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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绝
“小姐。”茴珠站在屋外,轻声唤道。
陆茹星专注手中的绣活儿,连眼睫都未掀动半分:“又吃闭门羹了?”
茴珠欲言又止:“小姐,二公子他出府了。”
她得小姐的吩咐去给二公子送药,但没瞧见二公子,问了生伍后,才知道二公子一大早就离了府。
闻言,陆茹星手上的动作顿住,缓缓抬眸,眸里的寒光如淬了利刃,拂袖将面前未做完的绣活儿掀翻在地,嗤笑一声:“出府?他现在倒是一点儿都不装了,存心让全府的人看我的笑话。”
纵使她与陆柏云早已撕破脸皮,但府上的人全然不知情,她要想继续维系自己在陆府的体面,树立威信,她便不得不继续在人前上演姐弟情深的戏码——
一个温柔心善识大体的陆家小姐,一个为陆柏云日日熬药问疾的好阿姐。
这出戏,她必须继续唱下去。
哪怕陆柏云没病,她也要继续为他熬药;哪怕陆柏云不喝,她也要继续将药送过去,唯有让全府的人看见她的付出,这戏台才不算白搭。
陆茹星缓缓起身,走到茴珠面前,端起药碗的指节泛起青白,药碗裹着热气砸向地面,褐色药汁飞溅,似喷涌而出的鲜血。
“喝不喝有什么要紧?”冷笑从齿缝中挤出,“只要药是我亲自熬的,送进了他的院子,这就够了。”她所做的这一切,别人相信了,那她就不算白费了功夫。
茴珠盯着裙摆溅上的药汁,不敢抬眼:“是,小姐。”
自那日,小姐从二公子院里回来,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从前连药膳火候都要严格把控,如今连熬药的药锅都残留着前一日的药渣便可添水。
可她只是一个下人,只需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轮不到她去揣度主子的心思。
……
陆茹星敛回视线,开口:“茴珠。”
“小姐。”茴珠猛地回过神,眸中的恐惧还未完全散去。
“叫生伍来。”
“是,小姐。”
茴珠应声退下,脚步匆匆穿过长廊,不多时,她就引着生伍回来了。
生伍垂着头,脚步带着几分迟疑,在屋外站定,恭敬地躬下身:“茹星小姐,有什么吩咐?”
陆茹星坐在凳子上,手里还捻着一缕丝线,她眼皮都没抬一下:“陆柏云去哪儿了。”
生伍的头垂得更低了,喉结不由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发紧,硬着头皮回道:“小姐,我,我不知道公子去哪儿了。”
闻言,陆茹星手中的丝线在指尖勒出深痕,抬眼冷冷看向生伍:“你不知道?”她起身,缓缓踱到生伍面前,“你陪在他身边最久,日常照顾他的生活起居,他平日里的行踪,你当真是一点儿都不知晓?还是说你在替他遮掩什么?”
“茹星小姐,我,我真的不知道。”
陆茹星凝眸盯着他,恨不得将他盯穿了:“……生伍,你来陆府多久了?”
“十年了,茹星小姐。”
“十年了,”陆茹星目光投向院中那片被高墙围住的天空,“可你还是不懂陆府生存之道,你是一个好下人,但可惜,你跟错了主子。”
“你看到了那么多脏东西,都能守口如瓶,那日后,继续当一个瞎子和哑巴对你来说也不是难事。”
生伍浑身一颤,冷汗瞬间浸透衣背,喉头干涩得发不出声:“茹星小……小姐。”
“来人,”陆茹星眸色一敛,一声命令,几名小厮齐齐跑过来,“带他下去,把他的双眼剜了,舌头也割了,丢去长街,好好做一个眼盲心盲的乞丐吧。”
闻言,生伍赶忙求饶:“饶,饶命,茹星小姐!”
茴珠牙关打颤,指尖死死掐着裙摆,大气不敢出,她真的不敢相信自家小姐上一秒还在捻丝线做绣活,下一秒就能要剜人双眼,割人舌头……
“茹星小姐,茹星小姐饶命!”生伍被拖去了院外,凄惨的叫声在院外逐渐远去,化作断断续续的呜咽,最终被院墙吞没,只余下风中一丝血腥气若有若无地飘散……
“茴珠。”
“我,我在,小姐。”茴珠结巴道。
“把地擦干净,别脏了院子。”陆茹星的声音冷冷的,不带一丝波澜。
“是,小姐。”茴珠垂着头,不敢抬头。
陆茹星的视线扫过茴珠颤抖的身影,唇角微勾:“怕了?”
闻言,茴珠浑身一颤,膝盖发软,险些跪倒在地,只能从喉间挤出蚊蝇般的回应:“茴珠……不怕。”
陆茹星缓步踱到茴珠面前:“那你为何不敢抬头看我?”
