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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埋
“你能不能练?不能练就去那边洗把脸打坐去!”
白徵被气得胸腔发紧,手上秋泓剑毫不留情地往人胳膊上打。
“心不在焉的在想什么!休息几天把魂都没了?再过几日是不是要精尽人亡,让我给你收尸?”
楚栖紧忙收起剑,站直了身体认错飞快:“弟子不敢,只是……”
“只是什么?”白徵横眉。
“我……”
「我只是觉得你身上的冷泉香好好闻。」
这话,他根本不敢说出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甘霖期的影响,今日爬起来时总觉得与往常不同。手脚麻痹心神不宁也就罢了,被那若有若无的冷泉香一勾,霎时间神魂颠倒脑中空白,不知天地为何物。
指尖朱砂在眼前晃着,随剑而动,摇得他心驰神往。他本能地将身躯靠近,循着冷泉气息,不由自主地想闻更多。
剑法,就此乱了。
白徵将他盯了半天。
字是憋不出来一个的,魂魄也是飘忽不定的,纵使再迟钝,此时也能猜出一二来。
面前这只小崽子定然是被一些形形色色的画面给困住了。
他深吸几口气,努力让那股子暴躁焦灼沉淀下去,抬剑指向桃花林,冷声道:“去打坐,把清心咒给我念一百遍。”
楚栖坐在冰凉的大石头上,口中吟诵着熟悉的经咒。思绪荡荡悠悠,将本该清心寡欲的神识勾得迷乱,越走越偏,越想越多。
“剑再往上抬,这招是用来制敌扛剑的,不是给你耍着好看!”
“刺棉花呢?软绵绵的用上力了吗?真要杀敌的时候就这点力道,能见血吗?”
“横剑横剑,你得横到位!剑尖向下想干什么?给自己胳膊来道口子?”
“你拿什么挡?拿剑柄吗?”
“楚栖!你再给我丢魂,我明天就把你剁了喂鱼!”
利喝声声,香风阵阵。弹上剑刃的指尖在日光下如珠光玉泽,嫣红的朱砂点在其上,像极了钓鱼的勾子,叫人恨不得咬上去舔舐一番。
师尊为勾饵,我甘做溪鱼。
心猿意马间,整个人便晕晕乎乎。忽地头脑昏沉往前一栽,整个人落入了冷香四溢的怀抱。
他有些迷茫,抬起头,看不清来人的脸。
“念清心咒还敢分神,明儿个是不是要走火入魔了?”
带着怒火的声音如雷霆般响在耳边,伴随着蛮重的两巴掌落在后背。
“长大了翅膀硬了啊?都学会阳奉阴违了不成?念个清心咒都能把自己念到走火入魔,胆子肥了你!”
白徵说一句就赏一巴掌,将人打得呛咳声声,差点呕出血来。
“不听话!不懂事!不自重!”三句话下来,疼得楚栖直吸气。
“师......师尊......”他虚弱地抬起指尖,刮了刮白徵的背:“我这里疼。”
“别撒娇!”掌风再次袭来,这回的力道却明显轻了。
“疼死你就对了!不长记性!”
挨了一顿打的人被扛在肩上,日光晒在脊背,将火辣的疼煮沸,泼出一片滚烫。
楚栖被放倒在桃花树下,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光晕在逐渐扩大,拨云散雾后露出白徵发红的眼角。
他心下一紧,伸出手想摸上那殷红的眼尾:“您哭了?”
“瞎说八道什么?”白徵一铁楸横扫来:“哪只眼睛见了?”
分明眼眶都红了,还装什么坚强。
楚栖疼得吸气,却还是忍不住想抬身宽慰一二。他想开口说什么,忽然喉间一痒,紧接着心口涌起了横冲直闯的气。
话到嘴边被猛地撞开,炸成满口腥甜喷涌出去。
这一着,把他吓回了神。
“师尊……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白徵默不作声地看了眼地上的血,转头铲了一楸泥盖在上面。
“死了刚好,挖的坑够大,正好给你埋了。”
无情的话配上冷清的神色,看在楚栖眼里,心下登时凉了半截。
但他还是有些不甘心,开口唤了声:“师尊......”
话未说完,就被一句恶狠狠的“闭嘴”打断。
“收起你那哭哭啼啼的模样,还不快坐进来。”
楚栖看着地上陡然出现的大坑,艰难地咽回了带血的沫子:“师尊是打算把弟子活埋了吗?”
那柳韵冰姿的眼波一横:“哪来的废话?叫你坐就坐。”
地上被铲了个大坑,凹陷处修长,似能埋放棺椁。不知为何,楚栖看见了黄泉路上镇守阴魂的祭坛。
而他的师尊,冷漠无情地将他盯着,手持铁楸玉立在旁,仿佛敢有一个不乐意,手上铲子就会毫不留情地将其打进坑底。
脊背莫名传来密密麻麻的疼。楚栖犹豫再三,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自己跳进了坑里。
“需要盘膝而坐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我管你怎么坐。”
对方没好气,铲起泥就往人身上倒。
被埋的人不敢吱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身子半截埋入黄土。
白徵填平了坑,围着那颗露在外面的头颅绕了一圈,还不解气。
他抄起铁楸,又将泥土拍了几下牢牢压实,直把楚栖吓得魂都飞了。
事了拂衣去,言简意赅地扔下两个字:“待着!”
