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同人]风须臾

作者:原胖胖减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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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顾宛瑶


      一个中年人背着个包袱踱进门来,但见他一身暗色深衣,眉宇间却满是凛冽的英武。但见他径直走到龙烨的桌子,卸了包袱,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在座并非全是欺世盗名之辈,只听那包袱敲在长凳上的声响,便都收回了目光——那里面,是一柄长剑。

      龙烨并非温吞之人,他见旁的人大多还算机敏,已然对他这里失了探究的兴致,便倒了杯茶,挡住自己的口型:“那晚我去查探过。”

      中年人对着温热的茶水皱了皱眉,转身要了壶烫好的酒,这才问道:“可有发现?”

      “那个小哥不简单,但也好弄明白。他外出的时间配上他的说辞,漏洞实在太大。”

      “哪边的?”

      “这个……就是他的不简单之处啊。”龙烨喝了口热茶,长叹一声,吐出一口热气,用指关节叩响了桌面,叩,叩,叩,“我在那边也曾旁敲侧击,但分明没有人接到那些任务……”

      “所以你找到了我。”

      “是啊,那些‘意外’我也有幸观察过,筹划得精密得很,全然不似出自民间自发的小组织之手。我本以为是你,现在看来,你也不知道。在你治下,大家虽然分散了些,但绝没有人会擅自行动……”

      “那么,目前最可能也最无可能的只有一种解释。”中年人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并不急着喝,而是看着漂在杯沿的“绿蚁”随着他的动作沉沉浮浮。

      “是的,只是……事有万一,没有确凿的证据,我们不能太早下结论。”

      中年人放下酒杯,看着龙烨久久无言,终于叹了口气:“你已有打算。”

      龙烨刚要说些什么,却听得外面传来一声闷雷轰响。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忽然捧着个破碗扑了进来,背佝偻,还坡了一只脚,只有一张脸依稀可以看出那是个小姑娘。龙烨见了也不禁连声啧啧:倒是个美人坯子,也是可惜了。

      小叫花子趴在柜台上,和掌柜的说了什么。掌柜的竟没有将她轰走,反而端了碗进堂子里给她舀了一碗饭,只是看那脸色,却是铁青的可怕。

      龙烨看周围的食客对此并不惊讶,便不再关注那个小叫花子。只是刚才想说的话竟有几分模糊,只得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问道:“那个……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

      中年人也是豪爽的性子,一摆手,让他不要紧张:“这有什么了?别慌,这点儿气量大哥还是有的!”说罢又大口喝酒,朗声道,“大哥问你然后你和那个小妮子怎么了?是不是……你已有打算。”

      龙烨与他对视一眼,虽有不解,到底不是傻了,也对自己方才的大意心有戚戚,暗暗扫了一眼那个小叫花子,笑道:“还是大哥好!小弟我先干为敬!”言罢给自己斟了杯酒,佯装豪饮,偷偷泼在了脚边,后低声说道,“实不相瞒,这次找你,并非为了那小子,而是……”龙烨脸色微变,“而是为了那个眼盲的小姑娘。”

      此时,雨帘已荡入了天启皇城,千万雨丝倾泻而下。小叫花都走到了门外,又被骤然滂沱的大雨浇了回来,只好在屋檐下缩身避雨。这样突如其来的大雨在天启的夏日并不少见,也有几人要离开,见了这架势,便慢吞吞地退回了自己方才的座位,轻车熟路地又要了壶温酒,浅酌几杯打发时间。

      中年人闻言并不吃惊,只是并不看龙烨,呷了口已经冷掉的酒,低声道:“不要掉以轻心。”
      龙烨闻言也是一惊,忽然后脊一凉——有人在看他!他心里忽然乱了,随手抓了个杯子就一饮而尽:“嗝……好……那我先……先走了。”

      然后他就在所有人的目光中,一摇一晃地转出了酒铺。

      中年人不由掩面:你小子这一杯就倒的毛病到底什么时候能好?

      又一个人走了进来,门外瓢泼大雨,她未执伞,却衣衫不湿。明明一袭如火红衣,明明青春年少,却安静得如一尊雕像。她径直走到中年人面前,抿嘴一笑:“这位大哥,请问这里有人吗?”

