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色男二性别女

　　路衡星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病房里。

　　脑袋，四肢，包括骨骼神经都在痛。

　　全身没有一个地方使得上力，连嘴都张不开，唯一能动的地方是眼睛。

　　于是她瞪了好一会儿天花板才反应过来，这件病房的布置，似乎跟路云之前住的病房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天花板没装灯，而是镶嵌了一台大屏幕的电视机。

　　不知道是哪个贴心的鬼才想出的办法，就不怕这电视机掉下来砸到人身上吗？

　　电视机里播放的画面也是医院病房，画质很清晰，不过似乎没开声音，像是在看默片。

　　病床上躺着一个人。包的跟木乃伊似的，身上还插.着好多管子。

　　要不是放在一旁的心电监护仪还显示着起伏的心跳，扣在人脸上的氧气面罩也有微弱的呼吸，几乎可以直接送进太平间了。

　　路衡星干不了别的，刚醒来也不太想闭上眼，于是只能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屏幕。

　　看了半天才发现，画面里那个躺在病床上的‘木乃伊’是自己。

　　路衡星：…

　　这种自己在电视里看着自己躺在病床上的感觉很离奇。
　　不亚于半夜睡醒坐起身起夜，回头发现床上还躺着一个自己的惊悚感。

　　不过路衡星现在确实除了躺着什么也干不了，于是只能继续盯着电视机。

　　电视屏幕中显示着病床边或站或坐的三个人，都是熟悉的面孔。

　　每个人的脸色都很不好，站在病房里更显得阴郁。

　　窗外明亮灿烂，阳光透过窗棱洒落进室内，也没有增添一丝暖意。

　　江淮然沉默着坐在病床一侧，一手拿着一方湿润的棉帕，另一手小心翼翼地拿起垂在病床边瘦削的手，仔仔细细地擦着每一处皮肤。

　　季晚樱静静站在她身边看着她的动作，随后不知道是被阳光蛰了眼还是怎么，偏头抹了一下脸。
　　深吸几口气后才又转回头，张嘴说了句什么。

　　谢昱珩依旧穿着一身黑衣黑裤，靠着墙，垂眼看着病床上的人，唇线平直，牙关紧咬。片刻后轻轻摇了摇头。

　　季晚樱眼圈一红，又要落下泪来。

　　由于没有声音，路衡星只能看季晚樱口型猜测她说了什么。

　　如果没猜错的话，大约是在问：
　　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么？

　　路衡星大概明白了，那个世界，那间病房里的自己可能是成为了植物人。

　　她有些想笑。

　　这就是路云之前说的，不能真的死也不能活着的状态吗？

　　最后看了一眼屏幕里憔悴的几个人，路衡星平静地移开了视线。

　　身边缓缓漂浮过来一团淡蓝色的半透明光团，停在她脸侧。

　　熟悉的刻板电子音在耳边响起。
　　【宿主，你终于醒了。】
　　那是001。

　　脑子很乱，路衡星半阖着眼含糊地嗯了一声。

　　半晌后她在心里问001。
　　【为什么我出了车祸就被判定为拯救女主系列任务完成？】

　　001一呆，它显然没想到路衡星问的第一句话不是这是哪，也不是自己为什么还会醒，而是为什么任务会完成。

　　它努力组织着措辞。
　　【因为…因为…】

　　【因为这个所谓的任务其实就是针对我一个人设置的，其他人都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在我面前演戏而已。对吗？】

　　电流声滋滋作响。
　　路衡星闭上眼安静地等着。

　　【不是。】
　　001说。
　　【任务的确是只为你一个人设置的，但其他人并不知道任务完成与否都对她们没有影响。】
　　【她们是真心对你的。】

　　路衡星没说信还是不信。
　　半晌缓缓睁开眼。
　　【你，或者说系统，骗了我们所有人。是这个意思吗？】

　　001：【抱歉。】

　　路衡星睫毛动了动，浅淡的眸光从眼角瞥来，看向脸侧那团淡蓝色的光团。
　　【我其实也很好奇，你为什么对我怀有善意？】
　　【按理说，你跟那群布置任务的系统才是一伙的不是吗？你完全可以看戏，看我多想多思，看我挣扎发疯，不相信任何人。最后走向一个崩坏的结局。】

　　【但你好像一直在帮我，让我体会高中生应该有的普通生活，让我身边围绕各种各样的人，甚至告诉我她们把我当朋友，对她们来说，我很重要。】
　　【为什么？】

　　没等001回答，她又问。
　　【你跟路云有关系，还是主系统给你的任务？】

　　001没有回答，电流声也有些不稳定。

　　【这么难回答吗？】
　　路衡星闭上眼。
　　【算了。】

　　她从善如流地换了个话题。
　　【为什么我还能醒过来？这又是哪？】

　　001：【这里是系统空间。】
　　【您能醒过来是因为…路云留在您身体里的灵魂碎片保护了您。】

　　路衡星思索了一会儿。
　　【现在躺在这张病床上的是我的灵魂，屏幕里的现实世界里，那张病床上躺着的是我的.身.体.对吗？】

　　001：【是的。】

　　【那我现在为什么动不了，全身还这么痛？】
　　【按理说灵魂状态应该是无拘无束的吧？】

　　001：【您的灵魂和路云的灵魂碎片融合的过于融洽，所以碎片脱出后，您的灵魂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只能暂时在这里休养。】

