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伴读他不想努力了!

作者:损马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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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暖阁新岁渐融冰宫阙旧影藏杀机



      燕王朱由恩离京,如同一块投入深潭的巨石,初时激起千层浪,最终却归于一种更深沉的、令人不安的平静。朝堂上关于此事的议论,在皇帝的沉默与几道看似寻常的人事调动后,迅速沉寂下去。李家因皇后被禁、接连失势而暂时蛰伏,太后称病不出,似乎也收敛了锋芒。连一直隐在暗处、令人捉摸不透的沈煜,也仿佛随着朱由恩的离开而销声匿迹,再无引人注目的动作。

      京城似乎进入了前所未有的“平静期”。然而,身处权力漩涡中心的人们都明白,这平静之下,是各方势力在激烈博弈后的短暂休整与重新布局,是更加凶险的暗流在无声汇聚。

      养心殿暖阁,便成了这诡异平静中,一个看似与世隔绝、实则牵动无数视线的孤岛。

      春去夏来,庭院里的芍药开了又谢,换上了亭亭玉立的夏荷。暖阁的窗子总是开着,带着水汽的凉风吹散暑热,也带来了荷塘清雅的香气。俞木帆的身体在太医精心调理和朱由邺近乎偏执的严密保护下,缓慢而稳定地好转。虽仍比常人清瘦畏寒,但面色已不再是不健康的青白,而是透出了些许玉质的光泽,咳疾也几乎不再发作。那双总是沉寂的眼眸,因着身体的舒缓和雪团日复一日的陪伴,渐渐褪去了许多挥之不去的阴霾与戒备,恢复了往昔的清亮沉静,只是深处,依然凝着一丝历经磨难后、难以消融的疏离与淡然。

      朱由邺几乎是贪婪地注视着俞木帆身上每一点细微的变化。他不再急于求成,不再试图用激烈的言语或行动去打破什么,只是日复一日地、耐心地靠近。他依旧每日必至暖阁,有时带来新奇的书画或精巧的玩意儿,有时只是安静地坐上一会儿,看他抚琴、看书,或是逗弄雪团。他学会了控制自己的情绪和欲望,将那份深沉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情感,小心翼翼地收敛在温和的言行之下。

      他们之间的话依然不多,但那种因长期共处一室而形成的、近乎默契的宁静,却日益浓厚。朱由邺会讲些朝堂上无关紧要的趣事,或是宫外的风物见闻;俞木帆会安静地听,偶尔发表一两点精辟的见解。他们会一起对弈,会讨论某本古籍中的疑难,甚至会因雪团某个淘气的举动而相视一笑——那笑意虽淡,却真实而温暖。

      雪团成了暖阁里当之无愧的“霸主”和纽带。它被养得油光水滑,圆滚滚一团,碧眼灵动,性情却愈发骄矜,除了俞木帆,只对每日带来新鲜小鱼干的朱由邺稍假辞色。它会在两人对弈时跳上棋盘捣乱,会在朱由邺试图靠近俞木帆时,不满地用爪子扒拉他的衣袖,也会在俞木帆独自出神时,跳上他的膝头,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他的手,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将他从过于沉重的思绪中拉回。

      这平淡如水的日子,仿佛有着某种奇异的治愈力量。那些尖锐的伤痛、刻骨的猜忌、以及濒死的恐惧,被时光和这细水长流的温情慢慢包裹、沉淀,虽未消失,却也不再时刻鲜血淋漓地刺痛着彼此。俞木帆不再像最初那样,浑身竖起尖刺,时刻准备着对抗或逃离。他开始允许自己享受这片刻的安宁,享受书卷琴音,享受雪团的依赖,甚至…享受朱由邺那收敛了锋芒、笨拙却持之以恒的陪伴。

      但他从未真正放下警惕。那“慎香”的警告如同悬在头顶的剑,提醒他这平静表象下的危机四伏。他对入口之物、熏燃之香依旧保持着下意识的审慎。他也从未忘记朱由恩,那个曾试图给他传递信息、甚至许诺营救的人。朱由邺越是绝口不提,他心中的疑窦便越是深重。燕王为何突然销声匿迹?是真的离京了,还是…出了什么变故?朱由邺如此严防死守,真的只是为了保护他,还是为了彻底隔绝他与外界的联系,包括与朱由恩的任何可能关联?

