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豁达
第二日一早,关若飞不知从谁那儿得知叶之萤肩膀受伤的消息,让阿卓送了药膏给她,对他极为不满的叶之萤将阿卓和药膏一起拒之门外。
过了一会儿,又有人敲门。
“谁?”她没好气地问。
“叶小姐,是我。”是阿力的声音,“右肩的伤势可有好些?”
她示意柳儿别开门,隔着门气冲冲大吼:“没有,快死了!”
柳儿瞪大眼睛看着她,门外也没有了声音,显然是被她的话噎住了。
过了一会儿,阿力又开口了,语气很是为难,一听就是必须完成某人交代的任务:“能否把门打开,让我进去为你检查一下,也好放心?”
放心?我偏不让他放心!
“不能!”她干脆拒绝。
“叶小姐,你的骨头虽说是复位了,但也要好好保养才行,还是开门让我看看吧。”阿力在门外好言相劝,叶之萤几乎已经可以补脑出他的崩溃了。她和温其玉吵架,他夹在中间两边为难,实在是对不起他了……
“阿力,告诉你家少爷,从今往后我是死是活都跟他没关系,让他管好他自己的事,少□□的心!”
门外终于没了动静,叶之萤躺在床上,用被子捂着头生闷气。
过了没多久,又有人敲门。
“谁?”她不耐烦地吼道。
“夜莺,是我!”是关若飞。
一听到他的声音,叶之萤就想到他昨天跟温其玉说的那些混账话,气就不打一处来,甚至连一句“滚”都不想跟他说。
他听房里没动静,就继续敲门,敲了好久,吵得叶之萤终于忍不了了。
“别敲了,烦死了!”她冲门外大吼。
“你把门打开,我就不烦你了!”他竟然还有脸威胁她。
“我谁都不想见,让我安静会儿行吗?”
“夜莺,我只是想看看你。”
她气冲冲地起身走到门前,隔着门愤怒道:“关若飞,你想看我我就必须让你看吗?你知不知道尊重两个字的意思?我告诉你,很多事情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也不是你觉得该这样做就必须要这样做,你的想法仅仅代表你自己,代表不了其他人,不要用你的想法绑架别人。我们大家都管好自己的事,不要把手伸得太长,不要试图干涉他人的因果,可以吗?”
原本昨天他那些自以为是的言论已经让叶之萤极不舒服,没想到今天竟然还有脸送上门找骂,一时之间很多话在心里不吐不快。
“夜莺,我是为你考虑啊!”门外的关若飞倒委屈起来了,根本没有听懂她的意思。
“你这不是为我考虑,你这是自以为为我考虑。听懂我刚才的话了吗?我们都是独立的成年人,你我只是朋友,不要打着为我好的旗号对我个人的事情指手画脚,你越界了!”她严肃警告他。
他站在门外一言不发,过了很久才又开口,语气听起来非常沮丧:“药膏我放门口了,一日一敷,连敷五日。”
说完,就离开了。
等他走后,叶之萤开门将药膏取了进来。
下午,她站在窗边开窗透气,却听见隔壁房间有悉悉索索的忙碌声。
“你们少爷房里在干嘛?”她问柳儿道。
“少爷刚熏了药。”柳儿回答。
“哦。”若不是柳儿提醒,叶之萤都忘了温其玉今天又该熏药了。
温其玉房间的门紧闭着,门外那架躺椅也换上了另一张做工精细、花纹精美的垫子。不得不说,这张垫子远比她缝的那张更适合这里的一花一树、一屋一景。每当她那张垫子需要清洗的时候,温其玉便会暂时换上这张,等那张垫子晾干后又立马换回来。
门虽闭着,窗户却大开着,她蹑手蹑脚来到窗边立住,正好可以将床上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如今已是炎夏时分,他却仍盖着厚厚的冬被,面色虚弱,一看便知身体刚刚经历过一场痛苦的厮杀。
他对站在窗边的人毫无察觉,茫然的双眼无力地睁着,眼珠一动不动,不知道正看向哪里。
那么高大的一个人,孤独地躺在床上,安静得仿佛不存在一样。
叶之萤心里一紧,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一阵风吹来,掠过了她的身体,又从窗户飘进屋里,再拂过那张苍白的脸。
只见他无神的瞳孔瞬间收缩,用鼻子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而后吃力地抬头,将头扭到窗户的方向,努力地往叶之萤站的地方“看”过来。
糟糕!难道被他闻到味道了?
叶之萤赶紧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衣服,只有一股很淡很淡的花香,不凑在衣服上闻根本闻不到。他不应该闻得到吧?
但她还是躲到了窗户后面。这一躲,她又突然反应过来,即使站在原地不动,温其玉也看不到她。
温其玉的眼睛不断地眯起又睁开,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似乎是想要对焦,让自己可以看得清楚,但显然只是徒劳。
叶之萤眼看着他的表情从专注到失落,最后紧闭双眼,又将头转了回去。再也不忍心看下去,红着眼眶回了房。
夜里,阿力又过来敲门要检查她的肩伤。她的心里乱作一团,全是对温其玉的担心。
不知道他的体力恢复了没有?眼睛能看到了吗?能说话了吗?
比起那蚀骨般的身痛,那爱而不敢言的心痛,还有那无力改变身体残障的绝望之苦,自己的这点肩伤算得了什么呢?