“小姐……”
“抬起头。”
茴珠缓缓抬头,双眸泛红,脸色惨白,瞧着真让人心怜。
陆茹星抬手,手轻抚过她的脸颊:“茴珠,别怕,他落得那下场全是因他跟错了主子而起,你与他不同,你是我的贴身侍婢,与我从小一同长大,情同姐妹,我绝不会亏待你。”
茴珠努力吞咽喉间的哽咽:“小姐待茴珠的好,茴珠都记在心里。”
“记着便好,那快将院里的污秽都清理干净吧,擦干净了,今日的事,就当从未发生过。”
茴珠慌忙点头,颤声道:“茴珠这就去擦。”说完,她忙取出帕子,蹲在地上,用力擦拭,黏腻的药汁混着空气中的血腥味,让她胃里一阵翻搅。
她不敢停手,更不敢回头。
今日,她更清楚了陆府的生存之道……
-
“公主,我们又偷溜出宫,会不会不太好啊。”春风担心道。
“有什么不好的,再说了,我们有宫牌,光明正大出宫的。”
“公主,你宫牌哪儿来的?”方才她就想问了,私刻宫牌可有罪啊。
“当然是我阿兄的宫牌啊。”
“公主,你宫牌还没还回去啊?”
“上回本想还的,但发生了些意外,没能还回去,”赵乐宴轻轻掀开马车绸帘一角,目光灼灼地锁定魏府后门,心不在焉道,“下次一定还回去。”
“公主,那我们那么早出宫,万一王后知道了……”
“母上不会知道的,有嫣然在,她会搞定的。”
“可是,公主……”
赵乐宴轻嘶了一声,放下绸帘,转过身:“春风,你怎么变得胆子这么小了?”
春风嘟囔:“我本来胆子就不大嘛。”
“那你在马车上等我,”赵乐宴急切道,“我去探探魏锦戍在不在府里。”
“公主,我陪你去。”
“人多反而引人注目,你在马车上等我,没我的命令,不许下马车。”
春风不自禁撒娇道:“公主。”
“听话。”赵乐宴轻拍了拍她软乎乎的脸蛋。
春风只得乖巧点头,目送公主轻盈地跳下马车。
赵乐宴环顾四周,小步穿过巷口,悄无声息地顺着魏府后门向更靠近院墙的方向摸去。
春风就一个不留神,就寻不到公主身影了,她本想下马车去找公主,但想到公主让她呆在马车上,她也只得听话照做。
……
赵乐宴看着高高的院墙,摩拳擦掌,准备翻墙而入,试了几次,脚蹬着墙壁,没有支点,使不上力,正等她准备想别的法子时,身后就响起了一记声音。
“公主。”
赵乐宴吓得一激灵,脚下发软,心虚地转过身,就看见了陆柏云,他着一袭青蓝衣衫,与他身后灰扑扑的院墙形成了鲜明对比。
“陆公子,真是巧啊,你怎么也在这儿?”赵乐宴轻轻掸了掸裙摆上的墙灰。
“不巧,我在长街碰见了公主,就一路跟着公主来这儿了,”陆柏云缓缓踱近,目光落向魏府后门的外院墙,“公主是要翻墙?”
“我,我就是路过,觉得这墙结实,多瞧了两眼,”说着,赵乐宴伸出手,轻拍了拍墙,“真结实啊。”
自他与陆茹星撕破脸皮后,他这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拙劣的表演,他竟有些不忍心点破。
陆柏云修长的手指忽然抬起,轻敲了敲院墙,顺着她的话道:“确实结实。”
赵乐宴盯着他,她说这话连自己都不信,他却这么轻易接受了?
她干咳一声,目光飘向别处,准备先溜为上:“那陆公子,我就先走一……”话未说完,陆柏云的声音再次响起。
“公主留步。”陆柏云向前一步,恰好挡住了她预备开溜的方向。
“公主若是想翻墙,我可助公主一臂之力。”说着,他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示意她可以踩着他的肩膀翻墙。
赵乐宴的心猛地一跳,几乎要撞出嗓子眼。
他果然看见了!他不仅看见了,还看得清清楚楚!
“陆公子说笑了,我不爱翻墙,不,我根本不翻墙,”赵乐宴嘴硬道,“陆公子是不是看错了。”
再说了,他身子不好,要是他因此而早殒命了,她可一点都担待不了啊。
“公主是不是担心我身子弱,无法托举你?”
“哪有,”赵乐宴话锋一转,问道,“陆公子,你现在身子如何?”
“谢公主的关心,我现在挺好的,”陆柏云眸中染上些许温柔,“公主让我长命百岁,我一定会长命百岁。”
“那便好。”陆柏云说得认真,赵乐宴回得认真。
“公主,上回我送你的彩陶小猫喜欢吗?”陆柏云突然一问,吓得赵乐宴一怔。
彩陶小猫?陆柏云不提,她都差点忘记了。他送的那只彩陶小猫被魏锦戍扔水塘了。
“喜欢啊。”她撒谎了。她总不能实话告诉他,他送的那只彩陶小猫被魏锦戍那个家伙丢进水塘了吧,他身子骨本就不好,到时再气得更严重了,那她可真是罪过了。
“公主喜欢便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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