      中年人嘴角一咧,似笑非笑,语气却是平和:“没人……”

      他话未说完,红衣女已经毫不客气地坐下了,并干脆利落地将龙烨留下的茶壶茶杯拂到一边,回身叫了一壶烈酒,而后便默不作声,仿佛方才发出声音并不是她。

      中年人并未多做伪装,红衣女也不是傻子,几天前才见过的要犯怎么可能认不出。可她偏偏熟视无睹,好似她这次出现在这里,真的只是为了一壶烈酒和一个陪着她喝酒的人。

      一杯烈酒下肚,红衣女终于抬眼看了看中年人,轻声道:“几日不见,你一点儿都没有变。”

      这话说出来,不知道的人只当是句废话,知道的人自是明白。中年人明显是后者,他只是无声地笑了,他知道,或许别的人不会在短短几日内改变,他们这些亡命之徒却是会的,他自然是变了,只是眼前这个女人一直是很会说话的人,不论是作为顾小闲,还是顾宛瑶。

      “之前我绝不会和你喝酒,你也不会找我,现在……”中年人放弃了他那壶已经冷掉的淡酒,给自己倒了一杯烈酒,“我是不是该好好享受下我‘最后的时光’?”

      顾宛瑶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一处角落,眼睛忽然眯了起来——寻常人看去,那里自然空无一人。

      “可惜啊,桂城君。”

      “是啊,可惜。”中年人竟是天驱宗主魏长亭!

      门外已照进了一缕柔和剔透的阳光来,转眼已是云销雨霁,仿佛只是一瞬,那温柔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檐下的小叫花子伸出脏兮兮的小手,接了许久未见再落下雨来,便笑呵呵地揣着破碗跑了出去。脏脚丫每一脚都踹进浅水洼,溅起的水总是干净,落回去却混浊了。顾宛瑶远远望着,忽然笑了:那么无忧无虑的孩子,若是在阳光下蒸发殆尽,是不是就能一辈子都干净的?

      魏长亭看着她疏忽而至的笑靥却觉得脊背阵阵发凉,没有人可以否认顾宛瑶是个很美的女人,眉目如画,青春常驻,但她的笑容总是冰冷的,带着蛇一般的狡黠,冬日雪后锋利的阴寒。他暗自思忖着这妖女又在算计着什么,一边环视四周。不想方才垂了眼,又撞进了顾宛瑶那双泛着红光的眸子。只一对视,惊吓之余,心里一阵发虚。可他亦不是等闲之辈,只是不耐地紧锁眉头:“你有什么事?”

      顾宛瑶笑意愈盛:“桂城君怎知奴家有事?”

      话到这里魏长亭本就是借这话掩饰,此时忽然发现已词穷,便面色如常地用酒杯堵住自己的嘴。
      他不说话,顾宛瑶也没有耐心与他周旋,收了笑意继续说道:“墟藏中有人欲借天罗的名头谋取私利。”

      “你即知我是天驱,天罗与辰月之事,又何必告知我?”

      “方才那个醉汉,却是十分眼熟啊。”

      魏长亭眉头紧锁。

      顾宛瑶一手托腮,眯着眼说道:“生在天罗山堂,却蒙武皇初召……啧啧,可见世事实难两全啊。”她夸张地掩口,“噢,如此说来,桂城君必定与春山君提及过此事咯?天罗天驱果真是……”她忽然凑到魏长亭耳畔,声音中夹杂着如蛇信般的嘶声,实在让人不寒而栗,“亲密无间!”

      魏长亭撇头,忽然发现这条巷子里的人忽然多了。两批人一前一后包抄进来。他们走在一片泥泞之中,个个步伐稳健,可见都是会武的。魏长亭的手,几乎是瞬间就握住了剑柄。他今天来见龙烨,天驱的人都不知道,就连蓝芝砚,他都没有告诉。但他不能小看顾宛瑶那双鬼魅一般的眼睛,但是……

      他松开了手指:来者不会是他的敌人。

      顾宛瑶注视着他的手,仿佛那是一件她颇为中意的物件:“真可惜,他们找的并非桂城君,而是我。”她并不试图逃跑,或是观察地形,只是坐姿随意,指尖敲着桌面一边打拍子,一边哼唱着魏长亭从未听过的歌谣,“请随我沿此平芜,这里一半是荒原,一半是沃土……”

      打头的汉子膀大腰圆,在酒铺前一叉腰,就挡住了整扇门:“终于要我找到你了,顾家小、婊、砸!”他身后,同行的人陆续在他身后站定。

      “今天绝不会给你逃跑的机会!”汉子说道,“我那几个兄弟被你和缇卫联合杀死,这些命,定要你血债血偿!”

