唇角，“那样就行了。”

　　“奇怪的家伙，不管是你还是黑子，”绿间冷哼一声，“嘛，尽人事的我是不会输给你们的。”

　　赤司侧头望了眼正在做热身运动的蓝发少年，眼中的光芒柔和下来，回道：“我们也不会输，还有，我只是暂代教练的职务，不是正式的教练。”

　　绿间将赤司的表现收入眼中，抬手扶了下眼镜，朝黑子的方向投去耐人寻味的一瞥。

　　“如果你是来找高尾的话，刚才回来的路上碰见他正在买饮料，”不知何时，赤司转回头，洞察的视线落在绿间来不及收回的僵硬表情上，“看他要去的方向应该是你在的三馆。”

　　“……我不是来找他的。”绿间沉默半天，憋出这句话。

　　“是吗。”赤司耸了耸肩，也许是因为绿间石化的表情很搞笑，他脸上的戏谑非常明显。

　　成功把绿间气走后，黑子也做完热身运动，回到馆内的赤司受到三馆队员的高度注意，以观察人类为兴趣的黑子自然没有看漏这些视线，有探究，打量，戒备，甚至带着微妙的敌意，然而却没有任何轻慢的目光，因此赤司被任命为代理教练时，并未出现太大阻力。

　　如果他们这些人中有人能胜任这个职务，那也只有赤司征十郎了。话虽如此，让黑子不解的是即使能力再强，让赤司同时兼顾选手和教练的身份，会不会太勉强，还是真的像绿间说的那样……

　　“想法，都写在脸上了。”在黑子愣神的时候赤司已经走到他身边，手上的文件袋被名册取代，不等他开口赤司道，“放心，我还没打算把胜利拱手让人。”

　　“说的也是。”黑子为自己对赤司不成熟的猜测暗自惭愧，同时也感到一阵安心，“赤司君真可怕。”

　　赤司一怔。

　　黑子一脸认真的继续说道：“这样全知全能感觉已经超越人类的范畴了。”

　　赤司哑然失笑：“这算夸奖？”

　　黑子郑重点了点头：“当然。”

　　“就算你说我好话，也改变不了你今天训练还没结束的事实，”赤司笑道，“马上就到午餐时间，做不完不准吃，下午还有练习赛，不想当首发了吗，王牌先生。”

　　“……”被深深威胁到的黑子没再多说一个字，立刻投入高强度的训练中。

　　赤司望了他一眼笑容渐渐淡下，转身走出体育馆，靠着外墙，摸出裤袋里震动的手机，没有往亮起的屏幕上看一眼，利落地滑开接听按钮。

　　“有什么事吗，铃木先生。”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中年人的嗓音：“征十郎少爷，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把情报透露给晴子夫人了，夫人并没有起疑心。”

　　“辛苦你了。”

　　“还有你让我调查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

　　赤司目光微沉。

　　……

　　死一般寂静的卧室内，坐在床边的女人穿着睡袍，披头散发，她久久地垂着沉重的头颅犹如一尊半成品的雕像，借着昏暗的光线可以看出周围奢华的家具设施，此刻仿佛蒙上一层阴影，正如女人灰败的脸色。

　　与她相对的是站在垂着纱帘的落地窗边的人影，背着光无法看清他的容貌，然而一双灿金色的眼眸即使在浓重的黑暗中也明亮得让人胆寒。

　　他在等待，而且已经等得相当不耐烦了，房内的暖气像是失效了，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腔结了一层冰碴。

　　“我答应你的要求。”女人毫无起伏的声音像是从苍凉的荒地传来，不带一丝生机。

　　窗边的人神色寡淡，眼中的不愉减轻了一点。

　　“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相对的你们也得答应我的条件。”

　　“留下赤司征十郎？”

　　女人搁在膝盖上的手倏然收紧，目光一寒：“是的，除了我身边他哪里也不能去。”

　　“可以，那么——”

　　“我不明白，你要的真的只有钱吗？”女人打断他的话抬起头，露出像是苍老了十岁的脸，视线第一次主动接触对方，她打了个冷战，指甲陷入肉中，猩红的血丝从握紧的双拳中流出，带着质疑的口吻，“那种东西，你根本不在乎吧，不过你真正的目的我不想知道，只要能得到我想要的东西，付出什么都无所谓。”

