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归

作者:书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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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72 章



      这夜,宋翾照常与萧慕蔺疗伤,他经萧慕蔺两次相救,虽失了五层功力,但运功起来却更加随心所欲,已可将体内真气运用自如了,而且每日修炼下来,断无从前那般沉重与疲惫,就这么些时日,他的功力竟已渐长。
      但更令他惊讶的是萧慕蔺所修心法的精妙之处,就看短短时间内,萧慕蔺那么重的内伤竟已好得差不多了。
      宋翾撤手吐气,睁眼看向萧慕蔺,此刻的萧慕蔺如此的静,他平日也静,但这般一动不动声息细微地坐在宋翾面前,还是少之又少。宋翾一向觉得萧慕蔺之所以颜霸天下,是那双纵使举世滔浊却依旧透彻沉定的眼睛,水蒙蒙中那一点晶亮的坚,好似月落清泉,但此刻他眼闭着,宋翾还是每看一眼,都惊叹不已。
      宋翾虽未见过陈德妃,已可想见其人姿容,难怪连萧莲颐、赖少白、凡重安等等在当时可谓名噪一时的人,也都甘愿俯首为棋。
      萧慕蔺虽未睁眼,但对那道炙热的目光极敏感,不由便心慌慌难辨西东般,他不由就想起幼时父亲也会这般看着娘亲,娘亲却木然然的,总是问父亲:“你看着的是我还是她?”他那时候可真不懂母亲,明明父亲爱她,她却总是不满足地一问再问。
      可现在他身临其境,也就理解母亲那种心情,也就有些明白母亲郁郁寡欢的原因,父亲爱的到底是母亲还是相似的皮囊下的另外一个人,可他们已作古,再弄不清楚的,而如今他与宋翾相对而坐,他一向不喜独自黯然,所以他要问一问,你宋翩辞看着的是我萧慕蔺还是他孟善怴。
      所以他也就问出口道:“你看着的是我还是他?”
      宋翾道:“谁在我眼前,我自然看的就是谁。”
      那若在你眼前的不是我呢?萧慕蔺却没有再问,他是弄不明白宋翾的心的,因为那是藏在躯体深处的所在,别说他,恐怕宋翾自己有时候也弄不清自己的心
      宋翾内心纷乱的倒不是心之所属,还有承诺与道义,萧慕蔺是赤子之心,他有时候都会羞于面对,怕萧慕蔺追问下来,他答得不好,惹得萧慕蔺不开心,也就有些逃避似的站起身来。这是萧慕蔺的房间,宋翾第一次进来,那时他眼中只有重伤的萧慕蔺,但这几日他已颇熟悉房中的一切了,只觉得萧慕蔺冷淡的外表下,有着细腻多情的一颗心,就看他将那些丫鬟送的小物件一件件规整挂在墙面上,又将那日从街上采买回来的东西也分门别类地放在合适的位置,使整个房间意趣温馨,尤其那对泥人,就放在他无论在房内的任何一处,只要一转眼就能看见的地方,其用心用情令宋翾动容。
      宋翾走到那对泥人面前问:“他们中哪个是我?”
      萧慕蔺一怔,当宋翾真问起那对泥人的时候,他竟羞怯得不知如何回答。宋翾将泥人拿在手中,晃了晃右手的那个道:“我做这个吧。”
      萧慕蔺面色发红地问:“为何?”
      “这是武士,可以护这个相公。”然后就把两个泥人靠在一处。
      萧慕蔺到真未仔细分辨这两个泥人的形态,他当时一见,就觉得这两个泥人虽并未摆在一处,而是对角而立,但他就是觉得这对泥人该是一对的,当时那泥摊小贩告诉他说这两个泥人皆是男子,一个先出,一个后出,他们配对的女相皆已被人买走,独独就把他们单留了下来,那小贩还纳闷:这两个泥人身姿挺拔、容貌精细,为何却落了单了。那小贩口齿也真是伶俐,当即又笑说:定是等着公子这样识货的人呢。
      萧慕蔺轻浅一笑,也起身过来,拿过那个相公,对着宋翾假模假样地道:“小生这厢有礼了。”宋翾就笑。
      一封请柬就放在宋翾面前的案桌之上,上头那烫金的‘洛王’二字霎是亮眼——洛王赵元熙在新宅设宴,邀帝师赏脸赴宴。而同样的请柬萧慕蔺也收到了。
      自传六皇子赵元熙大败南鲜军收复失地以来,就已有官员上书请封其为王,那几个官员却不是东宫与二王一派,那时宋翾就已看出,这位看似与世无争纯净无邪的五殿下只怕野心也不小,当时他就觉得,当初为之恻隐举荐云幽之行只怕已为纷争不休的局势又添一脉争势了。
