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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懿宫
巨大的红杉乔木结出一朵朵状似玉兰的花朵,在东洲开了又谢,谢了又开,反反复复数十载,终于把花儿开进了东洲最神秘的宫院——尊懿宫。
这座宫院在东洲已有八百余年的历史,据说比昭月立国的时间还要长上一点。宫院坐落在东洲北部,几百年来少有人际。直至八年前,这座宫院终于迎来了它的新主人,为其落名“尊懿宫”。
万里晴空下,红杉微弯的枝丫越过院墙上黄色的琉璃瓦件,落进双看不见一点儿光亮的漆黑眸子中。
一旁的家仆谨慎又小心的汇报着宫院主人今日的安排,而这双眼眸的主人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接待几个客人而已,不用把行程排这么细。”
家仆面有难色,小声道:“宫主,这次的客人是北澜山殿主和观南居的止归大师。”
宫主不急不慢的扣着桌面,懒声道:“所以,是当客人接待。不然,只一个虚伪的莽夫和一个破戒不自知的和尚,我请他们来干什么。”
说到这里,宫主的视线轻飘飘落在家仆身上,后者顿觉被压了一座大山似的喘不过气,忙拱手告退了。
……
尊懿宫的正门铺着一条望不到尽头的青砖长道,上方被乌黑的积云层层盖着,不一会儿就落下了倾盆大雨,只余长道两边的石灯透了点微光。
北澜山的车驾在上空走走停停,转了好一会儿才摸清落驾的地方,驭车的小童子第二十八次抹去脸上的水瀑,终于忍不住嚷道:“我看这尊懿宫的人分明就是故意的!谁家请客遇这么大雨,连个阵法都不布!”
侍奉在马车门旁的侍女撩开门帘,亦是被这倾盆大雨泼了满脸,她压下心中不悦,肃声道:“行了,既然是到别人家的地界,你就安分些,别吵着殿主休息。”
小童子愤愤的甩了马驹一鞭,道:“车上也不画个避雨的阵纹,出门的要是小公子,我们哪用受这个罪。”
侍女眼神示意他噤声,悄悄看了眼马车内厢,确定没有任何动静后,松了口气,道:“你进去歇会儿,我来吧。”
小童子将侍女推进车内,第二十九次抹去脸上的水瀑,道:“不用,下去就到了。”
尊懿宫,宫门外。
面带微笑的管家适时领着一行灰衣侍者出现在门外迎接,尊懿宫的阵法将行道上的大雨遮得严严实实,只那些不用行人的草地和林园还落着些秋雨。
如此,在干爽的行道上看雨水划过瓦片,敲在青阶叮咚作响,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待来客停稳车架,管家缓步迎上,将手里的毛巾递过去,微笑道:“今日这雨下得不巧,主人吩咐准备了热水和姜汤,请客人们驱驱寒。”
小童子本还生着气,但见主人家这般客气,他也不好再发作了。只是这管家挂着笑脸,像是丈量好的面具一般,看着虽温和亲切,却也疏远得很。
这时,车内一道威严、浑厚的声音传出:“不必了,止归到没有。”
管家朝车内微微作了一揖,道:“止归大师半个时辰前就已经到了,现下正在前厅用茶。”
话落,侍女低着头往一旁拨开马车的门帘,走下一位身材魁梧、着广袖华衣的中年男子。
这人肃着一张脸,蓄着毛发浓密的胡须,一举一动都透着赫斯之威。北澜殿主现下也没摆什么北澜山殿主的架子,自己下了车,跟着引路的侍者迈着四方步踏去了前厅,只余小童子和侍女还留在原地。
管家朝留下的二人微微欠身,礼貌道:“二位不若先去用些热水,几位大人一时半会儿也是谈不完事的。”
顿时,小童子不知是该感谢这位管家的贴心,还是佩服他能无视殿主命令的勇气,几番犹豫,他看向暂时能做他们主的侍女长。
侍女提了提裙摆,拍拍小童子的头,道:“走吧,黏黏答答的你也不舒服,劳烦管家再给我们备两身干爽的衣裳,多谢您。”
管家做了个请的手势,温声道:“二位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大厅内,另一位客人正立在屋檐下闭目养神,这人看不出年龄,身上披着一件灰色格子的袈裟,偶然透进来一点屋外的风雨将袈裟吹起,他摆摆衣袖,也不怎在意。
和尚睁开双目,望向来人道:“北澜殿主。”
北澜殿主点点头,道:“距上次,倒是过去许久了。”
这时和尚看向大厅主位的空处,空间一瞬扭曲,再一睁眼,一位剑眉星目的玄衣男子已坐于主位。
男子右手懒懒倚在凭几,掀开茶盖,浅浅的抿了一口,像是在那里等了许久。他的身后,侍人从两侧的屏风缓步移出,动作规矩的将两边油灯点亮,期间不带一点儿器件碰撞的声音,离开时向大厅内的三人浅浅躬身,以示对三位大人的尊敬。
男子将茶碗放下,收回修长细瘦的手指,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道:“二位久等,我们开始吧。”
……
三个时辰过得飞快,以至于北澜殿主和止归离开时,外面的大雨都还没减少一丝一毫。
尊懿宫主看着车架离开的方向,兴致缺缺,打了个哈欠。
管家带着披风走进来,为上位之人披上锦衣,态度恭敬的问道:“主人,是没谈好吗?”
