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救赎

　　门外的死寂没持续多久，便响起一道温婉柔和的女声，像浸了温水的绸缎，却裹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凉意：“温先生，道先生，冒昧打扰了。”
　　道珉七指尖微动，先一步侧身挡在温宥安身前，动作自然得像是刻在骨子里的习惯，才缓缓拉开房门。
　　门外站着的正是五夫人月五。
　　一身宝蓝色缠枝莲旗袍衬得她身姿窈窕，绣线在昏暗中泛着细碎微光，乌黑发髻挽得规整，一支碧玉簪斜插其间。
　　莹润玉色映着她近乎透明的白皙皮肤，眉眼弯弯时自带娴静气质，乍一看竟不像这诡异宅子里的人。
　　可温宥安眉峰微挑，一眼就瞥见她旗袍下摆褶皱里沾着的甜腻香气——与方才弥漫的香水味如出一辙，只是裹着丝若有似无的冷意，不像空气里那般浓得呛人。
　　月五的目光在两人脸上轻轻扫过，最终落在温宥安身上，笑意温和却不达眼底：“今天让佣人来请两位用下午茶，却没得到回应，我想着许是佣人招待不周，便亲自来看看。”
　　“是两位身子不适，还是觉得宅里的茶点入不了眼？”
　　这话问得客气，试探却藏不住。
　　温宥安靠在门框上，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门板纹路，眼底还残留着方才被女鬼骚扰的烦躁，语气淡淡：“身体不舒服，就不下去叨扰了。”
　　月五眉梢轻轻一挑，目光掠过道珉七挺拔的身形，语气添了丝不易察觉的质疑：“看道先生身形硬朗，温先生也面色如常，倒不像是不舒服的样子。莫不是……嫌弃这李宅简陋，不愿赏光？”
　　气氛瞬间微妙起来。
　　道珉七没等温宥安开口，忽然抬手，指尖在门框雕花上轻轻一刮——那木质坚硬如铁，他却像捏豆腐似的，指尖瞬间渗出细密血珠，殷红血迹顺着指缝往下淌，滴在地板上晕开小小红点。
　　他面不改色收回手，对着月五淡淡颔首，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刚不小心弄伤了，现在确实不舒服。”
　　温宥安：“……”
　　他低头盯着道珉七流血的手，又抬头看对方一脸“理直气壮”的表情，瞬间沉了脸。
　　本来被女鬼缠得心烦，这五夫人还来咄咄逼人，道珉七居然弄伤自己，两股火气攒在一起，他周身的气压骤然低了下去，眸子冷得像结了冰。
　　没多余的废话，温宥安身形一晃，已如残影般欺到月五面前，指尖带着凌厉阴气直逼她面门——那股熟悉的甜腻香水味随着动作扑面而来，更添了几分烦躁。
　　月五脸色瞬间大变，温婉气质荡然无存，眼底满是惊惶。
　　她显然没料到温宥安说动手就动手，反应极快地脚下一点，身形往后飘出数尺，堪堪避开这致命一击。
　　她惊声低呼，哪里还敢多留，虚晃一招后转身就跑，宝蓝色旗袍裙摆在空中划过一道仓促的弧线，眨眼间便消失在走廊尽头。
　　温宥安没追，只是站在原地，脸色阴沉得吓人。
　　道珉七走过去，轻轻握住他还带着戾气的手，流血的指尖蹭过他掌心，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讨好：“别气了。”
　　温宥安没说话，只是抽回手，转头看向别处，下颌线绷得紧紧的，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道珉七看着他紧绷的侧脸，指尖的伤口似乎突然疼了起来。
　　他愣了愣，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办错了事，连忙凑过去，声音放得更软：“错了……”
　　回应他的依旧是一片沉默。
　　温宥安靠在门框上，指尖无意识地抠着门板，周身的低气压久久没散。
　　这伤本就是故意的——既堵住月五的嘴，又能让温宥安把注意力放自己身上，哪怕是生气，也比被宅子里的脏东西烦扰强。
　　温宥安没理他，目光沉沉落在地板的血珠上，指尖抠着门板，指节泛白。
　　他气道珉七拿自己不当回事，明明有千万种办法，偏选最没必要的一种。
　　道珉七低头对着伤口轻轻吹了吹，声音软得像撒娇：“不疼的，我恢复得快。”
　　话音刚落，指尖伤口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红痕转瞬消失。
　　这一手故意做给温宥安看，就是想让他放心。
　　温宥安余光瞥见，下颌线微微松动，转身往房间里走，背影透着生人勿近的冷意。
　　道珉七连忙跟上，亦步亦趋像只做错事的大型犬：“我真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温宥安抬眼，眸子里还带着火气，却多了丝了然：“你是故意的。”
　　道珉七故作无辜眨眼：“啊？什么？”
　　温宥安没拆穿，却还是心软放弃，声音冷冷的：“下次不准了。”
　　道珉七眸色微亮，应声时语气带着不容错辨的认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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