      那日赵元熙回朝,可谓声势浩大,不止东宫与二王,将相百官皆已出迎。据百里静的消息,赵元熙环视一圈后,意有缺憾地道:“可惜少了一人。”
      当时就有人猜所谓少的这个人就是帝师宋翾,也由此引发诸多揣测,现在论功行赏已毕,赵元熙受封洛王,赐了宅院,也该是宴请群臣的时候了。
      眼下,赵元熙宴请,宋翾却不能不去,而赵元熙所言,高幽侯世子司徒澜澈受萧慕蔺神手相救——他自小是为高幽侯亲养,与司徒澜澈亲如兄弟,这份恩情怎么也要答谢的,所以请柬中言辞切切,一定要萧慕蔺也去赴宴。
      王族公卿的府邸本就在繁硕之地,洛王府自然也在其中,与帝师府离得不远,在开宴前一刻,宋翾与萧慕蔺才到得府门口。
      这时宾客大多半已到了,门口人倒也不如何多。一见宋翾车驾,洛王府的总管便迎了上来,他是专程等在这里的,“恭迎帝师大驾。”
      宋翾却并不客气,他一向最会在这样的场合摆阔的,只微微颔首,便由那总管领着进府。
      还未到得宴堂,已听得人声鼎沸,贺声连天,待进了宴堂,就连一向不以物喜的萧慕蔺都不由微微惊讶,这宴堂竟这般豪阔,只此一角,已可窥这洛王府的奢华了。
      只见南北数张长桌连成一线,一眼望去,已人头攒动,几乎坐满了,也就只上首的两张桌前空着,那总管领着宋翾就朝其中一个空座走去,而另有下人领着萧慕蔺朝别的空位走去。
      宋翾朝上首的赵元熙略微施礼,哪知赵元熙却忽起身奔来,攥住他的手,极欣喜地道:“你来了。”口吻亲密,似是二人交情多深厚般。
      宋翾一抽手,淡淡道:“恭喜王爷。”
      赵元熙道:“我就等着你的贺喜呢,快坐啊。”言辞间还是以前那位不谙世事纯净可人的六皇子。
      宋翾坐下后,发觉对面坐着的就是童三江,二人相视一笑,都没有开口说话,旁边本热聊的官员见此,也只略略施礼,竟一时都闭了口,倒把周围气氛弄得一僵。
      宋翾不以为意,只眼睛看向萧慕蔺所在的方向,见萧慕蔺被安排在萧子安身边,而萧子安旁边,正坐着与人热聊的萧四清,宋翾心里头一沉,安排这座的人,倒也良苦用心了。
      那萧四清像是没看见萧慕蔺一般,到弄得坐在中间的萧子安面色难看。
      赵元熙这般安排,本是为看戏,见无戏可看,顿感失望,又见场面冷了,不由蹙眉道:“大哥与二哥三哥怎地还未到?明明说好了呀。”
      童三江见他那不谙世事的模样,眼中闪过一抹轻视。正这时,下人通传,沂王到了。
      官员们起身相迎,沂王赵元敏则连连请罪,也不叫那总管指引,径自在宋翾身边坐下,然后对宋翾道:“善怴打猎未回,不然我定将他带来你兄弟二人叙叙旧。”
      接着澐王赵元骅也来了,一开口便是:“诸位久等了。二哥也到了,小弟公事繁忙,到叫二哥等我了,咦?大哥还没到吗?”他一向是不这么兄弟相亲的称呼的,但在群臣面前,他自然要装得兄弟和睦,他本想最后出场,压太子与沂王一头,这时见东宫还未到,嘴上说着“太子酬勤”,可眼中那一点恼怒几乎就要藏不住了。
      他也不把那引路的总管放在眼中,一屁股坐到了礼部尚书的边上,这下到叫宋翾与童三江成首座了。
      见人差不多到了,童三江才对赵元熙道:“王爷,太子今日事忙,交代老臣,若是过了开宴时辰他还未到便到不了了,到时他亲自向王爷赔罪。”
      “啊?大哥不来了吗?”赵元熙颇感失望,但也理解。见除了太子外,他请的人皆已到了,很是开心地起身举杯道:“今日大家能赏光前来,是我的荣幸,那就大家吃好喝好。”
      他似是已忘了他现在已封王了,行为举止毫无皇家气势,但他自小长于军旅中,倒也有一股子豪气。
      众人也就把酒言欢。
      童三江终于开口道:“多日不见,帝师清减了,我听说前不久帝师病得厉害,说是只一年半载好活,我听了当即落泪,夜夜在佛祖面前为帝师祈福,眼下看来,倒是好些了,真乃佛祖保佑。”
      宋翾笑吟吟道:“多谢童相为我祈福,其实我最近也在为童相祈福,祈求上苍指条明路,让童相早日捉到那逃脱的凶手。”
      童三江笑意一僵,他谋算不精,被人钻了空子,说起来还是他亲手放走了杀子仇人,心中愤恨可想而知,此时宋翾提起,不由就暗自咬牙,“帝师谋算无双,若得帝师相助,谅那凶手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也难逃一死!”
      宋翾道:“我倒是其次,我听说澐王对那凶手知根底,不知澐王可有出手相助?”
