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分你我

　　早读课的琅琅书声里，江野的手机在桌肚里震了一下。他以为是柘言又发来什么八卦，随手摸出来瞥了一眼，结果屏幕上“母上大人”四个字他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下午三点到你学校门口，顺便看看你最近成绩。】

　　江野的手指在屏幕上僵了半天，才哆哆嗦嗦地打字回了个“好”。他把手机塞回兜里，后背瞬间沁出一层薄汗，连带着早读的声音都跑了调。

　　“怎么了？”沈漠川的笔尖在他英语课本上敲了敲，目光从镜片后透过来，带着点探究，“魂不守舍的。”

　　江野咽了口唾沫，压低声音：“我妈……要来了。”

　　沈漠川写字的手顿了顿，眉梢微不可查地挑了一下：“阿姨要来？”

　　“嗯。”江野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沿，“她说要来看我成绩。”

　　沈漠川放下笔，侧过身对着他，语气听不出情绪：“怕了？”

　　“废话。”江野瞪他，“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妈那气场，之前家长会她盯着我成绩单看了三分钟，我差点以为她要当场把我捐给学校当实验品。”

　　沈漠川低笑一声，伸手在他手背上捏了捏：“怕什么，有我在。”

　　江野嘴上不饶人：“你？你在我妈面前装乖崽第一名，上次她还夸你‘稳重懂事，比江野强一百倍’。”

　　“难道不是？”沈漠川挑眉，眼底闪过一丝狡黠，“至少我不会物理考七十八分。”

　　“操，你能不能别提那茬！”江野的脸腾地红了，要不是在教室里，他真想把这人按在桌上亲到说不出话。

　　沈漠川看着他炸毛的样子，嘴角弯得更厉害，趁老师转身写板书的功夫，飞快地在他耳边说了句：“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见她。”

　　温热的气息扫过耳廓，江野的耳朵尖瞬间红透，连反驳的力气都没了，只能闷闷地“嗯”了一声。

　　一上午的课，江野都像坐立针毡。数学课上老师叫他回答问题，他盯着黑板上的函数图像，脑子里全是江晚晴那双审视的眼睛；英语测验时，他把“ambition”写成了“ambulance”，直到沈漠川用铅笔尖戳了戳他的卷子，才手忙脚乱地改过来。

　　午休时，江野趴在桌上装死，沈漠川就坐在旁边安安静静地刷题。

　　“她会不会看出什么啊？”江野闷闷地问，声音埋在胳膊里。

　　“看出什么？”沈漠川翻了页习题册，“看出你上课走神，还是看出你物理考砸了？”

　　“我是说……”江野顿了顿，没好意思说下去。他怕江晚晴那双阅人无数的眼睛，会看穿他和沈漠川之间那点藏不住的猫腻。

　　沈漠川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停下笔，俯身凑近他：“放心，我会乖一点。”

　　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江野猛地别过头：“谁担心了，我就是觉得……她突然来肯定没好事。”

　　沈漠川没戳破他，只是把自己的保温杯递过去：“喝点热水，看你脸白的。”

　　那杯子里是他早上泡的蜂蜜水，江野拧开盖子喝了一大口，甜丝丝的暖意从喉咙一直流到胃里，心里的焦躁确实平复了些。

　　下午第三节课刚下课，江野的手机又震了，是江晚晴的消息：【我到南门了，你出来。】

　　江野噌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沈漠川也跟着起身，把两人的书包都背上：“走吧。”

　　“你真去啊？”江野愣了一下。

　　“不然让你一个人去面对母上大人的怒火？”沈漠川挑眉，伸手替他理了理歪掉的衣领，“站直点，别像只丧家犬。”

　　江野被他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跟着他往校门口走。

　　校门口停着辆黑色的奔驰，江晚晴倚在车边，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套裙，墨镜架在头顶，目光在来往的学生中扫来扫去，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这和平时的江晚晴完全不一样。

