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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你一人
不自量力是一种麻风病。我们都是重度患者。
等待医治。
有什么事能比隆冬腊月天里艳阳四照更让人心情舒畅?
当然有。被人约着在这隆冬腊月的艳阳四照天里一同出行,关键是,这是你期待已久的。
马灼明肯定是开心的,秦树一句‘有时间么,带你去溜冰’把她兴致不高的个人情绪一扫而空,从寝室到万达广场的游乐场溜冰区。小明开启了车轮滚滚模式,搭公交都用小跑。
可到了才颓然发现,带的并不止她一个人。几乎整个协会的人都被准备请大家大玩儿一场的秦树给带来了。更颓然的是,居然还有夏苍。可她根本就不算是理事会成员啊,甚至连干事都算不上。
原本高涨至癫狂零界点的欣喜,突然萎靡的只能维持正常表情。情绪反差太大,马灼明在看到一众人里遥遥向她招手的秦树,竟然不知是该笑还是该面无表情了。
好在彭晓晓八爪猴一样,一见她立马跑来攀附在她身上,丝毫没有感觉到表情别扭的马灼明步伐木讷,根本不太情愿向那边走。
“老大你怎么这么晚,昨天不是说好了早上八点的么。”
“你不是回家了吗?怎么还跑出来。”早就约好了,为什么刚刚才告诉我。还是说根本就没打算让我来。
“有人出钱,不放肆白不放肆!对了——”
“怎么?”
“你猜我昨儿晚上在我们小区口看到谁?”一脸神秘兮兮劲儿。
“简枫给你招的不让人省心的情敌?!”简枫是彭晓晓多次向她阐述的心仪已久但又拿不定主意该如何面对的那头竹马,据马灼明猜测,那位大神八成也不是个让人省心的货。毕竟他是能让彭同学忧心忡忡一个失神还能发奋过掉单机八十七关的个人战为此一人呐。
“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我们不是在八卦么?怎么,难不成你以为我是在跟你正常人怡情怡性的聊天。”说得一脸严肃。
彭晓晓白了她一眼自顾自道:“夏苍哦,我在我们小区门口儿碰到夏苍。她果然冒用的白露姐的名字。”说着,她露出一副柯南在每集快结束时,终于查明真相才有的昂扬表情只差没说出‘xinjiciwa yicimoxitosu’来应景了。
但马灼明却表情淡淡,没多大反应。
被簇拥着站在秦树旁边的那个女生,早在察觉到秦树对她的态度非比寻常的第一次见面开始,她就已经详彻的了解了她的所有信息。当时不是因为危机的警觉,而是想寻找一个效仿的模板。能够充分攒聚秦树所有神经的模板。
她今天穿了卡其色带绒棉袄黑色长裤以及一双灰色短靴,虽然是普通的装束但因为身形高挑,站在秦树身旁恰恰是浑然天成的匹配。同样沉着泰然,同样谦和亲信,同样——自成一派,而不同于她这样总在规避自己来努力迎合。于是,本来以为的模板,成为了具有警觉性的威胁。
穿上溜冰站鞋上冰面,所有人都活动开来。
马灼明生长的中部地区很少有大的冰面溜冰场,顶多是溜旱冰。自然条件的限制,可马灼明之所以会溜冰却是因为,不甘于被留在原地无所作为。当所有人都驰骋远离的时候。
所以硬是拖着彭晓晓教了她好几个周日,摔了不知多少跤,克服了不知多少次心里恐惧才得以跟上了秦树极具天赋的溜冰步调。但现在——
她宁可自己根本不会溜冰。
略显空旷的场地西南边角,秦树有些为难的扶着夏苍,可能是从来没接触过,女生的腿谨慎的微曲着不敢伸直。一脸抱歉但又无能为力的紧紧抓住他的手。马灼明站在入口的扶栏旁,静静观望,大拇指习惯性的使劲抠刮指甲壳。目不转睛的看向紧紧相牵的两个人。
明明就不会,干什么要为难自己似的跑来丢人呢。
夏苍尴尬的抬起头:“你不用理我,和他们一起去吧。我可以自己扶着护栏先找找平衡感的。”总这么耗着也不是办法,她好像不太可能学会踩在冰刀上行动。
“据我个人经验,平衡感单靠静止不动的护栏恐怕找不到”,男生拖着她的手,眼带笑意的说:“不用担心,我在你前面,摔不着的,试着伸直腿先。”稍微端正视线就是他干爽温暖,带有椰油淡香的天蓝毛衣领口。
