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表叔成亲

　　北疆的风总是烈得很，刮在脸上跟小刀子似的。

　　这天清晨，陆昭的营帐里却暖意融融，铜炉里燃着上好的木炭，映得满帐红光。几张长条木桌拼在一起，上面摆着几张粗糙的舆图，陆昭、豫王，还有萧烈、秦风、林岳等人围坐一圈，连带着张勇、赵武、孙强几个得力校尉，正在开军事会议。

　　“将军，不能再等了。”秦风率先开口，他性子急，手掌重重拍在桌案上，“赵承煜那狗皇帝，派来的人昨晚被我们逮住了，就在萧副将的营地里，鬼鬼祟祟地拉着几个老兵油子喝酒，说您是为了自己报仇才拉着大家蹚浑水，还说只要反戈一击，回去就封官赏地。”

　　林岳跟着点头：“秦风说得对，将军，那奸细嘴硬得很，打了半天才招，说赵承煜已经调集了三万精兵，正往北疆赶，说是要‘清剿叛党’。咱们现在是腹背受敌，再等下去，就是坐以待毙。”

　　张勇也跟着附和道：“咱们在北疆招兵买马这几个月，也攒下了五万弟兄，都是能骑马能射箭的硬骨头，还怕他赵承煜的乌合之众？将军，下令吧，咱们杀回京都，剁了那狗皇帝。”

　　“张勇说得糙，理不糙。”赵武紧跟着附和道，“弟兄们跟着将军，图的就是一个公道。将军对我们恩重如山，咱们要是不早点打回去，谁知道赵承煜还会耍什么阴招。”

　　孙强性子沉稳些，补充道：“粮草方面，咱们在北疆开垦了几百亩荒地，秋收的粮食够支撑半年。战马也足，草原上的牧民感念将军当年的恩情，送来了上百匹好马。只是兵器还差些，尤其是弓箭，只能勉强装备三成弟兄。”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陆昭身上。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劲装，脸上胡茬青黑，眼神却异常清明。自从在刑场被救下逃到北疆，他日夜都在筹划着反击。他不是嗜杀之人，可赵承煜赶尽杀绝，不仅诬陷他谋反，还对将军府赶尽杀绝。如今，赵承煜又要对北疆动手，他和身边这些弟兄，已经没有退路了。

　　“殿下，你怎么看？”陆昭转头看向豫王。

　　豫王叹了口气，手指在舆图上轻轻点了点：“景渊，事到如今，已无退路。赵承煜残暴不仁，滥杀无辜，朝堂上下早已怨声载道。你若出兵，不仅是为了自己报仇，更是为了天下苍生。”

　　陆昭看着眼前这些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弟兄，心中百感交集。可如今，他只能用最惨烈的方式，为大家挣一条活路。

　　“好！”陆昭猛地一拍桌案，站起身来，目光扫过众人，“传令下去，三日后，全军出兵，攻打京都。”

　　众人精神一振，齐齐起身行礼：“遵将军令。”

　　陆昭走到舆图前，手指落在北疆与中原交界的“清风岭”上：“萧烈副将听令。”

　　“在。”萧烈上前一步，身姿挺拔如松。

　　“你率两万精兵，作为先锋，三日之内务必拿下清风岭，那里是通往京都的咽喉要道，地势险要，赵承煜必定派了重兵把守。记住，尽量减少伤亡，若遇抵抗，先围后攻，断其粮草。”

　　“末将遵令。”

　　“秦风、林岳听令。”

　　“在。”两人齐声应道。

　　“你们二人率一万五千弟兄，护送粮草辎重，随后跟进。沿途务必安抚百姓，不得烧杀抢掠，违者军法处置。”陆昭语气严肃，“我们是正义之师，不是叛军，要让天下人知道，我们打的是赵承煜，不是大胤的百姓。”

　　“末将遵令。”

　　“张勇、赵武、孙强听令。”

　　“在。”

　　“你们三人各率五千弟兄，分左、中、右三路，掩护先锋部队，肃清沿途小股敌军。遇敌不可恋战，速战速决，务必在七日内与先锋部队在清风岭汇合。”

　　“遵令。”

　　“豫王殿下，”陆昭转向豫王，“劳烦殿下坐镇北疆大营，安抚后方百姓。春桃、秦风的爹娘还有阿兰的家眷，都托付给殿下了。”

　　豫王点头：“放心去吧，后方有我，绝不会出乱子。”

