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欢

　　萧朔黎受伤，慕回风来看过几次，发现宋微约都不在。

　　闹矛盾了？

　　慕回风不善地盯着萧朔黎。

　　“不好了殿下！外面有难民暴动！”侍卫慌忙禀告，“大概上百人，全在门口！”

　　住得不远的宋微约也听到了，开门看了眼：“万城主呢？”

　　“说是去河清帮了，”慕回风皱眉，“我去看看。”

　　宋微约跟在后面，刚走到大门口，一股恶臭扑面而来，不知道哪里来的难民闹哄哄的，一边大喊一边扔臭鸡蛋烂菜叶，地面脏污不堪。

　　真是稀奇，难民的财产几乎都被洪水冲走了，什么人逃难时还带着易碎的臭鸡蛋？缺衣少食的现在，城里能入口的大都被搜刮干净，根本等不到菜叶发烂。

　　听了会儿，大都是“狗官”一类的骂人话语，少部分声音比较尖锐突出的，在反对公租房要银子，占用耕地。

　　宋微约给云七使了个眼色，云七会意，施展轻功掠进暴动人群里，精准地抓了两个喊话最激昂的扔到前面。

　　“杀人了！狗官杀人了！”两人梗着脖子大喊，“我死了大家要为我报仇啊！”

　　这时代没有网暴，宋微约顶着马甲号也不怕，十分利落地拔剑架在痦子脸的脖子上，声音戛然而止，总算清净了。

　　“别乱动，狗官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宋微约笑得挺温和，“我问你，你们是认为城外的公租房不好？”

　　痦子脸瑟瑟发抖：“是、是……占了耕地就算了，凭、凭什么要让我们去当苦力！”

　　宋微约看向慕回风，后者解释：“都是自愿的，选址也是在官地上。”

　　“嗯，听清楚了？”宋微约看着剑下的人，“让他们闭嘴。”

　　痦子脸感受到剑刃划破了皮肤，他瘫在地上尖叫：“安静！安静！”

　　人群中没人听他的，痦子脸绝望：“大人，小的是良民！都是他们怂恿……啊！”

　　云七抓来的同伴的头咕噜噜滚到面前，脸上是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奸笑，鲜血溅了一地，这招血腥又有效，人群里突然安静下来。

　　冷雨提着滴血的剑，站在门口的石狮子旁，比兵器还冷几分。

　　——实则，冷雨心里有些慌，祈祷着宋微约对他的感官别下降得太厉害。

　　早在看见冷雨过来时，慕回风已经安排人团团围住这些暴动的人，宋微约顿了顿，看着慕回风冷厉的侧脸，心中不知该作什么表述。

　　大约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小狼崽，今天突然一口咬死了猎物，她才恍惚意识到，小狼崽长大了。

　　慕回风没说话，等着宋微约开口。

　　宋微约把剑扔给云七，重新露出笑脸，语气堪称无害：“公租房不曾占用你们的一分一毫，这般无理的暴动我今儿个还是头一回见，你们代表谁的利益？我猜猜……咱们的万城主可真是位极受爱戴的好城主啊。”

　　“为什么呢？”宋微约看着这群身强体壮的暴民，“是因为钦差大人查到你们主子的阴私了？哦——联合豪绅低价收购粮食，囤积起来后高价卖给难民，当真是个绝妙的想法！”

　　她听过慕回风这些日子的进展，此地的豪绅查办了几位，只剩万儋胆小，每次看过什么总要烧得一干二净才放心，导致慕回风的工作增添了不少难度。

　　人家直接跑河清帮寻求庇护，连城主府都不管了！

　　慕回风笑了笑：“这城主府外闹成这般模样，应该告诉万城主一声才是，他离城已久，该回来理政事了。”

　　乌泱泱的一群人，带头的几人直接斩首，剩下的都被关押起来，日后充作劳役清理河流积淤。

　　-

　　河清帮的帮主黄鸿听完细作汇报，看向脸色煞白的万儋：“万城主可知这位宋公子的来历？”

　　万儋沉浸在“完了、要完了、玩脱了”的后悔中，等黄鸿问了第二遍他才听清：“似乎是贺楷渊那小子进献给肃亲王的、的……”

　　对着白发苍苍的黄帮主，万儋有点说不下去，黄鸿领悟了他的意思：“这肃亲王竟有龙阳之好？”

　　什么惊天奇闻放在肃亲王身上都不奇怪，黄鸿只是惊讶了一瞬间，对贺楷渊进献男子这一行为更在意：“贺楷渊会做这种事？他不是一心一意为他小妹寻医问药吗？”

　　万儋以己度人，觉得这事很正常，贺楷渊又不是什么高洁的圣人，他擦着冷汗：“黄帮主，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你可要救我啊！”

　　“黄口小儿罢了，”黄鸿自有退路，他抚着胡须，不紧不慢道，“这里都是我的人，没有人带路，四五日都找不到这里，万城主只管放心。”

　　另一边，慕回风先去了一趟渠成帮。

　　若说谁最了解河清帮，那必然是和它最不对付的渠成帮了，毕竟被人虎视眈眈盯着，贺楷渊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坐以待毙。