　　“妈。”江野走到她面前，声音有点干涩。

　　江晚晴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从上到下扫了一圈，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校服怎么皱巴巴的？瘦了不少，也黑了。你们学校伙食这么差？”

　　“阿姨好。”沈漠川适时地开口，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江晚晴的表情柔和了些：“漠川也在啊，正好，一起上车，找个地方聊聊你们的成绩。”

　　江野心里咯噔一下，刚想找借口拒绝，沈漠川已经拉着他的手腕往副驾驶走：“好啊，麻烦阿姨了。”

　　车子平稳地驶离学校，江晚晴开着车，状似随意地问：“上次模考成绩怎么样？我听你们班主任说，江野又掉名次了？”

　　江野的后背瞬间绷紧，刚想解释，沈漠川的声音从后座传来：“阿姨，江野上次是因为发烧，状态不太好。这次模考他进步挺大的，离我只差了十五分。”

　　江晚晴透过后视镜看了沈漠川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还是你懂事。不像江野，整天就知道打球，心思根本不在学习上。”

　　“妈！”江野不服气，“我这次真的很努力了。”

　　“努力？”江晚晴挑眉，“努力到让老师把我叫去学校，说你和漠川走得太近，影响校风？”

　　江野的脸“腾”地红了，像是被人当众掀开了遮羞布，连耳根都在发烫。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求助似的看向后视镜里的沈漠川。

　　沈漠川迎上他的目光，眼神里带着安抚，然后转向江晚晴，语气依旧温和：“阿姨，那是误会。我和江野是同桌，平时讨论题比较多，可能让别人误会了。”

　　“是吗？”江晚晴显然不太相信，但也没再追问，只是换了个话题，“高考志愿想好了吗？A大的计算机系你们俩都有希望，我已经托人打听了……”

　　她开始滔滔不绝地规划起两人的未来，从专业选择说到就业前景，江野听得昏昏欲睡，只觉得头皮发麻。沈漠川却听得很认真，时不时还应和两句，一副“阿姨说得对”的乖巧模样。

　　车子最终停在一家安静的咖啡馆门口。江晚晴点了三杯拿铁，把两份成绩单推到他们面前——是这次模考的排名，沈漠川依旧稳坐第一，江野紧随其后，确实比上次进步了不少。

　　“江野，你看看你这物理成绩。”江晚晴的手指点在他的试卷上，“都是基础题，是不是又没好好听课？”

　　江野的头埋得更低了，像个被训斥的小学生。

　　“阿姨，江野这几道题是粗心了，其实他都会。”沈漠川忽然开口，拿起笔在试卷上圈了圈，“你看，这个受力分析他思路是对的，就是最后算错了数。”

　　他一边说，一边用指尖轻轻敲了敲江野的手背，像是在提醒他什么。江野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跟着点头：“对，我就是太粗心了。”

　　江晚晴看了看沈漠川，又看了看江野，眼神里闪过一丝玩味：“你们俩倒是挺有默契。”

　　江野的脸又红了，端起面前的拿铁猛喝了一大口，结果被烫得直皱眉。沈漠川伸手拿过他的杯子，放在自己面前，把没怎么动的那杯推给他：“喝这个，凉了点。”

　　动作自然得像是做过千百遍，江晚晴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没说话，只是端起自己的咖啡，轻轻抿了一口。

　　“说起来，”江晚晴放下杯子，话锋一转，“漠川，你父亲下个月可能没空和我一起回来了，他最近遇到了点事情，我给他发消息，他总说在忙。”

　　提到沈漠川的父亲，沈漠川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语气也疏离了些：“没事的，我能理解他的。”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江野赶紧打圆场：“妈，你这次回来能待几天啊？”

　　“明天就走。”江晚晴说，“顺便给你们带了点东西，在后备箱里，都是些补品，给你们补补脑子。”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江野身上，语气难得柔和了些：“我知道高三压力大，但也别太拼，注意身体。”