      本听二人提起遥荷逃脱,澐王有意避开,正拉着旁边的礼部尚书交谈,偏巧宋翾是等在他二人话缝里发问的,他也就不能装作听不见,他本就怕童三江因此对付他,这时立马表态道:“那是自然!我已派人下江南寻人去了,若是寻见,就先大卸八块用盒子装好了送到童相手上,不怕他还能跑!”
      宋翾道:“如此甚好,只是分卸肢体不是常人可做好的,我听说王爷将盛都最好的屠户杀了,若不然,也不怕卸得不好,碍了童相的眼。”
      澐王脸色一变,他杀邓屠户全家是为泄愤,此事也就做得隐秘,还是被宋翾知晓了,他心里清楚,宋翾是一定不会放过他的,眼下只要宋翾喘过气来,只怕第一个遭殃的就是他。所以他立马就拉了童三江作伴,“那是童相与本王共同的敌人,我杀了是为童相报仇,童相杀了是为我泄恨,怎会碍眼?帝师多虑了。”
      宋翾含笑道:“果然如此,倒真是我多虑了。”
      沂王这时却道:“我半月前听说走蛇巷一家羊肉馆满门被杀,怎么?是三弟的手笔?也不知什么事令三弟如此生气,竟下此等杀手?”
      澐王面色阴沉,眼见不说个头尾此事怕是会后患无穷,先看看宋翾,见宋翾举杯饮酒,把一双眼遮住了,他不知为何,此时见不到那双眼睛,心里略安,就愤叹一声道:“二哥有所不知,那屠户仗着有人撑腰,藐视皇权,把我们皇家说得软弱无能,若是怨气还好,可我派人查了,我们赵家与他从无仇怨,可他背后诬蔑,毁我皇家威严是为哪般?非细作不为!我也没想杀人,只是手底下人见他嘴硬不说实话,下手重了点。绝非是我滥杀无辜,二哥明鉴。”
      沂王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又生怕宋翾听不到似的,道:“原来如此啊。”
      宋翾也道:“原来如此。”又转对童三江道:“童相,原来如此啊。”
      童三江也点头道:“原来如此。”
      澐王只觉心慌气短,却说不出别的话来了。
      赵元熙是坐在几人中间的主位的,正睁着纯净透彻的大眼睛看着几人你来我往,本觉十分有趣,听到这里,不由搔了搔头皮问:“童相,什么原来如此啊?”见童三江不答,他又问宋翾,“宋翾,原来如此什么呀?”宋翾只看了他一眼,只笑笑地喝酒,他又问沂王,“二哥,三哥到底是不是滥杀无辜啊?”
      沂王见这个弟弟如此单纯,没好气道:“你该问你三哥呀。”
      赵元熙就真的问澐王道:“三哥,那人是无意杀的吗?无意全都杀了?”
      澐王气急,冷哼一声道:“你懂什么!”
      宋翾又把萧慕蔺那边看着,见他一个人坐在那里,吃喝得到痛快,不由就一笑。童三江瞧见了,就道:“那不是金紫医官萧神医吗?怎么独坐那儿喝闷酒?”
      澐王正愁找不到别的话题,立马跟着道:“童相难道不知这金紫医官他已拒旨不授了?”
      童三江笑道:“真乃意气之人,倒与帝师颇为相像啊。他不是萧莲颐的儿子吗?可怎么看,也跟萧家人不像是一个祖宗的。”
      澐王也跟着笑道:“人是帝师亲自带回来的,身份该做不得假吧?”
      童三江道:“澐王说笑了,帝师何等眼力,真假难道还分不清吗?”
      沂王见二人一唱一和,都是在质疑萧慕蔺的身份,又见宋翾只把人看着,像是痴了,也不接茬,不由道;“那萧莲颐乃前朝第一美男子,萧家人与他本就有差距,而今子承父貌,不像也在情理。只是苦了宋翾,那么个美人在跟前,还忍得住,哈哈哈哈!”
      几人也就跟着哈哈一笑。
      宋翾像是回神过来了,叹气道:“此等盛景,却只有一个美人,无乐无舞,可惜可惜。”
      赵元熙笑道:“舞乐这就要来,只是还差一个作画的人,待那人准备妥当,舞乐一起,那人就将此等景况绘入画中,经年不忘。”
      沂王问:“哦?何等画笔?莫不是付东流?”
      赵元熙笑道:“此人是我在回来的路上救下的,据说叫什么‘灵笔’的,在江湖中还鼎鼎有名,只怕比付东流犹盛一筹。啊。来了!”
      宋翾朝那鱼贯而来的伶人舞姬看去,却见当中一人轻纱掩面,身姿妙曼,他功力已失大半,可仍能感应到那舞姬的绝世美貌。
      但他目光也只停留了一瞬,就越过众舞姬朝后边那人看去,那人似是不能行走,由洛王府中四个家仆抬着在略高的看台上坐了,那个地方也就只他一人,只见他发饰疏狂,面容隽丽,手执一杆玉笔,举目朝众人看来。
      南宫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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