尊懿宫主慵懒的靠在椅背上,道:“相反,是谈得太好了。让我感到遗憾的是,他们的要求同我预料的一模一样。这不尽让人怀疑,世上到底还有没有能让人不那么容易瞌睡的东西。”
管家道:“主人应下他们了?”
尊懿宫主翘首道:“自然。”
管家垂眸道:“这……”
尊懿宫主声音里终于夹了一丝兴致,道:“可我又没说一定会做。”
“……”
这倒是很符合主人以往的风格,只是这种做法,未免太招人恨了点,毕竟那可是目前渡劫期里最强的两位修士。
尊懿宫主很是玩味的道:“如今绝生谷的阵法快要封不住陨裂纹了,他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就放任陨裂纹里的东西降世。要么,就再拉一个人在原有的阵法上补一层。”
管家明了,道:“他们不想亲自上阵,所以在这之前,他们有求于您,不会做些什么。”
宫主懒懒的瞥了他一眼,眼神里透着朽木不可雕也的无奈,道:“你该把脑子里的水倒点儿出去了,管家大人。”
管家微笑躬身,道:“好的。那您下一步,是否还有什么计划?”
宫主转了转茶碗,里面的茶水沿着碗边晃荡,他勾了勾嘴角,道:“都说堵不如疏。所以,没有计划,就是最好的计划。”
……
北澜山,殿主书房。
北澜殿主逗着笼子里的麻雀,时不时喂点儿吃食,道:“阳生,静心。”
向阳生忙收回落在小麻雀上的视线,低头道:“是,父亲。”
北澜殿主道:“你可想出些什么了。”
向阳生道:“孩儿以为,那位尊懿宫主不一定会去布阵。”
北澜殿主道:“为何。”
向阳生道:“那个人……他以往风格,皆是如此。”
北澜殿主将逗鸟的竹签放回窗边,没有说话。
向阳生摸不清父亲的想法,微微攥紧的手心里都是虚汗,等的时间越长,他越是紧张。
就在向阳生以为父亲会像往常一样,轻轻的叹口气叫他出去时,北澜殿主道:“在你看来,我和止归又为何会单独到尊懿宫一趟。”
向阳生顿了顿,道:“商议陨裂纹一事,为虚。探这位宫主的背景,为实。”
见北澜殿主微微点头,向阳生这才有了些许底气,继续道:“尊懿宫,又被外人称‘尊一宫’,唯尊一宫。那位宫主只出世短短八年时间,在各界的影响力却不下于我们北澜山和观南居,如此……”
北澜殿主道:“你只需知一点,东洲是谁的地界。”
向阳生道:“照以往划分,极北之地以我北澜山为尊,岭南为观南居地域,西边则是狱城那位域主的地盘。昭月国范围以及东洲,虽无人管辖,但若有陷情……我们一致默认由仙君出面。”
话落,向阳生立马接收到了北澜殿主责备的视线,下意识改口道:“是子潇仙君!”
北澜殿主厉声道:“说你多少次,称呼尊者,当呼尊号。”
向阳生点头道:“是。子潇仙君十年前对外称是闭关,至于尊懿宫,子潇仙君应当是不知的。”
北澜殿主道:“不一定。”
向阳生讶色道:“不一定?”
北澜殿主道:“宁子潇,我一向看不透这个人。说他不知情,我信,说他放纵尊懿宫肆意妄为,我也信,阳生。”
向阳生道:“在!”
北澜殿主道:“你不要同这人走得太近。”
向阳生道:“啊?好……好。”
北澜殿主满意的点点头,对他摆了摆手,道:“行了,回去吧。”
向阳生一头雾水的离开了父亲的书房,走出好远一段距离后,慢吞吞的反应过来。
父亲跟他说了这么一大堆,总不能是叫他别跟那位仙君走的太近吧?
……
观南居,竹屋。
止归的面前摆着一个方方正正的棋盘,棋盘上的棋子刻着一个个金色的人名,他盘着左手的佛珠,认真的观察着棋盘的走势,蹙着的眉头一直没有展开。
“林清,向北澜,观南居,狱城,尊懿宫,不对……”
两片竹叶轻飘飘的落在棋盘上,添满了剩下的空处。
半晌,止归看着棋盘外那个刻着名字、唯一没摆上的棋子,沉声道:“是时机,仙君,时机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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