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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修炼往事多不堪
谢玉灯回忆着当年的场景,声音轻飘飘的:“我刚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这样一个好父亲,这样幸福的家庭,已经非常圆满了。我能跟他们同路,也算是幸运。”
此时,有人笑了起来:“我看并非那么单纯,寻常人修炼,总会又吃丹药,又泡药浴的?那小花的父亲应是另有所图。”
另一人也说:“这小花也是十二三岁的年纪,照理来说,应该什么事也都懂了。她对谢玄道友你示好,想必是另有所图。”
谢玉灯抬起眼皮看了一圈,只见众人对他讲述的事情似乎并没有太大兴趣,仿佛都能猜到后文一般,便将手中的炙羊腿放在了面前的盘子上,取来一块绢布,慢条斯理的擦拭着自己的手指。
还是有人想让谢玉灯说下去的:“那后来呢?”
谢玉灯笑了笑:“这后来么……便如这两位道友所言。凡人根骨的父母,拥有灵根的女儿,这位父亲,对自己的女儿并非拳拳慈爱之心,而是妒忌,愤恨,猜忌。”
“他恨遍了所有人,恨为什么自己只是一个凡人,凭什么女儿是修士?恨自己只能从商,女儿却能日后拜入宗门求仙问道。我是误打误撞,听到了他跟手下人的对话。”
那正是一个晚上,商队已经出海。谢玉灯做完了所有的活,他因动作迟钝被司器队长抽了一鞭子,伤口火辣辣地疼。他想要去找小花,像之前那样讨一些伤药。路过管事的船舱,只听见里面隐隐约约传来声音,仿佛是在争吵。
谢玉灯不愿多听别人的是非,正当他准备离去那一刻,陡然间那声音大了起来:“……我说过多少遍了?谢玉灯此时不能动!”
谢玉灯当时就心凉了个半截。
那正是管事的声音。
谢玉灯贴了上去,听见另外一个人陪着笑道:“属下自然明白,但那谢玉灯长成那般模样,也不怪兄弟们意动,咱们在海上这些许时日实在是素得太久,放着一个花容月貌的美人在眼前晃来晃去……”
“要美人!要什么美人?”管事怒道:“我已用留影石将此人的容貌记录下来,送给了南府那位佛爷,你猜那位佛爷出多少钱?五万灵石!百瓶四品丹药,附加法器若干,还有一个小秘境!有了这些东西,找什么美人不行?非要往那谢玉灯的房间里摸?”
“可,可是他……”那人支支吾吾:“他跟那些庸脂俗粉又不一样……”
“行了!谢玉灯的事到此为止,不许再难为他了。”管事又道:“此行关乎我得道大事,若是被什么人搅了……哼哼……”
管事的声音冷冷地落下来:“就不要怪我不念兄弟情分了。”
“是、是……”对面那人附和道:“大小姐也乖巧,对待大哥您满是孺慕之情,此事定然顺风顺水。”
“哼……”管事的声音变得阴毒起来:“我跟她母亲都是凡人,如何能生出一个有灵根的修士?定是这女人生性□□,给我戴了绿帽子!打死她还是轻的,能容留这孽种许多年,我也算是慈悲……”
“正是如此!论天资,论努力,都该是大哥来做这个修士,大哥养育大小姐这么多年,也正是大小姐报答您的时候了。”
谢玉灯听得胆寒,他的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小花的模样,小花的笑,小花的温和,小花的善意。他想再仔细听一些信息,里面的两人又不言语了,只听到一些脚步声,仿佛是要开门的样子。谢玉灯后退几步,转身轻飘飘地跑走了。
小花,小花,小花。
这伙人不仅要对他自己不利,竟然还要对小花这个十三岁的女童下手!
谢玉灯与小花相处了一个月余,因为小花对他好,他在心中早已把小花当做了自己的亲妹妹。其实那些场景他早已记不清了,只鲜明的记得自己的心跳,船舱上的狂风,以及敲开小花房门时,里面扑面而来的温暖气息。
“我得带你走。”谢玉灯抓住了小花的手:“他们要害你我。”
小花揉着眼睛,满脸不解:“小谢哥哥,你在说什么胡话?”
谢玉灯心中不安,快速地将自己听到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小花。小花听完后,却只是笑了一下,那个笑格外烂漫:“我想你是听错啦,小谢哥哥。父亲对我这么好,怎么会是要害我呢?”