这个人身上所背负的痛苦已经太多,却还不忘照顾她,她一时心软,不再像上午那样嘴硬,隔着门对阿力说:“告诉他,我已经好多了,关衙内送了药来,我已经敷上了,让他不用担心。”
才一天而已,三人的关系急转直下,一日三餐也都改在各自房里解决。温宅突然又变得死气沉沉,从早到晚连个人声都听不见,只剩鸟叫声和蝉鸣声热闹得响个不停,将这院里的一众人们衬托得更加孤独。
阿力依旧每日都来敲叶之萤的门,她也依旧闭门不见。关若飞的药膏效果不错,贴了三日后,右手就可以握东西了,只是肩膀还不能大范围的活动。
十五日一大早,她便收拾去沈氏布庄上班,一出门,就看到关若飞和阿力同时站在门口。
隔壁的房门也开着,屋里灯火明亮。她忍不住探头往里看了一眼,床上坐着的人好像也正往外看,吓得她匆忙把头扭了回来。
门外那张躺椅上依旧铺的是另一张垫子,已经好几天了。看来是特意换掉了她的垫子,很好!
她有些恼怒地瞥了门外的两人一眼,便往外走去。
“夜莺,今日我陪你去布庄。”关若飞在身后叫她。
“不用!”
“我有话跟你说!”他急忙跑过来追上她。
看他一脸严肃的样子,叶之萤心想可能真的有事,便同意了:“阿力,今天我和关衙内去,你就不用去了。”
阿力往温其玉房里看了一眼,似乎是在请示里面的人,而后便没有再跟上来。
一路上,关若飞却始终不说话,眼看就快到布庄了,叶之萤道:“我快到了,要是没事的话你就请回吧。”
“夜莺!”他终于开了口,“对不起!”
“你指哪件事?”叶之萤继续前行。
“这几日我想明白了,你那日说得对,我确实没有资格干预你和兄长的感情。”
叶之萤停下了脚步。才三天时间,他就想明白了?
“其实我一直都明白的,之所以拿兄长的身体做借口反对你们在一起,纯粹只是不愿接受你们互相喜欢的事实罢了。”他一边说一边苦笑,“我试图用这个理由令你们知难而退,同时给自己保留一些机会,以为或许这样就可以在与兄长的竞争中占据上风。我是不是很卑鄙?”
他看着她的眼睛问道,眼神中透露出难以自抑的愧疚。
叶之萤点头道:“是卑鄙了点儿,不过只卑鄙三天就良心发现了,说明还有救。”
关若飞虽然平日里洒脱恣意,但突然发现自己喜欢的女人和自己从小到大最敬重的兄长竟然互相爱慕,一时之间接受不了,其实也是人之常情。
“谢谢你不怪我!不知兄长会不会……”
“当然不会,他绝对不会怪你的!”
“我知道,但我……我……你恐怕还不知道,我那日以他的身体为由逼他主动退出……夜莺,我真是该死,竟然对兄长说了那样的话!”他懊恼地挥着双拳,想发泄却无处发泄。
“我知道,那天我就在门外。”她坦诚道。
“你全听到了?”他惊讶不已。
“嗯。”她点头道。
“你会怪我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叶之萤笑着摇头:“你不过正好说出了他心中所想,他根本不是因为你的话才拒绝我的,就算你什么都不说,他也不会接受我。”
“夜莺,你真的喜欢兄长吗?”他突然郑重其事地看着叶之萤。叶之萤也被他带动的严肃起来。
她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不单单是此刻的感觉,更是未来的责任。他是在问她,是否真的可以接受温其玉的身体缺陷,又是否真的做好了准备面对日后可能遇到的困难。
“是!”叶之萤坚定地回答,“我曾经试图说服自己他不适合我,也试图说服自己放弃他,但都失败了。不管前路有多难行,我都愿意和他在一起。不过……”
她话音一转,继续说道:“我一个人愿意也没用,他的态度你应该也知道了,别说接受我了,根本就不承认喜欢我。”
“兄长心思重,又固执得很,等他主动承认恐怕是行不通,还是需要另一只手在身后推他一把才行。”关若飞眯起眼睛,仿佛是已经有了主意。
“你的意思是?”
“我帮你!”
“你帮我?”叶之萤惊讶地叫了起来。她和温其玉的事,他消化得这么快?
关若飞看出了她的心思,笑着说道:“我关若飞一向行事坦荡,你既然明确告知不喜欢我,我自然不会再强人所难。这世上不如意之事本就是常有的,即使是幸运如我也不可能事事如意。这件事上栽了跟头,那就爬起来继续往前走,前路漫漫,良辰美景繁如星火,我又何须倒地不起,趴在原地自怨自艾?你与兄长既然两情相悦,我与其从中作梗、惹得众人厌烦,不如顺水推舟,还能落得个好人情,这个账我还是会算的!”
“你能想得通就好,若飞,对不起!”这是叶之萤第一次叫他“若飞”,经此一事,她反倒觉得自己与他之间的关系比从前更近了。
关若飞不许她再说下去:“夜莺,不必道歉,感情之事本就无关对错。话说回来,我还要感谢你与兄长的坦诚相告,没有因为怕伤害我而拖泥带水,更没有给我不切实际的希望,我才能迅速从现实中清醒过来。”
叶之萤不知道他是真的想通了还是故作坚强,但他刚经历了情伤,还是因自己而起,如果现在就让他为自己和温其玉的事推波助澜,未免残忍了些。但看他一脸诚恳的样子,又怕一口拒绝会让他失望。于是没有回答他,借口到时间该去布庄,便慌忙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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