　　他有些意外，从没想过这种偏执的话会从眼前这个懦弱的女人嘴里说出来，尽管眼中的冷漠分毫未减，却比之前多了点开口的想法。

　　“如果要你的命呢？”并非试探的口吻，意识到这一点的女人下意识打了个寒噤，注视着她的金色眼瞳变得幽暗危险。

　　“我说过——”掌心的疼痛已经感觉不到了，非常陌生的声音从口中吐出，一字一句都像是被硬生生地挤出来的，“付出任何东西都无所谓。”

　　预料中的回答，他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手臂微抬，一样东西掉了下来。

　　“那么，这个给你。”

　　女人还没反应过来，一颗古怪的小圆球不偏不倚地掉在脚前，在黯淡的光线下闪烁着妖异的深紫色光芒诱使她不由自主地俯身拾起，掌心残留的血液染在上面转眼间就被吸收了，女人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她的目光狂热得可怕。

　　杀生丸若有所思地望着即将陷入疯狂的女人，从踏上这趟奇怪的旅程开始，一直生活在妖怪世界中的他就不断在接触人类，跟铃不一样的各种人类，与他从前所认为不同，这些人丑恶，复杂，扭曲，被各种欲望支配，也正因如此才会被周游列国那样的男人趁虚而入。

　　那个男人……

　　“奇怪的人类。”杀生丸的自言自语没有被女人听到，更没有发现不知何时卧室内除了她自己，已无一人。

　　……

　　“出来。”站在一片寂静的树林内，杀生丸冷叱一声。

　　“哎呀呀，还是被你发现了啊。”从距离最近的树后走出一个着装单薄的黑发青年，白衬衫加黑色西装裤，外边套了一件看上去并不保暖的黑色风衣，寒风瑟瑟的天气，脸色苍白得仿佛一张纸片，罕见的没有戴上那副土气的黑框眼镜，整个人多了一丝忧郁弱气。

　　见惯了这个男人平时的模样，眼前的他像是换了个人，杀生丸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你怎么来了？”

　　周游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歪了歪头，一边目不转睛地观察杀生丸的反应，一边回道：“想来就来喽，你刚才皱眉了，不至于这么讨厌我吧，我最近好像没做什么惹你反感的事，倒是你好几次挂断我电话，我难过得怀疑人生啊。”

　　杀生丸微微挑眉，对此没发表任何评价。

　　周游眨了眨眼：“你对我已经连一句捧场的吐槽都没有了吗，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七年之痒，可是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连七个月都没有啊。”

　　杀生丸没理会他的胡说八道，直截问道：“你到底来做什么？”

　　意识到不能再开玩笑的周游见好就收，飞快回答：“找你陪我去见一个人。”

　　“谁？”

　　“现在还不能说，到了你就知道。”

　　杀生丸眯起眼，似乎在判断他话中的可信度。

　　“为了去见那个人，你才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

　　“这么明显吗？”周游不禁苦恼起来，尽管依旧是一张无表情的脸，“让他知道我日子过得一点都不好，没准一会儿见了他还能争取到宽大处理，那个人的脾气不是很好。”想起数月前被调职时的情景，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我拒绝。”

　　——啊咧？

　　没反应过来的周游愣在原地。

　　“我没有义务陪你去见任何人。”杀生丸简洁明了地说道。

　　至少一百种威逼利诱的方案在周游脑海里盘旋过，沉默将近一分钟后，他拢紧外套想让自己在寒风中暖和起来，最终干巴巴地说：“如果你不陪我去，就没人能陪我了。”

　　“为什么，既然不想去就不去。”

　　“……他是我上司。”

　　“上司啊，那是没办法啊。”

　　周游下意识就要点头，突然顿住，刚才的话并不是杀生丸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干净柔和的嗓音略带沙哑，激昂的语气透出一丝难以言喻的癫狂。

　　“因为无能受到上司的冷眼，同事的嘲笑，不断被打压，像垃圾一样被众人踩在脚底，作为食物链末端的存在小心翼翼的存活着，多么可悲，真是个绝望的世界……”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又猛地扬起，犹如被张紧的弓弦，“但是！正因如此，希望才会变得更加耀眼，啊，多美妙啊，希望！”

　　“呐，你们见到我的希望了吗？”穿着绿色外套的白发青年脸上洋溢着不同寻常的笑容，奇特的发型犹如燃烧的火焰。

　　一瞬间周游仿佛看到特殊部秃头主管要吃人的脸。

　　叮咚！系统提示！

　　——你所处的世界线进入高危状态。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