“你太累啦,小谢哥哥。”
“往后不准你去帮他们做事,我要去跟父亲说,那些人欺负人呢。小谢哥哥,你怎么还受伤了?天哪,快来,我给你上药……”
“小谢哥哥,你发热了,自己不知道吗?”
“我小时候发烧也会产生幻觉,说胡话呢。”
谢玉灯模模糊糊的被她拉到凳子上,他只觉得冷,却从不怀疑自己的所见所闻,他冷静地告诉小花:“我说的全是真的,你父亲说他要做修士,我不清楚他的计划,但想来也不过是夺走你的灵根,或是将你夺舍。”
“你年纪太小了,小花妹妹,我知道你跟父亲之间有很深的感情,一时间不相信我的话。”
“我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不至于被你父亲欺骗。”
“你若是不相信我,我可以去跟你父亲对质。你是修士身份,就算你父亲翻脸,以你的实力,也足以制服整船的凡人。”
烛光下小花天真的脸似乎在刹那间染上了一些阴霾,她站起身,声音简直在一瞬间成熟了许多:“站住!”
谢玉灯回过头,脸上是遮不住的惊讶。
“我真的很喜欢你呢,小谢哥哥。”小花伸了伸手,不容抗衡的巨力将他狠狠地按在了凳子上,谢玉灯动弹不得,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小花伸出手,抚摸他的脸,声音迷醉了些许,但那着实很诡异,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子,做出一些成熟的表情,连腔调都是怪里怪气的:“你一定是发热出现幻觉了,我就是这样。”
她又重复了这一句。
“我之前也发过高热噢,应该是在我五岁的时候。那时候我看见,父亲赤手空拳,一拳拳地将母亲砸烂了。母亲的血是那样滚烫,溅在了我的身上,一个时辰之前,母亲还在同我说话,一个时辰之后,母亲变成了一滩烂泥。”
“我睡了许久,醒来之后,父亲告诉我,我烧的太严重了,出现了幻觉,母亲只是回娘家了。母亲嫌他平庸,没有本事,于是抛弃了我们父女俩,回了自己家。”
“——我就说呢,父亲怎么会打死母亲呢?”
“所以说,父亲怎么会要害我呢?”
小花微笑着,靠近了谢玉灯。
下一秒,谢玉灯就昏迷了过去。
谢玉灯再次恢复意识时,首先感受到的是冰冷咸腥的海风,以及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几乎凝固在空气里。耳畔是规律的海浪拍岸声。
他艰难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轮惨白的圆月,月光如银盘倾泻,将这座荒芜小岛照得一片清冷。
他发现自己被随意丢在一块粗糙的岩石旁,手脚并未被束缚,但一种无形的压力让他浑身僵硬。视线聚焦,他看到了小花。
她就坐在不远处的一块平坦礁石上,天真烂漫,一条长长的麻花辫垂在她的胸前,正在闭目打坐。
然而,与这恬静姿态形成骇人对比的是——她全身浸透了暗红色的血液,脸上、脖颈、衣裙,无一幸免,仿佛刚从血池中捞出来一般。
月光下,那血色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紫。
似乎察觉到谢玉灯的苏醒,小花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向他,嘴角甚至勾起了一个堪称甜美的笑容,只是配上周身的血迹,显得无比惊悚。
“小谢哥哥,你醒了。”
她的声音依旧带着少女的清脆,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你看,我说你发烧出现幻觉了吧。如果你能像我一直做的那样,装聋作哑,该多好。那样,你至少还能多活几天,陪我解解闷。”
谢玉灯心脏狂跳,目光不由自主地扫向四周。
借着月光,他看到了地狱般的景象——商队那些熟悉的面孔,此刻都变成了干瘪的尸体,东倒西歪地散布在沙滩上。他们的血肉仿佛被抽干了,只剩下一层皮紧紧包裹着骨骼,眼窝深陷,嘴巴大张,定格在临死前的极度恐惧中。
尤其显眼的,是管事的尸体,他歪倒在一处岩石旁,昔日微胖的身躯彻底成了一具覆盖着松弛皮肤的骷髅,那双曾经精明的眼睛只剩下两个黑洞,死死地望着天空。
“为、为什么……”谢玉灯的声音干涩发颤,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
小花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厌恶和快意的神情:“为什么?因为我父亲嫉妒我,我当然知道。他看我的眼神,从来就不是慈爱,那里面是化不开的阴冷和妒火,烧得他日夜难安。”
她站起身,踩着血泊,一步步走向谢玉灯,姿态从容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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