　　部署完毕，众人各自领命离去，营帐里只剩下陆昭一人。他看着舆图上从北疆到京都的路线，那里承载着他的希望，也承载着无数人的性命。

　　三日后，北疆大营外，旌旗招展，鼓声震天。五万大军整齐列队，将士们身着铠甲，手持兵器。陆昭一身银甲，腰佩长剑，骑在一匹乌骓马上，目光如炬。

　　“弟兄们。”陆昭的声音洪亮，透过寒风传遍全军，“赵承煜篡位夺权，滥杀无辜，害得我们家破人亡，无家可归。今日，我们出兵京都，不为权势，不为富贵，只为报仇雪恨，只为还天下一个公道。愿随我出征者，随我杀向京都，不愿者，可留在北疆，我陆昭绝不勉强。”

　　“杀向京都，报仇雪恨。”将士们齐声高呼，声音震耳欲聋，直冲云霄。

　　陆昭拔出长剑，指向南方：“出发。”

　　鼓声再次响起，两万先锋部队在萧烈的带领下，率先出发，马蹄扬起漫天尘土。随后，粮草部队、三路大军依次跟进，队伍绵延数十里，浩浩荡荡地朝着京都的方向前进。

　　大营里，春桃挺着大肚子，站在营门口，眼泪汪汪地看着秦风的背影。她还有一个月就要生了，实在不能跟着行军，只能留在北疆。

　　秦风勒住马，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温柔：“等着我，等我杀回京都，就回来陪你和孩子。”

　　春桃用力点头，哽咽道：“你要保重自己，一定要活着回来。”

　　秦风重重点头，转身策马离去。

　　阿兰则一身劲装，骑在一匹枣红马上，背上背着一张弓，腰间别着两把短刀，英姿飒爽。她本是草原上的猎户，骑马射箭样样精通，一点不比男儿差。

　　林岳在她身边，有些担忧：“阿兰，战场凶险，你还是留下吧。”

　　阿兰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放心吧，我从小在草原上长大，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再说，我爹带着几十号猎户弟兄都加入队伍了，我怎么能落后？我还能帮你射箭杀敌呢。”

　　腾格大叔骑着马走过来，拍了拍林岳的肩膀：“林小子，放心吧，阿兰这丫头，比男孩子还结实，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们猎户出身，别的不行，射箭骑马都是拿手好戏，定能帮你们杀贼。”

　　林岳看着阿兰坚定的眼神，只能点了点头：“好，那你跟在我身边，不许乱跑。”

　　“知道啦！”阿兰笑着，策马跟上队伍。

　　陆昭的大军一路向南，沿途百姓听说他们是去攻打赵承煜的，纷纷夹道欢迎，有的送粮食，有的送草药，还有不少青壮年主动加入队伍，短短几日，大军就扩充到了六万多人。

　　清风岭一战，萧烈果然不负众望。他先是派小股部队佯装进攻，吸引敌军注意力，随后亲自率领精锐，从后山小道绕到敌军后方，断其粮草。敌军军心大乱，萧烈趁机发起总攻，不到一日便拿下了清风岭，俘虏敌军三千余人，自身伤亡不足五百。

　　消息传到陆昭耳中时，他心中稍定。按照这个进度，不出十日，大军便能抵达京都城下。他知道，真正的硬仗还在后面，赵承煜必定在京都城外布下了重兵。但他没有退路，只能一往无前。

　　初秋的夜晚总是带着一丝寒凉，而京都的御书房里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燥热。赵承煜正歪在龙椅上，手里把玩着一枚玉佩，听着下面太监尖着嗓子报信，脸色“唰”地一下就沉了，玉佩“啪”地砸在金砖地上，裂成了两半。

　　“你说什么？！”他猛地坐直身子，眼神阴鸷得能吃人，“陆昭那逆贼，真的敢领兵打过来？”

　　报信的太监吓得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回……回陛下，千真万确，边关八百里加急，陆昭在北疆举兵谋反，已经拿下了清风岭，如今大军正往京都赶，沿途不少百姓还主动投靠，队伍都扩充到六万多人了。”

　　“废物，都是废物。”赵承煜气得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案几，奏折、笔墨撒了一地，“朕当初派去的三万精兵呢？还有那些去离间他部下的奸细，都是吃干饭的吗？”

　　旁边的冯仲山战战兢兢地站出来，躬身道：“陛下息怒。清风岭地势险要，萧烈那厮骁勇善战，我军猝不及防，才会失守。”

