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兔子，他的药

　　第二天，就在姜早经过抢救脱离危险、但仍在昏迷中观察时，一场发生在更高层面的、无声的较量已经悄然分出了结果。

　　王家公司的账户上，那笔被莫名卡住的投资款，竟然悄无声息地到账了。几乎同时，连续跌停的股票奇迹般止跌，并开始缓慢回升。所有施加在王家的经济压力，在一夜之间烟消云散。

　　而这背后，是远在苏市的周家老宅书房里，一场简短却重若千钧的通话。

　　沈漾的外公，周一清老先生，身着传统中式褂子，坐在红木书桌后，慢条斯理地泡着茶。他看起来只是一位气质儒雅、德高望重的学者，但当他拿起那部老式座机听筒时，眼神锐利如鹰。

　　电话直接拨到了京市沈氏集团总裁办公室，接电话的正是沈念白。

　　“念白。”周一清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他甚至没有用任何客套的称呼。

　　电话那头的沈念白心里咯噔一下，立刻坐直了身体：“……爸，您怎么亲自打电话来了？” 对于这位前岳父，他内心深处始终存着三分敬畏，乃至七分忌惮。

　　“沈漾的事，你插手太深了。”周一清开门见山，没有丝毫迂回，“小早这女孩，我外孙的女朋友，现在躺在医院里。我不想追究这中间有多少是你的‘功劳’。”

　　沈念白背后瞬间渗出冷汗，急忙解释：“爸，您误会了，我只是……”

　　“不必解释。”周一清淡淡打断他，语气却骤然转冷，“我周一清一辈子教书育人，没什么大本事，就是门生多了些，遍布大江南北，各行各业，还算给我几分薄面。”

　　他顿了顿，轻轻吹了吹茶沫，继续说下去的话，却让沈念白如坐针毡：“我年纪大了，不想折腾。但如果你再敢用这种下作手段，去干涉、去伤害我外孙看重的人，让他不得安生。那就别怪我这个老头子，只好请我那些不成器的门生们，一起‘关照’一下你沈氏集团的生意了。看看是你在京市根基深，还是我这把老骨头在江南江北认识的人多。”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但沈念白却听得心惊肉跳！

　　他太清楚周一清的底蕴了！这位前岳父看似退居二线，实则是南方几大家族公认的“话事人”，门生故旧遍布政商学各界，且都是实权人物或行业翘楚。周家本身更是底蕴深厚的世家大族，旗下控股的实业和投资公司实力雄厚，只是平日低调不显。当年周玉墨去世后，他急于将陈丽华和沈沉接回沈家，周一清之所以没立刻发作，完全是看在年幼的沈漾还需要“沈”这个姓氏庇护的份上，选择了隐忍。这份旧账，可一直没算呢！

　　如今，周一清把话挑明，就是最严厉的警告！如果他再敢动沈漾和姜早，周一清绝对会动用全部人脉和资本力量，对沈氏进行雷霆打压！那后果，绝不是沈念白愿意承受的！

　　“……爸，您言重了。”沈念白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惧，语气立刻软化下来，“小漾的事……我以后不会再过问了。王家那边，我立刻让人撤掉所有不必要的……‘关注’。”

　　“很好。”周一清得到了想要的答复，便不再多言，直接挂断了电话。书房里恢复寂静，只剩下茶香袅袅。

　　沈念白握着传来忙音的电话，颓然靠在椅背上，脸色阴沉。他没想到，那个不起眼的姜早，竟然差点引来周一清这尊大佛！他更没想到，沈漾对那女孩的在意，竟然到了能让一向超然的周老爷子亲自出面施压的地步！

　　权衡利弊，他立刻拿起内线电话，沉声下令：“停止对王氏企业的一切动作。之前的所有限制，全部取消。”

　　病房里，消毒水的气味淡淡弥漫，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姜早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李淑芬局促地站在病床前，双手紧张地交握着，看着女儿毫无血色的脸和紧闭的双眼，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公司危机解除的消息传来，她松了口气，但面对眼前的情形，那点轻松瞬间被巨大的羞愧和无力感淹没。

　　“早…早早……”她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妈…妈妈对不起你……”

　　姜早缓缓睁开眼，目光平静得近乎空洞，她没有看母亲，只是望着窗外明晃晃的天空，声音轻得像一缕烟，却带着斩断一切的冰冷：

　　“您是我妈妈，这点永远不会变。”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但您好像……从未真正在乎过我快不快乐，只在乎我能不能成为您期望中的‘好女儿’，能不能用来换取您想要的东西。”

　　李淑芬浑身一颤，脸色煞白，想辩解，却在对上女儿那双清澈却再无波澜的眼睛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就这样吧。”姜早闭上眼，仿佛多看一眼都觉得疲惫，“以后，我的事，您不必再过问了。我们……各自安好。这一次，我看在您生我的份上，算了。”

　　一句“算了”，比任何激烈的指责都更让李淑芬心如刀绞。她知道，女儿心里那扇通向她的门，被她亲手关上了，或许再也打不开了。她嘴唇哆嗦着，最终只挤出一句苍白无力的话：“……好，你好好休息。”

　　说完，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身离开了病房。

　　就在她拉开病房门的一瞬间，正好碰到提着热水瓶回来的沈漾。他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眼神冰冷地扫过她慌乱的表情和泛红的眼圈。

　　李淑芬停下脚步，抬起头，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感激和托付，低声说：“沈漾……谢谢你。以后……早早交给你，我……我放心了。”

　　沈漾沉默地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温度，也没有半分动容。过了几秒，他才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警告和距离感：

　　“您应该庆幸，”他缓缓说道，目光锐利，“您是姜早的母亲。”

　　仅仅这一句话，让李淑芬如遭雷击，僵在原地。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她听得懂——正因为她是姜早的母亲，他才没有用更激烈的手段追究她逼得姜早寻短见的行为；也正因为这层血缘，她才得以站在这里，得到这句看似平静实则划清界限的“宽容”。

　　沈漾不再看她，侧身从她旁边走过，径直进了病房，轻轻关上了门，将失魂落魄的李淑芬彻底隔绝在外。

　　病房内，沈漾将热水瓶轻轻放在床头柜上。他走到床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坐下，伸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拂开姜早额前被泪水沾湿的碎发。他的动作小心翼翼，带着无尽的疼惜。

　　姜早感受到他的触碰，紧闭的眼睫颤了颤，却没有睁开。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浸湿了枕头。

　　“都过去了。”沈漾低声说，俯身将她连人带被轻轻拥入怀中。他的怀抱温暖而坚定，像一座可以抵御所有风雨的港湾。 “以后，有我。”

　　姜早终于忍不住，在他怀里低声啜泣起来，仿佛要将所有的委屈、失望和后怕都宣泄出来。沈漾没有说话，只是更紧地抱住她，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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