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72章
宋懿涵整个人都处于没有反应过来的状态。他鲜少见到程华弌失态,更没有见到过对方悲痛欲绝,眼眶泛红的狼狈模样。虽然老头子平时待程华弌严厉了些,但是宋懿涵都能感受到老人是真心实意为了他好。
房间一片死寂,宋懿涵使劲地揉着程华弌的脸,给他安慰。
门外传来响动,听这架势,来的人还不少。贾庄用日语跟他们交谈,应付了一番,终究是抵挡不住这群人的死缠难打,在房门敲了两下,说道:“小少爷。”
“嗯?”漫不经心地强腔调。
门外的人都以为里面的主人在处理公事之类的。
实际上,此时此刻的程华弌抱着宋懿涵,还未从悲痛中缓过神,只得压低声音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这很残忍,也很无奈。
“警官说有事情找你,希望你跟他们走一趟。”贾庄如实传话。
停顿的空当,宋懿涵注意到程华弌皱眉压抑着什么,脸色是沉重的。他不知道为什么外舅突然离世,程华弌又要被警官传唤。他就像一个聋子瞎子,被人瞒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他说:“贾庄,小少爷昨晚没有休息好,可以让他好好休息吗?”
门外贾庄跟那日本人又在交谈什么,过来会儿,贾庄很歉意道:“恐怕不行。”
“……”宋懿涵觉得思绪很乱,感觉被人步步紧逼着。
彼时,程华弌迅速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收敛了各种情绪。现在不是打草惊蛇的好时机,他已经被人设计在圈套中了,现在的他只有冷静下来寻找反杀的机会。
宋懿涵要开口说话,程华弌率先开口,他说:“发生了什么事?”
贾庄跟他交流目前所获取到的信息:“贵宾室有一位乘客突然失去了消息,警官查到这人是小少爷您的舅舅,需要你跟他们走一趟,配合调查。”
程华弌“嗯”了一声。门外的贾庄便叫警官稍微等一下。
门打开的时候,男人已经准备好了,走出来,房间里面的灯光比走廊的灯光明显亮一个度,阴暗交界,光影落在他半边脸上,勾勒出密密匝匝的阴影。
皮鞋落在地板发出啪嗒声,气场逼人,西装外还搭配着一件大衣御寒,头发也完全向后拢,将高眉深目的神情彻底暴露在他人的视线之下。
琥珀眼珠本身就更柔和,可他深深凝视着门外每一个人,却带着上位者的压迫。
程华弌先是朝各位点了个头,随后回头交代道:“作业做完了,你可以出去玩。不过也不要玩太久。”
“还有,不要跟不熟的人走太近。”程华弌似乎一语双关,温柔地凝视着宋懿涵,“知道了吗?”
宋懿涵的回应则是用力地点了下头,然后咬着牙,憋着泪,逼迫自己转过身不去看他。面前的男人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成熟,他不冷漠,反而很温柔。他真的很心疼,因为程华弌不管在外面遇到了多棘手多痛苦的事情,回到家里面了,不会提及只言片语,让家里人担惊受怕。
如果不是宋懿涵的性格敏感,刻意提起这个话题,他都不会去说。
似乎在成年人的面前,找安慰都是小孩子才会做的事情。
程华弌总是会给他最好的生活,最好的物质条件,让他无忧无虑快快乐乐长大。
宋懿涵能做到的,就是陪伴在他身边。
他明白,程华弌不是冷漠。
而是滚烫、炙热的!
程华弌得到了宋懿涵的回应,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像是习惯了一般,他往前踏了一步,随后轻轻地把人关上,跟着人离开了。宋懿涵发现门外的脚步声走远了后,深呼吸一口气,快步跑过去,握着门把的手往前一伸。
门被打开。
几秒之后,走廊又传来了声音,他有些害怕,匆匆合上门。
门外有人在吵:“凭什么不能出去?”