楚栖在土坑里一待是三个时辰。
傍晚时分,那袭如月牙般皎洁的白衣翩然而至,一手握茶,另外那只手托了枚硕大丹药。
“分五次,吃了它。”
楚栖身子都麻了,只能适时露出一个苦笑:“师尊,没手。”
白徵这才发现,他在填坑时竟忘了把人的手拔出来。
“矫情。”仍是冷冰冰的一句话,怒火却散了许多。
他将茶放在地上,用净尘诀洗了手,将丹药掰成五瓣。
玉白的指尖抵上唇齿,带了丝丝清凉。
“吃。”
楚栖心中一动,鬼使神差地伸出齿,咬上了丹药的那瓣尖。
不出意外地,白徵偏过头去,玉雕般的耳珠爬上薄红。
许是角度问题,也或是月色朦胧。楚栖状作不经意地垂眸,实则留了寻找朱砂的心思。
他将目光留恋在唇边指上,却发现无论如何也看不一丝踪迹。
只有那裹了红颜的玉珠明媚动人。
心又乱了。
丸药太大,咽下花了不少功夫,楚栖被噎得半死,好不容易下了肚,白徵才沉着脸把他从坑底刨了出来。
“好些了吗?”冷冰冰的关心传进耳中。
手脚好不容易得了自由,却僵得如同死了三日,硬板似地拍去身上泥土。
他席地而坐运转周天,惊讶地发现那股燥热与闷疼早已尽数散去。
“原来师尊不是在罚我?”
白徵放好铁楸,哼笑一声:“我巴不得把你活埋了,图个清静!”
楚栖闻言,心下一甜,不由笑道:“师尊分明嘴硬心软。”
感觉到自己被调笑的白徵气得又扬起了手。
这回总算长了记性,楚栖眼疾手快,一把跳到了旁边,让糊面而来的衣袖在空中扇了风。
“师尊,莫打了,疼。”
他眼中带笑,语气柔软示弱,愣是把白徵看消了气。
眼瞧着对方不再有动手的意味,楚栖才大着胆子问起埋坑的原理。
“你心火旺,需要用土压,佐以用金丹作泻,省得逼出病来。”
虽然觉得自己罪不至此,但楚栖仍旧恭敬地说了身声:“有劳师尊费心。”
这话说得真挚,引得白徵无不怪异地看了几眼。
“这就想明白自己错哪了?”
楚栖犹疑了一下,乖巧点头。
他再也不敢胡思乱想了。
夏日的风卷着热浪,将鸣山宗与尘世隔成了两个世界。
这段时日,白徵贪恋凌岩峰的清凉,把山下的单子挑选着筛去了些,分给了不畏寒暑的宋不归。
宋峰主拿着一摞零碎,又气又笑,直接找上门来。
“小师弟,你把不愿意接的单子全给了我,自己捞着好处过上舒坦日子,不太公道吧?”
彼时白徵躺在摇椅上睡得迷糊,被那大嗓门毫不客气地闯入,顺手拉过薄纱盖住凌乱的衣裳说:“师兄,您可以不接。”
宋不归气结:“我不接,这积分拱手让人么?”
“师兄手上不也有一堆单,子吗?”他拥着薄纱懒懒挪了个舒适的角度:“这些单子可接可不接,若是师兄没兴趣嫌报酬少,大可还回去。”
“接下来的单子哪有还回去的道理?你分明就是把烂摊子的活计扔给我。”
身体软绵乏力得紧,白徵实在提不劲劲儿跟人吵,于是找了话搪塞:“大热天的才这点子报酬,他们也好意思请人,谁爱去谁去。”
常年被鸡零狗碎的单子坑害的宋峰主顿时心神领会,忽然有些惊讶:“你什么时候学会的这套?”
白徵头疼得难受,吸了吸鼻子,嗓音温吞:“要么提价,要么就让他们自己解决。”
宋不归这时才发现自家小师弟的异常。
“身子不舒服?”
摇椅上的人含糊其辞:“天气热,累。”
“你不对劲。”对方看了他几眼,忽然点上自己的后颈封住神识,一个箭步走上前去:“我带你去鹿鸣峰。”
“别碰我!”白徵紧忙出声制止:“没什么大碍,我自己歇两日就好了。”
宋不归收回了伸到半空的手,对凌岩峰的规矩表示不满:“你那两个徒弟呢?怎么师尊病了也不懂得照顾一二?”
“他们下山历练了。”他微微合上了眼,语焉不详:“就算他们在,也找照顾不了我。”
“不行,你的状态很不对,!今天说什么都要把你揪去鹿鸣峰。”宋不归撸起袖子就要扛人:“别逞强,万一真的有什么三瓜两枣的,我可没法跟飞升了的师尊和白清月前辈交代。”
白徵听到这两个名字头都大了,当下心不甘情不愿地揉了揉眉心,披衣起身。
“鹿鸣峰我自会去。师兄你是天乾,这个时候请不要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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