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足下三部曲

　　1989年6月，邱艺从长山师范毕业了。
　　建国多方咨询，希望能在县城找个学校当老师，初步打听下来：没可能！
　　建国希望在长山镇附近的乡镇找到接收学校，离家近，好照应。教育系统的人反馈说：附近的学校都不缺编制。
　　邱艺和爸爸说：“没关系，实在不行就到边远的乡镇吧，当个乡村教师，我也能干得像模像样！”，她安慰爸爸：“爸，即使找不到工作，我也能学手艺赚钱的！”建国看着如花似玉的女儿，哪里舍得让她吃苦。
　　可跑了这么久，也没什么门路。建国愁坏了，每天两包烟，他就琢磨着谁能给指点个门路，给孩子一个平台和机会。
　　邱艺却已经“一颗红心、两手准备”了，她听说镇上最有名的静如美发中心招学徒，就和妈妈商量了下，交了100块钱的学费，自己买了把剪子，开始到美发店“上班”，每天拿假发练习，帮着师傅打下手。邱艺想：不管工作找得怎么样，手艺先学起来，万一找不到工作，也可以自己谋个出路。
　　建国跑了一个多月了，没有任何头绪，他琢磨着：如果长山县安排不了，那就考虑考虑外地吧，既然到外地，就最好能到哈齐牡佳等城市，平台大些，也有发展前景。
　　他托到了物价局的副局长，副局长介绍了个中间人，中间人又给建国介绍了省电力局的领导杨全泰，建国带着邱艺去省电力局见杨领导。
　　见到杨全泰，建国非常恭谨，非常小心，因为这个人关乎孩子的前途。
　　杨领导很有威仪：“孩子的情况我知道了，哈尔滨肯定安排不了，你们更倾向于哪个城市？”
　　“杨主任，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佳木斯吧！”，建国有个堂叔在佳木斯，有个亲戚照应下也放心些。
　　杨主任打了几个电话，回头和建国父女说：“佳木斯不缺人了！”
　　建国想着，如果不能去佳木斯，去哪儿都没区别了：“领导你看，齐齐哈尔和牡丹江都行！”，说着，赶紧给杨主任递烟，杨全泰摆摆手，示意不抽。
　　杨主任接着打电话，邱艺心内复杂，她在想：从小到大，爸爸都是挺直腰板，威严的，自信的。看着爸爸今天全程都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都是为了自己啊，这份工作要真成了，一定要好好干，争口气，将来好好孝顺爸妈。
　　杨主任放下电话说：“齐齐哈尔的富拉尔基火电三公司有所子弟学校，能安排，可以吗？”
　　“当然当然，太谢谢杨领导了！”建国客套了一阵，带着女儿回家了。
　　正式通知来了，三公司子弟校要求马上报到，柳英赶紧张罗着给邱艺准备行李，先买一个大皮箱，再准备些衣物和生活用品，再带点吃的……
　　建国和柳英陪着邱艺，在8月15号来到了齐齐哈尔市，富拉尔基是齐齐哈尔的一个重工业区，主要有火力发电厂、重型机械厂、化工厂、钢厂等几个重工业企业。邱艺去报到的，就是火电厂的上游建设企业------火电三公司的子弟学校。
　　安顿好吃住，建国和柳英带着女儿去见校长，校长和建国年龄相仿，两人相谈甚欢，临别时，建国和校长说：“孩子呢，就交给你了，不但工作的事儿你做主，找对象的事你也要多费心，有优秀的小伙子给提供点机会啥的，也辛苦你帮着把把关！”，校长哈哈大笑，连说：“理解、理解！放心、放心！一定、一定！”
　　介绍杨全泰的那个中间人，有两位同学在火电三公司工作，一位叫辛先德，一位叫尚志礼，两家人热情地接待了他们。此后，这两位叔叔和婶婶给邱艺送去了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爱，让身处异地的邱艺感受到了家的温暖和安全感，这让建国柳英感动不已，辛家、尚家和邱家的友谊也延续了几十年，此是后话。
　　看了学校，了解了孩子吃住和工作的地方，又委托老辛和老尚劳烦多照顾，建国和柳英放心回家了，回去后将这里的情况介绍给老妈，让她放心。
　　第一个孩子，出飞了，像小燕子一样，翅膀虽然稚嫩些，可总要独立面对外面的世界，面对风雨啊。
　　李老师听儿子的反馈，放心是放心，可大孙女从出生到现在，都没长时间离开过她，她想孩子：白天想得抓心挠肝，晚上想得彻夜难眠，做什么家务都不能转移她的注意力，谁说话她也不爱听。心里开始埋怨儿子为啥把孙女弄那么远，看也看不到，摸也摸不着，恨人不？好一阵子，她都缓不过劲儿来。
　　这几天，她五点多就起来满院子转，看儿子还在西屋沉睡，很生气，就从仓房抓出一把稻草，撒在了院子里，然后冲着窗户喊：“建国啊！别睡了，起来扫院子！”。建国听妈妈喊，赶紧穿好衣服扫院子，他心想：风真大，刮来这么些草。
　　李老师是个不问世事的人，这些年家里家外的杂事都是建国两口子支应着，她没事就做点家务，逛逛街，和孙儿们说说话，反正只做自己喜欢的事，其他的她一概不管，不顾虑，也不将就，六十多岁的人了，有时候任性简单得像个刁蛮的小女孩。
　　第二天早上五点多，老太太再撒一遍稻草，又喊建国起来，建国孝顺，也没多想，这秋风，大概是刮了谁家的草垛了。
　　接连一个星期，院子里天天有稻草，建国觉得不对劲，咋刮得这么均匀？他到园子里和院子外看看，都没草，心想：奇了怪了，这是哪儿来的呢？
　　老太太坐在院子里，盯着建国说：“我撒的！”
　　建国惊呼：“啥？妈，你撒草干啥？”
　　“谁让你把我孙女送到那么远呢，我心里难受，你也别睡好觉！”老太太有点像小孩，在这“报复”呢。
　　建国哈哈大笑，原来是老妈制造的“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啊。
　　连哄带安慰地把老太太扶回了屋。
　　他有点惭愧，一直忙里忙外的，忽视了老妈的感受。
　　这一晃，他回家都和老妈多聊聊天，以排解她的思念之苦，一起度过这段难捱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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