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迟钝
徐乐蓉观察着那机关,只觉它又丑又精致。
最大的感觉还是怪模怪样的:
凸起处像是个乌龟壳,却少了斑纹;而四周干干净净一圈银杏叶片似的小小凹槽,像是众星拱月般,将那乌龟壳围在正中。
公孙仪指着让她按下去的地方,正是那乌龟壳。
“唯唯不敢按?”她观察的这会儿功夫,公孙仪却以为她是在迟疑,或是不敢动手,不由挑眉道。
激将法对她没用的,何况,她哪里是不敢按呢?
徐乐蓉回头对他一笑,目光再移回去时,便毫无犹豫地伸出右手,掌心重重地按了下去。
不想这机关按动却比她想象得要更容易些,她这一动,掌心险些便和周遭一圈银杏叶片凹槽贴了个正着。
徐乐蓉似被烫到般缩回了手,一时有些脸热。
公孙仪在她背后闷笑,圈住她:“唯唯看好了。”
徐乐蓉凝神等待着。
公孙仪话落之后,大概过了十息还是更短些的时间,她便听得脚下传来沉闷的震动声,却没感觉到有震感。
更像是什么大型机括移动时发出的声响,好似她坤宁宫床头、装了夜明珠的暗柜机括启动的声音,只声响大了数十倍。
“唯唯,来。”
公孙仪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徐乐蓉的右手被他牵住,放在一旁的洗手盆上方。
徐乐蓉注意到,她的手更上方,是一个圆形的孔,像是什么圆木挖了中空,才得来的管子。
不一会儿,有水从那木管子里、就从那圆孔中流出来,落在她手心。
徐乐蓉有些惊讶。
这里是九楼,水竟真的被输送过来了,而且,这水居然还是温热的!
她还在惊讶着,她的手已经被公孙仪轻轻搓了搓,而后用他的帕子擦干。
“唯唯很惊讶?”公孙仪收起帕子,看着她变得圆圆的杏眼,笑着问她。
徐乐蓉挠了挠他的手,等他放开,便有些期待地“问”他:“陛下,我能去看看那机关么?”
好生神奇,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机关术。
公孙仪摸了摸她的脸,她现在这样多了几分天真,配合着她明媚的容颜,竟让他恍惚地以为,自己看到了梦中曾多次设想过的,她的模样。
那是他年少时曾期待靠近的皎洁月光。
“唯唯,等明日。”公孙仪收回那些将他带回年少时光的心绪,微微笑道,“机关设在一楼。”
不过……他挑了挑眉,唇瓣开阖:“若是唯唯唤我三声‘无咎哥哥’,我就抱你下去,再抱你上来。如何?”他问。
这桩“交易”,他觉得很合算。
可徐乐蓉却不这么想。
她微微红了脸,双手抬起,却怎么也做不出“无咎哥哥”的手势。
见她为难,公孙仪自觉退了一步,他道:“唯唯只做出个唇语也行。”
他刮了刮她的脸,只觉指腹下的触感温热,便知她羞得厉害,不由将手贴了上去。
徐乐蓉双颊便更烫了些,她将他不安分的手拉下来。
【陛下,等明日罢!】她若无其事地“说”道,【你才抱我上了九楼。】
想说怕他累着,但她记起前两回,她提起这个词时他的反应,徐乐蓉便及时收回了手势。
公孙仪不知她心里的想法,只是眉眼柔和了些许:“唯唯在心疼我?”他问,语气微扬。
徐乐蓉听出他声音里的愉悦,抬眼看他,正撞见他温柔的眸光。
【陛下今日,好似又有些不同。】她“道”,并未回答他的问题。
这句话,他们婚后第四日,她好似也问过。
公孙仪有些晃神,那会儿,他才从梁太医口中得知,她仅有不到十年的阳寿。
当时他心里烦乱,径直回了坤宁宫见她。
今日……
似忽然有阳光照进心底,一直萦绕在心头的薄雾散去,露出底下再清晰不过的心声。
公孙仪深吸口气。
他竟如此迟钝。
【陛下。】徐乐蓉见他出神,踮起脚尖摸了摸他的脸。
公孙仪回过神来,握住她的手:“唯唯,来,我带你去看机关。”
他将她横抱起,一路走出梢间、明间,再从楼梯下去。
徐乐蓉不期然他竟如此雷厉风行,还未反应过来,人已经被他抱着走下了第一节楼梯。
陛下还真要抱着她走下九楼,再抱她上来啊?
【陛下,我可以自己走的。】她忙“道”。
公孙仪却没放开她,他此时心底的声音愈来愈清晰,这股迟来的心声让他心头激荡,他需要抱着她,才能勉强维持冷静。
“唯唯,你不是说我有些不同?”他清声道,话题跳跃回到方才在梢间她的问话,“等用完午膳我就告诉你。”
对的,得等到午膳后,不然……
他分心看了怀中的姑娘一眼,见她不再坚持下地,唇边便带了丝笑。
不然他会忍不住,将她按倒在他们方才看过的那张大床上。
届时,她若是再饿晕一回,……
公孙仪想着她的反应,唇边的笑一直没下来过。
徐乐蓉安心地窝在他怀中,盯着他唇边扬起的弧度,若有所思。
陛下要和她说什么呢?