      这些疑问,他无法问出口,只能深深压在心底,化作眼中偶尔一闪而过的、旁人难以察觉的深思。

      这一日,朱由邺来暖阁时,眉宇间带着一丝罕见的、轻松的笑意。他手中拿着一卷装裱好的画轴。

      “木帆,你看这个。”他将画轴在案几上徐徐展开。

      是一幅《夏荷清趣图》。画中荷叶田田,荷花亭亭,或绽放,或含苞,姿态各异,清丽脱俗。笔法简洁而传神,墨色浓淡相宜,尤其是一滴将落未落的露珠,画得晶莹剔透,仿佛下一刻就要滚落下来,灵气十足。更难得的是,画上题了一首小诗,字迹清隽飘逸,诗画相得益彰。

      俞木帆仔细看着,眼中掠过欣赏之色:“笔意空灵,墨趣盎然,题诗亦佳。是陛下的新作?”

      朱由邺摇摇头,笑道:“我可没这份闲情逸致。是新科进士里一个叫林墨的寒门学子所作,在翰林院当差,默默无闻。李崇明偶然见到,觉得不错,呈给朕看。朕瞧着确有几分灵气,想着你或许喜欢,便让人裱了送来。”

      俞木帆指尖轻轻拂过画上湿润的墨迹,感受着那份不属于宫廷华丽、却充满生命力的清新野趣。“确是佳作。寒门学子有此才情,不易。”

      “是啊,”朱由邺在他身旁坐下,看着画,语气温和,“朝廷取士,本该不拘一格。只可惜,如今朝中盘根错节,寒门学子纵有才华,也往往难以施展。”他顿了顿,看向俞木帆,“就像你当年……”朱由邺止住了话头,小心的观察着俞木帆,生怕触动了他。

      这话触及了过往,气氛微凝。俞木帆沉默片刻,淡淡道:“时也,命也。臣如今能安于此地,读书抚琴,已是陛下恩典。”

      他没有抱怨,没有不甘,只是平静地陈述,却让朱由邺心中一阵刺痛。他知道,木帆的才华与抱负,远不止于此。是他,用猜忌和私心,折断了这只鸿鹄的翅膀,将他困在了这方寸之地。

      “木帆…”朱由邺声音低哑,想说什么,却见俞木帆已移开目光,重新落在画上,神色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凝滞只是错觉。

      朱由邺将所有翻涌的情绪压回心底。不能急,慢慢来。至少,木帆现在愿意看他带来的画,愿意和他谈论诗词,愿意在这暖阁里,与他共享这一隅的宁静。这已是他从前不敢奢望的进展。

      他将话题转回画作本身,与俞木帆讨论起画中的技法与意境。俞木帆显然对此颇有兴趣,见解精到,两人竟难得地相谈甚欢。雪团蹲在一边,歪着脑袋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碧眼里满是懵懂,最后无聊地打了个哈欠,蜷成一团睡着了。

      夕阳西下,暖阁内光线渐暗。朱由邺起身告辞,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俞木帆正站在窗边,望着庭院中摇曳的荷影,侧脸在暮光中显得柔和而静谧。雪团不知何时醒了,蹭在他脚边。

      这一幕,美好得让朱由邺几乎要沉溺其中,生出一种可以永远如此下去的错觉。

      然而,就在他转身离开,暖阁门扉合拢的瞬间,俞木帆脸上的柔和渐渐褪去,化为一片深沉的平静。他走回案几边,目光再次落在那幅《夏荷清趣图》上,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画中荷叶的脉络。

      寒门学子…林墨…李崇明…

      朱由邺突然提及此人,送来此画,真的只是巧合?还是…另有用意?是想告诉他,朝廷仍有清流,寒门仍有希望?还是想试探他是否还对朝政心怀关注?

      而他与朱由邺之间,这看似日益缓和的关系,又到底建立在怎样的基础之上?是伤害后的弥补?是囚禁中的依赖?还是…帝王一时兴起的、不知能持续多久的温柔?

      他不知道答案。

      他只知道,雪团蹭着他小腿的温暖是真实的,窗外荷花的香气是真实的,手中书卷墨迹的触感是真实的。而在这真实可触的方寸安宁之外,是深不见底、危机四伏的宫廷汪洋。

      他弯下腰,将雪团抱起来。小猫依恋地蹭了蹭他的下巴,发出满足的哼哼声。

      夜色渐浓,暖阁内灯火亮起,将一人一猫的身影,投在冰冷的墙壁上,拉得很长,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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