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子

　　青洲某日式庭院餐厅雅间，该隐和伏熵相对而坐。度兰坐在该隐的身边，头靠在椅子上抽烟。

　　对于度兰非要跟来，该隐也没有办法。不过见到度兰终于不闹‘别扭’了，该隐心里也是松了口气。

　　伏熵和度兰前一次谈崩了，现在见度兰出现在这里，并不稀奇。他知道该隐才是他真正谈判的对象。

　　“我什么都不要，Lucas的人你们随便用。”伏熵双手叠放在膝盖上，嘴唇白色带着紫色，说话时不时用帕子掩着嘴轻声咳嗽。

　　这个条件实在诱人，几乎是完全无条件。该隐有些狐疑，但看到伏熵难受的样子，不由关切地问：“你怎么了？”

　　伏熵坦白说：“其实我只是个普通人。两年前，我查出了绝症，知道自己没几年好活了，就想着在死前为妹妹讨个公道。”

　　“我就一个妹妹，被那些人咬了，但她不想变成吸血鬼，在她的苦苦哀求下，我恳求医生在她脑中打了抑制剂。“

　　“我不想她变成吸血鬼，我只想给她一个完整的正常的人生。”

　　“而这，只有彻底消灭那些原始血族以及他们的首领，才能做到。”

　　度兰：“我们怎么信你？”

　　“我的妹妹就在疗养中心，不信你们可以亲自去看看。“

　　黑色宾利行驶在国道上，大卫十充当着司机。度兰半躺在后座，头靠在该隐的大腿上，闭着眼睛。

　　该隐看完伏熵的背景调查报告，若有所思：“伏熵没撒谎，十五岁时遭受‘意外’，从那后一直在华日疗养医院接受治疗，到现在有八年的时间了。”

　　·

　　“赵队长，有重要线索。”

　　“来了。”赵诚放下手上的茶，赶紧跑到说话的小陈边上。

　　自从和该隐聊完后，赵诚的工作一下子顺利了很多，因为之前阻碍他的因素通通不见了。Lucas的人现在见到他都是客客气气的，十分友好。

　　“当晚酒店后面的小巷监控拍到了这个，”小陈指着电脑屏幕，“太可怕了，这是个什么东西……”

　　小陈的惊呼声让其他人也围了过来。

　　见到监控视频里的东西，恐惧感一点一滴爬上每个人的心头。

　　·

　　欧式别墅里，三米宽的大床上纠缠着两个人影。冷不丁，掉落在地上的手机响了。度兰将手机捡起来，按下接通键，笑着将手机放在该隐的耳边。

　　“……”

　　“该隐先生，我们发现了重要线索！”电话那头，赵诚火急火燎地说，“我们在豪斯翰酒店后门的巷子，你快过来！”

　　度兰抢过电话，一把挂断：“让他等着。”

　　十分钟后，度兰黑着脸拉开副驾驶车门，

　　该隐边系安全带边说：“你也是，非要跟去干什么。”

　　·

　　豪斯翰酒店后门的巷子里，垃圾桶里的东西已经被清理完毕。赵诚指着黑色塑料袋里的东西，捏着鼻子说：“眼珠，里面全是眼珠。雪奈的也在里面。”

　　该隐带上橡胶手套和口罩，从一堆眼珠里翻出雪奈的眼珠子：“这个，我可以带回去吗？”

　　“你要这个干什么？”

　　“毕竟是雪奈的一部分，万一有什么线索。”

　　在赵诚震惊的目光下，该隐将眼珠子塞进证物袋里，往衣兜里轻轻一放。

　　该隐和度兰的车子离开后，墙边忽然爬过一只油光发亮的老鼠。

　　协助现场有女警当场就嫌弃地叫起来：“有老鼠！”

　　赵诚看着老鼠异常灵活地钻进排水渠缝隙，郁闷地吩咐手下：“把它赶走！奇怪，这里这么会有老鼠……”

　　·

　　入夜，该隐靠在墙上，仔细端详着被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眼球。

　　眼球是灰白色的，像岩石。

　　度兰端着咖啡，走到该隐身边，也和他一同看着。

　　“有什么线索吗？”度兰喝了一口咖啡。

　　“没有，只是个普通的眼珠子。”

　　“那你还看这么久？”

　　“我总觉得有些奇怪的地方。”

　　度兰在玻璃罐上敲了敲：“你是不是觉得这么重要的东西，不应该随便出现在我们眼前？”

　　“这是一点。”该隐回头。

　　外头是满月，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照在玻璃罐里的眼珠上。

　　“雪奈曾试图让我产生幻视，也因为这个，我确定她和‘莉莉丝之眼’有关。但有一点我想不明白的是，她为什么会有莉莉丝之眼的力量。今天我看着她的眼球，忽然明白了原因。”