走廊上有很多的警官在门口守着。
宋懿涵没有动,耳朵贴在门上偷听外面的动静。昨天在游轮上发生了凶杀案,死了一个人,凶手和尸体都没有找到。欲再多听一些,在走廊上缓慢踱步的人却不知道怎么的,停在了他的门口,久久没有离开。
这人脚踩着木屐,不是警官。
他顿时感到毛骨悚然。
猛退几步,转过身跑去沙发上拿着书本乱翻着,他闻见,海浪咸咸的味道。一滴水从天花板上落了下来,冰凉凉地落在他的后脖,与之伴随的,是粘腻不安。
这感觉与他噩梦诡异般的贴合了起来。
他的脖子被毕玻璃缸中巨大的活体章鱼的触手缠住,成千上万的吸盘在全身的在一个部位吸吮着。
那人还站在门口。
几秒后,就在宋懿涵以为那人要掏出钥匙插入锁孔。
木屐声再次响起。
那人离开了,走得很慢,不徐不疾的。
******
离邮轮起航还有一个半小时。
光影变得斑驳。天地只有最纯粹的黑与白。
山水在层层叠叠的浓雾中迷失了色彩,勾勒出淡墨、浓墨。在这幅画面中,一切都是空白静谧的美。群山孤零零地耸立,水流徐徐向远方流去,天地万物在墨笔的勾勒下有了纹路。
宋懿涵趴在窗口,望着这一幕,心情意外的变得平静。
他很喜欢这样的色彩,天地之间,只有最纯粹的黑和白。
他离开房间,走廊都有警卫在巡逻,但并没有阻拦他。半道上,他忽而听见古筝与笛声传来的声音,鬼使神差地推开门,是一件偌大的舞台,下面跪着带着面具的日本人。舞台上,几个穿着华丽和服的女子,迈着细碎步伐,白如石膏的脸庞就像瓷娃娃般别有一番风情。
她们是美的载体。
无限接近美丽、优雅、寂寞,或者妖娆的女子。
但她们的存在只是陪衬。在背景屏风是色彩浓艳的浮世绘,台上美颜的女人琢磨台下的男人,女人更像是就像一件物品,一件装饰品,她们可以被台下的男人用来解闷取乐,也可以用来被一次又一次的叫价加价,沦为男人们的玩-物。
这些女人,以虚无的存在和强大意义,反应着日本的男性霸权。
宋懿涵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中,看着这一幕。
美则美矣,可他更欣赏潇潇姐这类女人。潇潇姐是新时代的女性,她穿旗袍、留短发,念书、学洋文,接受新思想……她坚信男人与女人是平等而独立,并愿意为此奋斗。而且,她似乎有着更加伟大的信仰和目标。
他呢喃细语:“真奇妙啊……”
“确实很奇妙,这样的舞蹈,很柔美,相信今晚在台上表演的女人们能够找到愿意收下她们的恩客。”身旁来了一个奇怪的男人,带着浮世绘式的面具,斑驳色彩,叫人眼花缭乱。
这时宋懿涵才发现,身旁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一个男人。也带着奇怪的面具。
那人望着他,勾唇笑了下:“你在看我。”
宋懿涵说:“很漂亮的面具。”
“是能给人带来好运的猫。”他开口解释。
可这类动物远远比不上雍容华贵的仙鹤,当这鸟类挥动翅膀降落在北海道的旷野,簌簌抖落雪沙和月光,是天界的使者,带给他无限的好运和幸福。
宋懿涵望着他。他的普通话说得很拙劣,需要费很大的功夫才能听懂。
男人低头注视着他,他为那双眼睛沉迷。
那是在迷离斑驳的浮世绘的他像最独特的一笔白,或者是纯洁的白樱花,因为纯粹而圣洁,又因为无情而格外妖娆。他无法形容,只觉得很美。
宋懿涵问道:“你刚刚说恩客,那是什么意思啊?”
许久之后,他向身旁的人低声细致的讲述:“当舞台下的男人看中了台上的某个艺伎,想要拥有她,那首先要成为艺伎的恩客。双方会经过同意,会签下一份协议,约定好价格,艺伎通过满足男人的欲望获得财富和名望,而男人需要支付给她们所有开支。他们就可以像平常夫妻生活一段美好的时光。”
“哦,我明白了。”通俗点来说,就是包-养。
“你喜欢这样的女人吗?”
宋懿涵诚实地摇摇头,然后说:“这不平等,听起来更像是交易。”
“没有女人会追求平等,她们只需要依附在男人身旁,自然就拥有一切。”
“有的!”宋懿涵立马反驳,“你去我的国家看一看,在哪里,你会看见追求自由平等的大学生,你会看见男生和女生同在教室下学习,你还会看见女老师跟其他男老师一样上台讲课……你去看看就知道了!她们不需要依附,依旧美丽强大。”
“
这场古典舞为在座的各位友人表现了无尽的魅力。众人如痴如醉,久久不愿立场。
宋懿涵看够了,就要离开。
身旁的男人发出邀请,说道:“可以陪我走走吗?”
游轮即将航线,程华弌被牵制住不在这人的身边。这是一个绝好的时机,完全就趁现在,就将人带走……
宋懿涵摇摇头,说:“很抱歉,我得回去了,出来得太久再不回去家里面的人会担心。”
他答应了小少爷不要跟不熟的人走得太近,现在是特殊时期,小少爷现在又要处理棘手的事情,他得乖乖点。
他要离开,身旁的男人深深凝视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抬起了右手朝着阴影处晃动下了下手臂。
宋懿涵回到了房间,反锁了房门,坐在沙发上翻着画册等着程华弌回来。他在沙发上等了很久很久,直到门口传来响动,他几乎是不管不顾地穿好鞋,冲到玄关处。
不是程华弌,是穿武士服的陌生男人。
寒气立刻爬上了宋懿涵的背,他后退了一步,后背抵住墙壁。
男人出手极快,宋懿涵甚至连大声呼救都来不及,就被撂倒,滚在地上晕死过去。
男人扛着他,就离开了房间。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