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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又如何?
“中了!”小少年刚射中一只乌鸦,本该兴高采烈,可他却发现原本中箭的鸦妖没有掉下去,反而晃了晃脑袋,猩红的眼珠瞪了过去。
“怎么会这样?”
少年脸色煞白,突然想起药师说过的话,急忙从怀里掏出了一把艾草灰,抹在了箭上,“对了,师父说妖气可以用至阳之物来破……对。”
他的手指被弓弦勒出了红痕,细瘦的腕骨紧紧绷着。小少年紧紧咬着下嘴唇,艾草灰在箭头上,青色的粉末簌簌落下,像一场很小的雪。
“阿青,别怕,这次你一定要做好……”少年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弓弦再次拉满,他闭上眼睛,耳边忽然响起了药师慈祥的声音:“艾草在民间流传着多年历史,能够庇佑所有人,扫清晦气。”
记忆里那双布满皱纹的手,正将晒干的艾草捆成了束,金灿灿的阳光透过药柜,散落在老人银白的头发上面。
若有一日,坏人得到一切,光明不在……他们绝不允许。
鸦妖群还在啄食着粮铺门前的稻谷,他松开手,弓弦发射,惊得鸦妖猛地抬头。这次箭尖精准地扎进受伤鸦妖的左翼,艾草灰瞬间在它的翅膀上烧出了痕迹。
旋即,它发出了刺耳的惨叫,疯狂扑打着受伤的翅膀。猩红的眼珠立刻又锁定到阿青身上,愤恨地拖着翅膀朝他扑了去。
“看来你这畜生还是不吃教训!”少年搭上第二支箭,可他还是紧张,手抖得怎么也瞄不准。鸦妖的尖喙近在咫尺,他甚至闻到了很重的妖魔气。
“砰!”
一块板砖突然从侧面砸来,正好击中了鸦妖的脑袋。阿青转头看去,是粮铺老板的小女儿,也是那个平时总缠着他要糖吃的小丫头。
小姑娘脸上还挂着泪痕,她带着哭腔喊:“阿青哥哥别怕,我来了!你快射死它!”
这一声惊醒了发愣的少年,他猛地拉开弓弦,用箭尖抵住鸦妖的喉咙:“畜生,快去死吧!”
箭贯穿鸦妖脖颈的瞬间,黑血溅在了他的脸上。阿青呆呆地看着那具妖尸,下一刻被小丫头扑了个满怀。
“太好了太好了!”小姑娘把眼泪鼻涕全蹭在了他的衣领上,“我就知道阿青哥最厉害了!”
粮铺老板跌跌撞撞跑来,一把将两个孩子搂住。周围渐渐聚拢的人群里,有人递来干净的帕子,有人往他手里塞过热腾腾的馒头。
阿青望着那一张张笑脸,突然发现,原来夺走生命的手,也可以用来守护这样的温暖。少年抹了把脸,血迹在脸颊拉出长长的红痕。他弯下腰捡起弓,这次的手指,没有再抖了。
“轰!”
街中突然冲出一头丈余高的野猪妖,獠牙上还挂着口水丝。十几个码头苦力拉着草绳,老李头吼得脖子上的青筋都暴起了:“一!二!”
麻绳绷成笔直的线,野猪妖前蹄被绊的刹那,屠户张猛地抡起烧红的铁钩,就扑了上去。钩尖“嗤”地扎进猪妖的厚皮里,冒出了白烟。
“咱们这次绝对不能让它跑了,万一真跑了,还得去祸害多少人?大家伙儿快合力按住它!”
卖豆腐的孙寡妇直接骑到了猪妖的背上,捡起石头就往它的天灵盖上砸。她的发髻散乱,脸上带着伤痕,心里却有了快意:“让你吃我家的豆花!让你掀我的摊子!”
方才还凶悍无比的猪妖挣扎起来,最终人们的合力下,猪妖瘫软不动。这时,众人才发现彼此的模样有多么狼狈。
不知谁先笑出了声,紧接着,整条街都响起了劫后余生的哭笑。
王三把渔网甩上了肩头,说道:“走!咱们到东市再逮几只猪妖下下酒去!”
他们虽无妖力,却能够想出各种法子。
人,又如何?
“原来凡人也能这么厉害。”小猴子蹲在屋檐上看得目瞪口呆,本想去帮忙的心在期间起起落落,最后只是看着凡人凭自己的本事,战胜了妖。
白昼降临,蛇妖被堵在米仓里。它刚要喷吐毒液,卖油郎先一步把火矛往地上一插,轰地燃起了一圈火墙。白萧趁机俯冲下去,龙爪精准地扣住了蛇妖的七寸。
“结束了?”于云间气喘吁吁地问。
他雪白的衣袍早就被染成了暗红,手臂上还抱着一个搂着他脖子的小女娃。说来很无奈,这孩子父母失踪之后,就再也不肯松开他了……
小无轻声说道:“不,是刚开始。”
——街角的老槐树下,几个书生正围着景幽佳,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仔细记录着各类妖的特征与弱点。
“我或许可以试着打头阵。”一个瘦弱的书生一边写,一边小声嘀咕。
另一个书生头也不抬地,泼了一盆冷水:“你这身板,还是专心记录为好。”
第三个人点点头:“我们只需将妖的弱点整理清楚,交给乡民们去应对。至于我们……”他顿了顿,“就在后方,替他们出谋划策!”