　　江野心里一暖，鼻子有点酸。“知道了妈。”他低下头，声音有点闷。

　　沈漠川看了他一眼，伸手在桌底下轻轻碰了碰他的膝盖。聊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江晚晴看了看表：“差不多了，我送你们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车里的气氛明显缓和了不少。江晚晴甚至还笑着说起江野小时候的糗事，说他三岁时把红烧肉扣在邻居家的钢琴上，结果被追着打了三条街。

　　江野听得脸红，沈漠川却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转头看他一眼，眼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车子停在小区门口，江晚晴打开后备箱，里面果然放着两大袋东西，有蛋白粉、坚果，还有几本厚厚的习题册。

　　“这些都是给你们的。”江晚晴把东西递给他们，“漠川，江野就拜托你多照看了，他那性子，不盯着点不行。”

　　“阿姨放心，我会的。”沈漠川接过东西，笑得乖巧。

　　江野在旁边听得牙酸，忍不住嘀咕：“我才不用他照看。”

　　沈漠川没理他，只是对江晚晴说：“阿姨路上小心。”

　　江晚晴点点头，又看了江野一眼，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化作一声轻叹：“好好学习，别让我操心。”

　　车子驶远后，江野才松了口气。他拎着那袋补品，感觉胳膊都快断了：“我妈也太能买了，这是把超市搬空了吗？”

　　沈漠川笑了笑，把他手里的袋子接过来：“走吧，回去给你煮点东西吃。”

　　两人并肩往小区里走，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

　　“喂，沈漠川。”江野忽然开口。

　　“嗯？”

　　“刚才……谢了。”江野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要不是你，我妈估计得念叨到天黑。”

　　沈漠川侧头看他，嘴角弯了弯：“就一句谢谢？”

　　江野愣了一下：“那你想怎么样？”

　　沈漠川没说话，只是停下脚步，凑近他，在他耳边轻轻吹了口气：“晚上……让我咬一口？”

　　闻言江野的脸瞬间红透，连脖子都染上了粉色。他猛地后退一步，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流氓！”

　　沈漠川低笑起来，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逗你的。”

　　回到家，沈漠川去厨房倒水，江野则把那些补品一一摆在茶几上。他拿起那几本习题册翻了翻，全是物理和数学的压轴题，封面上还贴着便利贴，是江晚晴娟秀的字迹：“这几道题重点看，去年高考考过类似的。”

　　“在看什么？”沈漠川端着水杯走过来，递给他一杯温水。

　　“没什么。”江野把习题册合上，“我妈还挺用心的。”

　　“她一直很关心你。”沈漠川说，“只是表达方式不太一样。”

　　江野点点头，没说话。

　　“对了，”沈漠川忽然想起什么，“刚才阿姨说，老师把她叫去学校，说我们走得太近？”

　　江野的脸又红了：“可能……可能是程翔那事闹得太大了吧。”

　　沈漠川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眼神深邃。江野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刚想开口转移话题，就被他按住了肩膀。

　　“江野，”沈漠川的声音很低，带着点不容置疑的认真，“如果……我是说如果，阿姨反对我们在一起，你会怎么办？”

　　江野愣了一下，随即皱起眉：“她为什么要反对？我们又没做错什么。”

　　“我是说如果。”沈漠川坚持道。

　　江野看着他的眼睛，忽然笑了：“那我就把她当年把红烧肉扣在钢琴上的事告诉你爸，让她也尝尝被人念叨的滋味。”

　　沈漠川被他逗笑了，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没正经。”

　　“我说真的。”江野握住他的手，眼神认真，“不管谁反对，我都不会放开你的手。就像你说的，我们是我们，不分你我。”

　　沈漠川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突然觉得所有的担忧都是多余的。他凑过去，在他唇上轻轻吻了一下，这个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温柔，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

　　“江野，”他的额头抵着他的，声音有点哑，“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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