但实在是恨什么来什么,心里默念着别摔倒别摔倒,却偏偏在好不容易站直的当口脚底打滑,一个重心不稳向左跌去。张牙舞爪扑腾的间隙,右手已经被人捉住然后恢复稳定的平衡。突然间有种脉动起作用的即视感。
回过头的时候,却见秦树表情疑惑的皱着眉。看着被他牢牢握住的夏苍的手,仿佛这只手是个有待解决的难题。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看着女生惊魂未卜,他沉着安慰道:“摔不着的。”
“学长,要不要来场比赛啊。我可是一直想挑战你来着。”某个小干事一飘而过,灵活的打个弯儿又瞬而飘回来,很有技巧的样子。
“还有徒弟不能自立呢,待会吧。”秦树笑着婉拒。
“我来教她就可以啦,学长你好歹是请客东家,好好去玩儿吧。”却被突然插入的某个清亮女声接了茬儿。
秦树看看悠然划来的马灼明,愣了愣然后挑挑眉说“你行么?”开玩笑的语气易于言表。
但却被女生理解成触怒到他的回应,表情僵了僵,强说:“你怎么知道我不行。试试不就行了。”语气冷到没有情绪。
秦树皱皱眉,“好吧。”然后把夏苍的手交给马灼明。
转过身,她是什么表情。
最讨厌柔弱的、会麻烦人的、需要被男生照顾的、搞不好就是惺惺作态那一类的女生。通常情况下她们也是最有心机的那一类了。
但自己现在好像就是这样的女生。忸怩的、娇弱的、受人保护的、被人特别对待的女生,同时也是自己最瞧不起的那种女生。
转过身的时候,果然看到马灼明轻蔑以及嘲弄的大眼睛带着角度的睨向自己,和刚刚秦树温热的掌心不同的是,她此刻不得不牢牢抓住的马灼明的右手,冷的很。就像她的眼神。
但她好像晃神一样的愣了愣,在自己转身的时候,随即又对着她明朗一笑:“刚开始都是举步维艰的,多练几次就好了。”语调悠扬,自然而真诚,和平时并无大异。
为什么会露出那种一闪而过的诧异呢?
马灼明拉着夏苍的手缓慢移动,但后者似乎并没有太大的热忱或者说胆量放开自己,并且声音困窘的说:“算了吧,我不太能学会这个的。”
因为在她转身之前,马灼明所预想的她的表情应该是,得意,挑衅,凌盛,不可一世,百折不挠,隔岸观火,悠然自得,只因为——恃宠而骄。但是为什么,感觉就像照了一块有记忆功能的老镜子一样,在夏苍转身的时候,她仿佛看到一年之前的她自己。
无能为力的窘迫。掺杂着对自己能力不足无法呈现完美本貌的处境所引起的无能为力的窘迫。伴随着自取其辱的无能为力的窘迫。没有她预测的任何一种心机深重蓄谋而为的人该有的表情,偏偏只有她无比熟悉的自我鞭策的凄艾表情。
同样的溜冰场,一年之前,大勇无谓跟着过来,而后被独自丢在栅栏边眼睁睁看着秦树行动自如消失在来回滑动的人群里,只剩自己愣愣站着,颤颤巍巍担心摔倒。然后突然明白如履薄冰的真正含义,其实就是——想要全力奔跑,却因为担心下一秒就惨遭失败垂临而谨小慎微着裹足不前。相当切身的感受,在看到夏苍看着自己的时候,又再次重现而来。
人会对有相同经历的人抱有某种潜意识的心理认同,就像大雁会随雁群流徙万里跋涉南归一样,这种相互认同,与生俱来。
马灼明突然间很想教会夏苍溜冰,仿佛教会了她,被奴役的就不再是她们两个,裹足不前的就不再是她们两个,跋涉千里的就不再是她们两个。就能像完成仪式一样彻底做出某种决定。
但刚刚滑过几米距离,夏苍却重心前倾,突然跌倒。秦树果然是瞬间闻声赶来,一语不发的扶起她,关切的询问有没有事,疼不疼之类的话,透露出不可言喻的自责。然后把她护在怀里向场外走。
我本来想和你摊牌说,如果你不是我想的那种玩弄感情的女生,秦树让给你又何妨,反正我是真的明白他不喜欢我这件事。同病相怜,我准备自己退出来帮助你。
但事实好像是,裹足不前的只有我一个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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