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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城雪·游园惊梦
翌日午后,城南熙春园外车水马龙,林谦站在街角的柳树下,听着街边小贩叫卖糖炒栗子的吆喝声,忐忑地望着熙春园的大门,却迟迟没有上前。
今日,他换了件月白色的长衫,虽是往日里常穿的样式,林谦却还是在出门前对着镜子整理了半盏茶的功夫。
终究还是来了,他说不清是想求证,还是存着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念想。
铜锣敲响,好戏已开场。
罢了罢了,今日既来,就全当是要问个明白,也好了却一桩心事。
顺着人流往里走,戏院里早已座无虚席,八仙桌旁坐满了看客,嗑瓜子的脆响,孩童的嬉闹与台上的唱腔交织在一起。
林谦目光扫过二楼包厢,正犹豫着该寻个角落坐下,却见一个跑堂小哥朝自己快步走来,躬身道:“请问,可是林谦林先生?”
林谦一顿,颔首应了声:“嗯,我是。”
小哥立刻露出几分熟稔的笑意,侧身引了引方向,语气更显客气:“先生这边请,贵客已经在楼上雅间等候您多时了。”
林谦心猛地一跳,犹豫片刻还是跟着小厮穿过花厅上了楼。
雅间的门被轻轻推开,里面摆着一张方桌,桌上温着一壶茶水,几碟精致的茶点。
而桌子旁边坐着的男人,端着茶盏,一身藏青色儒雅长衫,正是昨日街头那个骑在马背上令他心惊目眩的身影。
听见动静,乔毅珩抬眸看来。
他比年少时更显挺拔,眉宇间添了几分军人的凌厉,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深邃,此刻正牢牢锁着林谦,带着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小哥识趣地关门离去,二人一个站在原地呆呆立着,一个迟迟不知放下茶盏,好似出神……
恰在此时,楼下戏台扮成杜丽娘的旦角莲步轻移,水袖一甩,婉转的唱腔便漫了开来:“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茶盏终于被轻轻搁在桌上,发出一声碰响。
乔毅珩缓缓起身,一步一步朝林谦走近,他的声音比记忆中的更低沉些,“我原以为,你不会来了。”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林谦看起来有些紧张,他站在原地,紧紧攥着自己的袖口,脑袋里晕晕乎乎地,有些想向后倾倒。
乔毅珩的手突然抬起来,几乎要碰到他的脸颊时,却又轻轻顿住,转而收回身侧。
他盯着林谦的眉眼,喉结微动,语气轻柔,“好像,比从前胖了些……不过这样,更好看了。”
林谦的脸“腾”地烧起来,耳根发红,攥着袖口的手指蜷了蜷,竟不知该接什么话。
乔毅珩的目光还落在他脸上,那眼神缱倦像初春融化的雪,藏不住的温柔,让他心跳得越发乱。
“我……”林谦张了张嘴,声音细得像蚊子哼,脑子里晕乎乎的,方才想往后倒的冲动竟变成了想往前靠的念头,他能闻到男人身上和记忆里少年时的味道慢慢重叠。
乔毅珩似是看穿了他的窘迫,往前又挪了半步,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近了。
他抬手,这次没再顿住,指尖轻轻碰了碰林谦的耳垂,烫得林谦猛地一颤。
“怕你还在怪我。”乔毅珩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当年不告而别,我……”
“没有!”林谦急忙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又慌忙错开视线,脸颊更烫了,“我没怪你,就是……就是想知道你去哪了。”话一出口,才觉出自己的语气里带着点委屈。
乔毅珩的指尖顺着他的脸颊往下,轻轻捏住林谦的下巴,把他的脸转回来。
“现在告诉你,还来得及吗?”
“……”
这一霎天留人便
草藉花眠
则把云鬟点,红松翠偏
见了你紧相偎,慢厮连
恨不得肉儿般和你团成片也
……
日落西山,云蒸霞蔚,两个少年站在田埂上,一前一后走着。
“阿谦,你以后嫁给我,我家的地都给你家种,如果不够,我们还可以买别人家的地,全都买下来。”
“我不想种地,我想念书……”
“念书有什么好,无聊死了!”
“念书,然后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外面的世界?我爹说,外面到处都在打仗,都是死人,阿谦,你别出去,外面太危险了,你就跟我在一块儿,咱俩把日子过好,等我爹死了,我就是一家之主,咱们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从熙春园出来,天色将沉,乔毅珩执意要送林谦回去。
两人并坐在车子后排,一路上没有说话,车子开到程府,缓缓停稳。
林谦这才开口,“那我,先回去了。”
正当林谦要打开车门时,手腕忽然被攥住,下一秒便被乔毅珩拽进怀里。
温热的唇毫无预兆地覆上来,强势霸道,横冲直撞,野蛮索取,贪恋温存,辗转片刻才不舍地分开。
林谦还未回过神来,乔毅珩却轻轻抬手,替他理了理被弄乱的衣领,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脖颈,声音冷静自若:“下车吧。”
林谦被这突然的变故整得有些不知所措,乔毅珩伸手帮他打开车门,林谦这才反应过来,随即下车,快步走进巷子里,直到进入程府大门后,才停下脚步,抬手抚上自己的唇,心跳依旧剧烈。
“林先生!林先生!您可算回来了!我正要去找您呢!小少爷他,他昏过去了!”
刚进府,一个小厮便慌慌张张地撞了过来,见了林谦,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什么?”林谦脸色骤变,方才的慌乱瞬间被恐慌取代,拔腿就往东院跑。
东院里寂静无声,丫鬟小厮被罚站了一院,卧房里灯火通明,程夫人正站在床边,神色焦急,看见林谦回来,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劈头盖脸便是责备:“林谦!你今日去了哪里?怎么这么晚了才回来?凡凡身体不舒服你居然不在身边守着,若不是下人发现得早,后果不堪设想!你要是做不到尽心尽力的伺候,我看你那书院教书的活儿也用不着再去了。”
林谦垂着头,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僵硬的身躯一步步挪到床边。
程凡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呼吸微弱,大夫刚把完脉,起身对程夫人道:“夫人倒可放心,小少爷只是体弱,再加风寒之症,喂了药,休养几日便无大碍。”
程夫人叹了口气,看了林谦一眼,终究没再多说,跟着大夫离开了卧房。
过了许久,林谦才缓缓坐在床边,他伸手轻轻握住程凡发烫的手,眼眶有些酸涩。
夜色渐深,卧房里只剩下烛火跳动的轻响,林谦守在床边,一夜未眠,直到后半夜,才感觉到手心的手轻轻动了动。
他猛地抬头,见程凡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神还有些迷茫。
“林哥哥……”程凡的声音沙哑,看着林谦发红的眼眶,小声道:“林哥哥,母亲恼你了?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生病了,你别不开心……”
“我没有不开心,你个小鬼头,瞎想什么。”林谦温声哄着,伸手替他掖了掖被角。
程凡却道:“林哥哥,我做了一个梦。”
林谦笑着问他,“梦到了什么?”
程凡没立刻回答,只是撑着还没力气的胳膊,慢慢从被褥里挪出来,一点点凑到林谦面前。
林谦以为他要靠得更近说话,正要伸手扶他,下一秒,就感觉脸颊上落下一个轻得像羽毛的吻。
那柔软的触感沾着几分刚醒的温热,一瞬间就定住了林谦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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