　　“我这边有地图，也能派些人为大人撑船带路，只是……”贺楷渊笑道，“狡兔三窟，他们不只一处出口，为了一招制敌，大人还需仔细分析，否则难免打草惊蛇。”

　　虽然也惊得差不多了，但还是要克制些，避免万儋狗急跳墙逃出方川地界。

　　慕回风谢过贺楷渊，看着地图上河清帮的位置。

　　进出只有水路，每条水道上都设有关卡，非本帮成员要进入河清帮，必然要经过层层检查。

　　这么繁琐且不必要的程序，明晃晃地告诉世人河清帮内部有猫腻。

　　贺楷渊补充一句：“还有一点，我渠成帮是设有地下暗道的，河清帮有无地道我并不清楚。”

　　他在河清帮安插的人还够不到核心机密。

　　宋微约想了想：“尘封阁应该有这方面的信息。”

　　“能找尘封阁自然最好，”贺楷渊笑了下，“只是最近的尘封阁也得两日才能到，且，针对朝中官宦的价格上也不低。”

　　作了几个较为可行的方案后，慕回风要赶回城主府，宋微约要跟着叶对雪，两人不同路。

　　行了一段路，在岔口，宋微约看前后无外人，低声道：“你直接问问你小皇叔，尘封阁的消息他应该有渠道拿到。”

　　慕回风若有所思：“好。”

　　“接下来的事我帮不上忙，就不掺和了，”宋微约笑，“你注意安全，清姚姑姑在方川，可以找她要些药粉随身带着以防万一。”

　　“姐姐已经帮了我很多。”慕回风也笑，“我走了。”

　　他看的明白，贺楷渊帮他，多少是看在宋微约面子上，没有宋微约做中间人，他要另费些功夫才搭得上渠成帮这条线。

　　姐弟俩在这个岔路口，各自走上了自己要去的方向。

　　***

　　八月底，洪水消退，七个寥川河沿岸的七个帮派共同出人出钱开始了修建工程。

　　——短短一月，河清帮已从方川城除名，帮主因与官府勾结非法屯粮，且包庇贪污腐败的前方川城城主，如今已被押入大牢，等着秋后问斩。

　　在围剿河清帮的过程中，慕回风还发现了一些东西，可以证明黄鸿与寥川河上游水坝决堤有关系。

　　此人早看渠成帮不爽，今年渠成帮引进一批鱼虾苗养在寥川河支流，准备培育良种，他企图通过引发洪灾来破坏渠成帮的养殖水域。

　　又坏又自大。

　　经过合理分配后，其余七个帮派接手了河清帮辖域，江湖中的武林盟也派了人过来告诫了一番。

　　自来江湖不与朝堂事，河清帮与官府勾结的事严重触犯了江湖规矩。

　　慕回风暂且代管方川事宜，等着朝廷重新指派新城主。

　　城外的公租房在钦差大人亲自监督之下，修建的速度提升了不少，终于在九月中旬可以入住。

　　宋微约听说时只是淡淡一笑，边摸着丧彪凑上来的狗头，边与贺宜舒下五子棋。

　　贺宜舒水平与宋微约相当，两人捏着围棋子下得有来有回，她笑着落下一子：“哥哥又出门了，这次似乎要去东辰。”

　　“东辰开了一条商路，现在去比之前方便，”宋微约知道清姚来给贺宜舒瞧过，贺楷渊应该还是去寻药的，她安慰道，“贺帮主武功高强，一般人难以伤他。”

　　贺宜舒不喜欢在人前出现，但手段并不比她哥哥差，贺楷渊不在帮中的日子，都是她在打理大小事务，从未有过差池。

　　“唉，我是劝不动他了，愿意去就去吧，”贺宜舒叹了口气，“没准路途中有姑娘能瞧上他呢。”

　　她看着宋微约，倒是没想过要把这小姑娘与自家兄长绑在一起，她眨了眨眼：“叶大师婚配了没有？”

　　宋微约乐道：“我拒绝做媒人，贺姐姐自己去问。”

　　去京都城后被催婚的次数比上辈子还翻几倍，她听见这些就头疼。

　　贺宜舒琢磨了一下，挺能理解宋微约的感受，笑：“好吧。”

　　-

　　九月底，朝廷派的新城主到了。

　　和慕回风预料的没错，是太子党派的人，还是个熟人——大理寺卿之子，今年的殿试榜眼，名为孟怀。

　　因着大理寺卿这一职位与牢狱相关，自小耳濡目染的孟怀身上有股不怒自威的正气，他朝慕回风抱拳行礼：“下官见过五殿下。”

　　“孟城主一路风尘，府中已经备好接风宴，”慕回风将人领进大厅，“小皇叔上个月遇刺，如今身子还未痊愈，正在厢房修养。”

　　孟怀自知身为太子党派的人，他被肃亲王不喜是正常事：“待下官洗浴后再去拜见王爷。”

　　慕回风没有发表意见，现在新城主就任，他也该启程回京都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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