周无亦站在一旁,手指敲着腿侧,目光淡淡扫过三人,摇了摇头,又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哦?道长可是有何高见?”书生察觉到他的神色,抬头问道。
周无亦欲言又止,难道要问他们,除了纸上谈兵,还能做些什么?话到嘴边,却转了个弯:“桃木剑、铜钱剑、柳根、黑狗血、公鸡血都能够驱邪,所以对魔也可以奏效。”
“原来如此!”书生眼前一亮,急忙提笔记下。
“小周。”独朽用手肘碰了碰他,“你这么专业,当道士多少年了?”
周无亦神色未变:“十二年。”
“十二年?!”不止独朽惊住,连景幽佳和于云间也微微睁大了眼睛。周无亦不过二十三岁,若说从十一岁便开始捉鬼了,那他的童年……
“其实十一岁,已经算晚了。”他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我师父六岁便入道了。”
“六岁?!”独朽声音再度拔高了几分,“六岁还是个娃娃,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拿得动剑啊?要知道……算了,一说起赤银他就来气。
书生忍不住插话:“道长,您师父如此厉害,不知可否请他……”
“他死了。”周无亦打断道,声音依旧淡淡,“当初捉鬼的时候遭了算计。”
书生张了张嘴,最终只低声道了句:“……抱歉。”
树影婆娑,沙沙的声响,就像是谁在叹息。
“无碍。”周无亦神色如常。恰在此时,墨月西脚步轻快地跑来,眼中闪着雀跃的光,“大家,告诉你们个好消息,我姐姐回来了!”
“哦?”独朽挑眉望去,只见道未然身披赤红袈裟缓步走来,腕间还盘着那串佛珠,而墨月离则是安静地跟在僧人身后。
“月西。”墨月离微微一笑,墨月西就迫不及待地握住那双熟悉的手,指尖传来的温度让她鼻尖一酸。
“姐,我跟你说……”
墨月西如溪水潺潺般絮絮叨叨,将墨月离不在时发生的桩桩件件娓娓道来。她眉飞色舞地说着,时不时还比划几下,仿佛要把这些日子积攒的话语一股脑儿倾倒出来。
说到兴头上,墨月西忽然话锋一转,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凑近了墨月离:“姐姐,那个臭和尚到底带你去哪儿了啊?这么久不见,你都不想我这个可爱的妹妹吗?”
她撅起唇,故作委屈地晃着墨月离的手臂,“我可是日思夜想,连做梦都会梦见姐姐。”
墨月离闻言莞尔,目光不由自主地越过客栈喧嚣,落在远处静立如松的道未然身上。墨月西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就是个光头和尚嘛?整日板着张脸,冷若冰霜的。就算真找个伴侣,也不需要他啊!哪像独朽,至少还能陪她斗嘴解闷呢。
“喂!姐姐!”墨月西见墨月离目光痴缠,顿时醋意大发,跺着脚说,“你还没告诉我,你们到底去了什么地方呢!”
她故意把声音拔高了几分,引得附近几桌客人纷纷侧目。墨月离这才收回视线,与她四目相对。那一瞬间,墨月西在姐姐眼中捕捉到了难以言喻的复杂神色,似有千言万语,却又讳莫如深。
墨月离纤长的睫毛如垂落的帘幕,将心事重重遮掩。沉默良久,她轻启朱唇:“我和他,回了一趟佛门。”
“佛门?”墨月西杏眼圆睁,随即恍然大悟,道未然本就是佛门中人。但值此妖魔肆虐之际突然返回佛门……她心头蓦地一紧,手不自觉地攥紧了墨月离的衣袖。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墨月西神色骤变,追问道,“姐姐,若是有什么难处,你可一定要告诉我啊!”
墨月离眼中闪过一丝动容,却依旧缄默不语。墨月西见状更是心急如焚,声音陡然拔高:“姐姐!”
“她既不愿说,你又何必一直问?”独朽的声音冷不丁插了进来。没人注意到,他是何时出现的,或许一直都在,或许方才悄然而至。
他一个潇洒的旋身,稳稳落座在檀木椅上,翘着二郎腿的模样活像个纨绔公子。那双金褐色的兽瞳意味深长地瞥向道未然:“不过她说的倒也在理啊。”
墨月西正要发作,听闻此言顿时把到嘴边的怒骂咽了回去。她竖起耳朵,满心期待地等着独朽的下文,甚至开始想象他会如何夸赞自己。
“阴阳虽相生相伴,却终究殊途。”独朽指节叩在桌面上,再次说道:“若强行扭转,轻则两相融合,重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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