      “我和缇卫?却是可笑,我顾宛瑶本就是缇卫三卫的‘惜红衣’,谈何我与缇卫?”顾宛瑶又笑了,“你们不会还当我是那个被天罗利用还不自知的顾小闲吧!”汉子一怔,这其中的是非曲直又岂是他能知道的。却又听她说道,“在我下定决心向前走的时候,过去的一切都已与我无关。所以你要杀我,那就只能说是找缇卫三卫‘惜红衣’索命——勤王来的!”

      汉子没想到她会这般坦然本还有些怯怯,此时却也被这话激出了几分血性,带着身后的几十号兄弟挥舞着武器高喊:“杀了这女人!血债血偿!”

      “偿命?那就用你们的命来赔!”顾宛瑶目光如电,扫过在场所有人,上前一步,取下腰间劲弩随手搭在肩头,坦然站在他们面前。她只是一介女子,可在场的男人却都不敢轻举妄动,她自然是杀过人放过火的坏人,一时竟无一人敢于贸然上前杀她。谁都知道自己的斤两,但她的深浅却不是什么人都能摸透。

      所有人都在等着别人先出手。

      领头的汉子左右看看,却见方才还同仇敌忾的同行各个推搡着别人,自己却频频后退,可他怎能失却今日的良机?他猛然转过身,一拳向天:“这妖女今日就在此处,谁杀了她,就可以到春山君那里领500个金铢!”

      在场之人皆唏嘘不已,但又岂知非真?他们来到天启也有一段时间了,虽然来时有的在平临君顾西园那里得了5金铢,有的有些背景在紫陌君白曼青门下领了20金铢,但他们除了打架喝酒只能坐吃山空,现在手头紧巴巴的,都不免着急上火。素闻春山君是唐国出身的贵族,虽加入天罗组织,仍不失贵胄的矜持与雍容,平日出手阔绰,更是勤王的中坚力量,若是什么人能从他那里接到任务,那可是无上的荣光!当然,报酬也是少不了的。

      魏长亭坐在原处,没有出手帮任何一边的意思。他听了这话,不禁讥讽一笑。

      那群人还在你看我我看你,只是面上都带了些焦急。领头大汉身后一个身着蓝衣的青年明显是动了心,上前一步,一振双臂,双掌朝天,仿佛他是坐拥这天下的头领,忽然就来了底气,叫嚣道:“听说你虽然习了辰月妖术,但一用就要被反噬,真的假的?”

      “口说无凭,你可以自己来试试。”顾宛瑶莞尔一笑,似是来了兴致,那双眸子中却翻滚着血色的光,仿佛下一秒就要汹涌而出,“不过你不配。”她眯着眼睛扫过他们每一个人脸,“你们都不配。”可是在场没有一个人发怒,男人们都低着头,顾宛瑶身上也感受不到愤怒的气息。

      顾宛瑶忽然一愣,猛然看向一边。敌人分神,正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

      这些寻仇的汉子握紧了手中的兵器,动了!

      可他们却没有一同扑向顾宛瑶,而是用兵器紧紧护着后心,推搡着撒腿就跑。还有人惨呼道:“快跑啊!妖女大开杀戒啦!”

      围杀自己的人忽然临阵得了失心疯,说这是天上掉下的馅饼也不为过。顾宛瑶却波澜不惊,看着一处角落撇撇嘴,厌弃道:“真是低劣的密罗秘术。”

      魏长亭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却听得一声闷响,似是有谁在那边气愤地踹在了墙边的杂物上。他并不细看,既然会密罗秘术,又怎会轻易暴露行迹。这是……这个人是谁呢?他自然不会理所应当地认为那是辰月派来保护顾宛瑶的。无论顾宛瑶为他们做到什么,献出多少忠诚,辰月那群疯子都不会傻到信任一个背叛者。她到底是为了什么,才选择了这条没有退路的路呢?

      顾宛瑶收回目光,将劲弩收到腰间——想来隐藏在暗处的那个密罗术士已经离开。

      “你早有准备。”魏长亭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

      顾宛瑶摩挲着自己涂了凤仙花汁的指甲,回答得却格外认真:“可以任性发脾气的,都是被爱的人。我爱的人不在了,爱我的人被我送走了,我已经不敢再越雷池一步,也再不敢肆意妄为……要是没有人来找我回去,该怎么办?”