他这反应……
她的心跳忽然便有些加快,会是她想的那样么?
公孙仪脚程快,还不待徐乐蓉想通,二人已经到了一楼。
裴叙、常嬷嬷和秀竹秀兰正往楼梯走来,四人手中皆提着食盒,看样子像是正要登楼给他们送午膳。
见公孙仪抱着徐乐蓉下得楼来,四人忙不迭放下食盒,上前见礼。
“起。”公孙仪脚步未停,边抱着徐乐蓉往一旁最大的那间屋子去,边扬声道:“午膳摆在明间,朕和贵妃待会儿在一楼用。”
四人齐声应是,便起了身。
裴叙将食盒交给常嬷嬷:“嬷嬷先送到明间去,我去将小太监们叫来。”
明间今日虽清扫过,但因着公孙仪说了要在九楼待着,故而一楼并未准备炭盆,他得先带着人将明间弄得暖和起来。
陛下还好,可不能冷着贵妃娘娘。
徐乐蓉如愿见到了一楼的机关,还兴致颇高地上手试了一回。
她也发现了,方才输送至九楼的水之所以是温热的,是因着一楼一直有人在烧着热水。
而九楼那又丑又精致的机关,精致的银杏叶凹槽,便是用来调节水温的。
好生神奇!
设计这个机关的师傅可真厉害,可惜已经去世了。
不知他可有徒弟,可有将这门手艺流传下来。
“有的。如今的工部尚书钱嘉年,便是他的徒弟。”公孙仪回答,好笑又无奈,“不然,就他那温吞性子,我早就将他换了。”
先帝在位时,他可不在意他的臣子做事如何,只要不影响他的心情便好。
而到了公孙仪,虽然他是很看不惯钱嘉年那性子,但奈何,工部的人还真替代不了他。
他便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不然,重阳他们出宫登高那回,钱嘉年那样慢慢吞吞地修路,害得他们一路颠簸着出了西城门,他非得将人降职不可。
【陛下上回不是没罚钱尚书么?】徐乐蓉浅笑着,“问”公孙仪。
说来好笑,上回钱尚书递了折子请罪,裴常侍来报,陛下张口就赖人惊跑了他不存在的鱼,可让裴常侍郁闷。
她可听说郁闷的裴常侍,还将气记在钱尚书身上了。
可陛下终究也没罚人。
公孙仪挑眉:“唯唯,你说错了。”
嗯?
徐乐蓉不解,很快,她便听他说道:“我哪里没罚那钱嘉年?”
他凑近她的耳朵,低声道:“不罚,岂不平白让老裴受气了么?”
这?
徐乐蓉眸中染了笑意,果真裴常侍在陛下心里的地位不一般。
但是,她可记得,让裴常侍受气的人,不正是他么?
陛下当完恶人,又去当了好人了?
她可好奇得紧。
“我明面上是没罚,可我让卫一带老裴去将人‘警告’了一顿。”
至于是怎么“警告”的,那就是裴叙的事了,公孙仪没问,卫一裴叙二人便也没说。
徐乐蓉哑然,这还真是陛下的处事风格。
不过,这也得是忠心于陛下的臣子还好,不然,得引起他们的逆反心理了。
譬如那景亲王,还未变穷之前,可还摔了不少名贵瓷器呢!
待二人从放置了大型机关的屋子里走出来,裴叙常嬷嬷他们已经将明间布置好,暖意融融的,保证不会将贵妃娘娘冷到。
用完膳,徐乐蓉拒绝了公孙仪想抱她上楼的举动。
【就当是消食。】她坚持,【若我走不动了,陛下再抱我。可好?】她眸中带着笑意,像是在对他撒娇。
公孙仪哪里抵抗得住?当即便应了。
“唯唯,来,你走前边。”他走在后边,若她走不稳,他还能及时稳住她身子。
不同于重阳双子山登高之时,那会儿道路是禁卫军提前清理过的。
他们又专门挑的较为平缓的地形走,免得让徐乐蓉过于受累。
但这观星阁的楼梯可不大好走,许是太祖皇帝特意为之,只不知是在为难他自己,还是为难他可能登上这座楼的后辈们。
看看先帝,他可是嫌弃这楼难走,一回都没上来过。反观敏亲王公孙佳言,当年未去封地时,他每隔一两年都会来这里一回。
如今到了公孙仪这一辈,除了他,公孙景阳和公孙忆雪都没来过。
徐乐蓉只登到了三楼便已经娇喘吁吁。
观星阁太高了,每一层又高,她身子又弱少有登高的时候,她能够坚持到三楼已经很不错了。
公孙仪并不急着抱起她,只扶着她在阶梯上站稳,让她平复着过于急促的心跳。
等她终于平缓过来,他才将她抱起,一口气上了九楼,直接将她放在床上,他则翻身,压了上去。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