　　路衡星沉默了片刻。
　　【路云呢？她在哪儿？】

　　001轻轻叹了口气。
　　【您心里很清楚不是吗？为什么还要问呢？】

　　的确，在这个病房里醒来那一刻，路衡星就觉得肯定是因为路云。心里也隐约猜到她大约是真的消散了。
　　但怎么说呢，可能人就是这样，明明已经猜到的事情，还是要问个清楚。

　　路衡星闭着眼睛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胸口隐痛，呼吸微弱。等到喉咙里那阵莫名其妙的堵塞感下去以后她才在心里继续问。
　　【她还有没有做什么？】

　　001：【她为你留下了一个选择，是留在时空管理局还是回到你的世界。】

　　路衡星喉头动了动，半晌问。
　　【她怎么做到的？】

　　001：【这是她和时空管理局做的最后一个交易。也是她完全消失的原因。】

　　路衡星这次彻底沉默了，她忍住了莫名其妙的鼻酸，但没控制住不断颤抖的眼睫。

　　电流声滋滋响了几声后，001忽然说。
　　【我其实不明白。】

　　路衡星：【什么？】

　　001：【路云为什么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还害的你这样，只为了能让这个小说世界的其他人都有个好结局。】
　　【明明她们其实也不算真正意义上的人。】

　　路衡星弯了弯唇：【按照你这么说，我也不算真的人。】

　　电流声忽然变大了一瞬，像是有些不高兴。

　　【你不是知道吗？路云在赎罪。】
　　路衡星神色淡定，眼眸平静。
　　【而我，是她创造出来替她赎罪的工具人。】

　　001不解：【可是，路云是有罪，但追本溯源，她根本罪不至死。】

　　路衡星有些感慨，又有些想笑，忍住后才说。
　　【你这话可不能在别人面前说，别人会觉得你是非不分。】
　　【你应该记得，路云写的这个小说世界虽然剧情乱七八糟，但律法规则是很完整的，并且非常公正。这说明她心里有秩序，并且秩序很重要。】
　　【在她的秩序里，她犯的罪足够她被判死刑，甚至可以说是千刀万剐。】
　　【她是个…】

　　路衡星顿住，没有再说下去。
　　因为好像怎么说都像在为她辩解。

　　路云不曾为自己辩解过，她是真的认为自己罪大恶极，合该以死谢罪。

　　001：【什么？】

　　【没什么。】

　　001：【可她…不是被逼成这样的吗？】

　　路衡星淡淡：【如果犯了罪可以用被逼的来脱罪，那还要律法做什么？】
　　【你可以同情她，但不能因为同情，就忽视她犯的罪。】
　　【人总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无论是谁。】

　　001又问：【那你呢，你不仅没害过人，还在尽力保护她们，为什么你也走到了这样的结局？】

　　【我…】
　　路衡星眨了下眼，组织了一下措辞。
　　【我生来就是原罪。我身体里有路云的灵魂碎片，身上背负着她的所有期望。】

　　001思索了一会，问。
　　【那…是不是对你不公平？】

　　路衡星这次是真的没控制住，乐不可支地笑出声，胸口也随着笑意震颤，呛咳了好几声后才说。
　　【本来也就没有绝对的公平。】

　　她抬眼看了看电视屏幕里面色凝重的几个人，又移开视线。
　　【而且你看，路云不是把生的机会留给我了吗？现在任务已经完成了，我已经没有了任何束缚。
　　只要我愿意，生还后我就可以尽情地做我想做的事情，想想还挺期待的。所以你其实不用担心我。】

　　她声音里带着愉悦，而001却沉寂了很久。

　　久到路衡星又闭上眼有些昏昏欲睡，耳畔才传来001的电子音。

　　【可你真的会选择生还吗？】

　　路衡星唔了一声。
　　【不知道，先这样吧。】

　　她其实，某种意义来说跟江淮然她们处在对立面。即便她们的遭遇不是她写出来的。
　　这么久以来的感情也的确是真的，但别的情绪也是真的。
　　感情的事情没有那么容易想明白的，什么感情都是。
　　任务完成了，她也没必要再每天提心吊胆，正好趁此机会好好休息，别的以后再说。

　　001静静地漂在她身边：【有没有人说过你其实特别狠心。】

　　路衡星眼睫微动，睡意朦胧地回答。
　　【有吧，怎么了？】

　　001：【没。】

　　【先让我好好睡一觉吧。】
　　路衡星闭着眼，脸上一片平静。
　　【我就是要生还，也得先把灵魂养好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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