      话音未落,魏长亭已大步走出酒铺,他素来对那些神神秘秘唧唧歪歪的论调颇为唾弃:屁咧!这世上又有几人回头看去,故人依旧的?我命由我不由天,甚么爱恨——无须再提。

      顾宛瑶望着魏长亭满是鄙夷的背影,却又笑了,不同于她平日冰冷的笑靥,这时的笑容竟有几分暖意:“我是疯子,你和颜七夜又何尝不是讲义气、感念旧恩的傻子……谢谢。”

      颜七夜以幻术驱散那群乌合之众并没有费多大劲儿,他匆匆布下的幻境还不足以吓退那群人,但这其中缘由确是和他毫无关系了:他送上一个台阶,对方顺势而下,各有所得,无关恩怨。

      此时的他,并不打算立刻回去找小依和小堇,甚至不打算传信报平安。顾宛瑶说的话含含糊糊,但到底挑明了“内鬼”二字。他不是怀疑小依和小堇对他的感情,只怕有人别有用心在他们身上施以秘术……秘术!每当想到这两个字,他零零碎碎的记忆就会让他的头隐隐作痛。若不是那该死的试炼,他不会失去那么多记忆,小依也不会失去光明,恐怕唯一的报偿就只有乖巧的小堇了。

      他必须隐于暗处,抽身而出,再找到这一切的关键。这幕后之人究竟是谁,又是为了什么,都与他无关,他不想,也不能知道——他要的只是彻底逃离辰月的控制!对,只要像杀死那些目标一样,杀了这棋局之中的其他棋子,再顺藤摸瓜找到夜莺的真实身份,一并干掉,而后便彻底放手,再不去管任何人任何事。他就可以拿到冰玦带着小依和小堇离开天启!去南淮,去晋北,去云中,哪里都好!

      就从那个人开始……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

      是夜,黑暗如华盖,笼罩着白日里用繁华掩盖没落的帝都。

      巷子里走出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巡逻的一小队缇卫迎面走来,到了他面前,这才稍稍拐了个弯,从他身边走过,一切寂静无声。古老的巷道比正式的街道矮上几级台阶,没有青石砖铺平的地面落满了尘土,墙角还堆叠着各式杂物。

      不知谁家窗子漏出的烛光,将少年的影子拉得老长。他一脚踏在最后一级台阶上,忽然回头望去:长长的影子在坑洼不平的地面上曲曲折折,仿佛一个佝偻的老者,又似一个蜷缩的可怜虫。
      他转而向前看,终于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站定——脚下是坚实的青石砖地。从今天开始,他要与往日的懦弱、胆怯、落魄……通通告别。他将是这局棋上不受任何人控制的猎手!

      而在他身后不远处,秋夕楼顶立着一个广袖长裙的女人。她望着少年的背影,唇边一出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影:“既是棋局,不到最后,又怎知何人方为旗手?”

      她轻轻一跃,从栏杆上跳下,上了露台。一个娇媚可人、风情万种的女人披了黑底红花的袍子站在她身侧,一指戳在她额头,看似轻柔,竟发出“哆”的一声,可见亦非常人。

      “顾小闲,深更半夜的来姐姐楼上作甚?看情郎啊?”

      顾宛瑶捂着被戳痛的额头,脸色一沉,言辞间却轻佻得很:“照姬姐姐,叫人家顾宛瑶嘛!还有啊,哪门子的情郎?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不过说起来,咱俩也算彼此彼此。”

      “啧啧,红衣妹妹莫不是记错了,只有你的心上人……”照姬说到一半,脸色一变:有些人可不是她们谁都可以随意提起的。顾宛瑶可以有恃毋恐,可她不行。“姐姐我的,还在。”

      “在与不在了有什么区别?迟早的事咯。”顾宛瑶苍白的手指描画着自己的眼睑,那里是一双镶着红圈的眸子,她说得云淡风轻,仿佛真的不在乎,“他们……都是不容于时代的人,所追求的,所珍惜的,做执着的,都于世不容——无论多糟糕的结局,都是迟早的事咯!”

      照姬死死地瞪着她:“你要我帮你。”

      顾宛瑶上前,伸出双手捧住照姬的脸仿佛在欣赏一件绝世珍品:“我果然,最喜欢和聪明人说话。”

      然后不出意料地被甩了巴掌。

      照姬一手摩挲着顾宛瑶脸上的红印,一手按着她的肩膀,凑到她耳畔,用最甜蜜的声音说道:“真是可惜,我们只能合作,而非战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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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章 5顾宛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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