　　“够了。”赵承煜打断他，胸口剧烈起伏，“朕养你们这群人，就是让你们关键时刻掉链子的？”他在御书房里来回踱步，脑子里飞速盘算着。陆昭的厉害他是知道的，当年平定边疆，陆昭可是立下了赫赫战功，手下的将士也都是能征善战的硬骨头。如今他举兵谋反，沿途百姓又纷纷响应，若是真让他打到京都城下，后果不堪设想。

　　“传朕旨意。”赵承煜停下脚步，语气狠厉，“立刻调集京都周边五万禁军，驻守在城郊的黑石关。黑石关是京都的门户，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务必守住。另外，传旨给镇国大将军黎朔，让他即刻领兵三万，从西线驰援黑石关，前后夹击，务必将陆昭那逆贼的军队歼灭在黑石关之外。”

　　“陛下英明。”冯仲山连忙躬身应道，心里却暗暗叫苦。陆昭的军队士气正盛，而京都的禁军久疏战阵，能不能守住黑石关，还是个未知数。

　　“还有，”赵承煜又补充道，“派人去查，看看京城里有没有陆昭的内应，尤其是那些宗室旧部，一旦发现异动，格杀勿论。另外，加强城门守卫，严格盘查进出人员，不许任何消息泄露出去。”

　　“臣遵旨。”冯仲山不敢耽搁，连忙领命退了出去。

　　御书房里只剩下赵承煜一人，他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神色莫变。

　　而此时的黑石关以北三十里地，一处名为落凤坡的山谷里，陆昭的大军正在安营扎寨。这山谷地势开阔，两面都是陡峭的山壁，中间有条小河穿过，水源充足，是个安营的好地方。而且这里离最近的村落也有五六里地，大军驻扎在这里，不会打扰到百姓的生活。

　　陆昭骑着马，沿着营地巡视。将士们正在有条不紊地搭建帐篷。他下令，所有营帐都要离百姓的村落远些，不许将士们随意出入村落，更不许抢夺百姓的财物，若是有违反者，军法处置。他这辈子，最见不得的就是百姓受苦，当年从军，也是为了保家卫国，让百姓能安居乐业。如今举兵谋反，更是为了推翻赵承煜的残暴统治，让天下百姓能过上好日子。

　　巡视到粮草营时，他看到秦风正在清点粮草，便勒住马，翻身下来。

　　“怎么样，粮草还够支撑多久？”陆昭问道。

　　秦风见是他，连忙躬身行礼：“回将军，粮草还够支撑三个月。沿途百姓送了不少粮食，还有些青壮年加入队伍时，也带来了不少干粮，暂时不用担心短缺。”

　　陆昭点了点头，目光望向南方，那里是京都的方向，脑海中突然闪现出明姝的模样。

　　当初他从刑场被救后，萧晴便告诉了他明姝已遇害的消息。这个消息，像一把尖刀，狠狠扎进了他的心里。他恨，恨赵承煜的赶尽杀绝，恨孙虎的残忍无情，更恨自己的无能，连自己最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这些日子，每当夜深人静，他都会想起明姝。想起她温柔的笑容，想起她为自己缝补衣物时的认真。他要找到孙虎，让他血债血偿。他要推翻赵承煜的统治，告慰明姝的在天之灵。

　　“将军，在想什么呢？”秦风见他神色凝重，轻声问道。

　　陆昭回过神，摇了摇头，语气平静：“没什么。对了，孙虎的消息查到了吗？”

　　提到孙虎，秦风的脸色也沉了下来：“还没有。那厮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自从刺杀了……刺杀了夫人之后，就再也没有了踪迹。我们派人在京都周边查了很久，都没有找到他的下落。”

　　陆昭的眼神暗了暗：“继续查，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我要让他为明姝偿命。”

　　“是，将军。”秦风应道。

　　陆昭又望向营地的方向，那里灯火通明，将士们的欢声笑语隐约传来。他又想起了将军府里的那些下人，当初萧晴和林岳冒着生命危险，把他们都救了出来，如今他们都已经回老家过日子去了。管家张妈年事已高，也回了乡下养老，听说日子过得还算安稳。

　　没有了后顾之忧，陆昭的心反而更坚定了。他现在唯一的念想，就是快点打败赵承煜，找到孙虎，替明姝报仇。然后，或许可以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过上安稳的日子，了此残生。

　　“将军，天凉了，您还是回营帐休息吧。”秦风递过来一件披风，“明日还要商议攻打黑石关的计策，您得养足精神。”

　　陆昭接过披风，披在身上，点了点头：“好。你也早点休息，告诉弟兄们，好好休整，接下来的硬仗，还得靠大家。”

　　“是。”

　　陆昭转身，朝着自己的营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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