　　·

　　一叶小船摇摇晃晃在河上摆荡。

　　慢慢的，小船靠岸了。红发男人缓缓伸了个懒腰，从船上一跃而起跳到岸上。他四处张望了一会，似乎迷了路，为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走而苦恼着。

　　忽然，他拍了拍脑袋，从兜里掏出手机，动作生硬地拨出一串号码。电话通了，

　　不等对面说话，他语气轻快地说：“哥，我来找你了。你在哪，给我个地址。我现在就来……”

　　“你怎么来就怎么回去，”对面的男性声音优雅而磁性：“别来烦你哥。”

　　“是你？！”亚伯登时火冒三丈，“度兰·勒森巴，我警告你，少插手我们兄弟之间的事！”

　　“亚伯，”度兰的语气慢悠悠的，“你还有脸回来？这几年在外面没少开心吧？”

　　亚伯有点心虚：“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史坦利……”

　　听到这个名字，亚伯一下子原地跳了起来：“你别在我哥面前说些胡扯狗屁的话，史坦利的事情是个意外！”

　　“你自己跟你哥解释吧。”度兰悠悠挂了电话。

　　听度兰一说，亚伯还真的有点不敢去见该隐了。

　　该隐最恨他伤害人类。如果被他知道史坦利为了他吞安眠药自杀的话，指不定怎么揍他呢。

　　“跟谁打电话呢？”该隐睡眼惺忪地问。

　　“哦，没什么，诈骗电话而已。“度兰将手机一扔，躺在了该隐身边。

　　·

　　火车站前的小卖部，亚伯坐在长凳上，手里拿着一个冰淇淋。

　　“大叔，我想尿尿，厕所在哪里？”

　　亚伯随便往后一指。

　　威廉无语地看着他：“大叔，那是停车场。停车场不能随便尿尿。”

　　“哦，那我就不知道了。”亚伯咬了一口冰淇淋。

　　“那我可以尝一口你的冰淇淋吗？”威廉可怜巴巴地说。

　　“可以，但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给我咬一口你的脖子。”

　　威廉翻了个白眼，回头：“爸——”

　　“你给他咬，你叔叔可能饿坏了。”该隐从远处走近，双手插兜，戴着和威廉同款的墨镜。

　　亚伯看看威廉，又看看该隐，不可思议地问：“这小崽子你生的？”

　　该隐面无表情：“你生一个我看看。”

　　该隐拍拍威廉的脑袋：“自己去玩，我和你叔叔说会话。”

　　亚伯把冰淇淋给威廉：“喏，拿去吃吧。”

　　长凳上，该隐和亚伯一左一右坐着。

　　“怎么想着回青洲了？”

　　“我在电视上看到猎人涌入青洲，连臭名昭著的Lucas也来这儿了。还有青洲最近两起命案，都和原始血族有关吧？”

　　“没想到你在罗马还关心这些。”

　　“我当然关心了！”亚伯哥俩好似的搂住该隐的肩膀，“所以我来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倒还真的有件事，需要你替我去做。”该隐想了想，说。

　　·

　　城郊的废弃工厂里，亚伯在黑暗中静静等待着。一只老鼠从他脚边爬过，他弯腰提起老鼠细长的尾巴，放在眼前打量。老鼠倒立在半空，吱吱乱叫。

　　亚伯划开老鼠的肚子，把老鼠往地上一丢，抬脚踩上去。

　　这时，一个人影出现在仓库门口，影子被月光拉的很长很长。

　　亚伯看着来人死鱼般灰白色的瞳孔，就知道“兔子”上钩了。

　　·

　　地下酒窖里，一天两夜过去，棺材里的“李各”还是支离破碎的状态，但脑袋和脖子这块已经能看出原来的样子了。

　　纯子趴在棺材边上，低头抹着眼泪。

　　焚还算有理智，但他仍是别过脸去，不是很敢看李各这幅样子。

　　该隐来的时候，就见到了纯子和焚这幅样子。

　　纯子问：“大概什么时候能……？”

　　焚：“至少一个月。”

　　纯子点点头：“嗯。”

　　纯子站起来，看着该隐，欲言又止。

　　该隐：“怎么了？”

　　“老大曾经救过我们一命，为了他，我愿意做任何事情。”

　　“老大有一次喝醉了，说他这辈子很对不起一个人，为了那个人，他才变成现在的样子。”

　　该隐看着她。

　　“我知道你们都是……如果你知道那个人是谁，麻烦跟他说一声，老大没有一时一刻不是活在痛苦和后悔中。”

　　纯子和焚离开后，该隐还站在棺材前。

　　他隐隐猜到李各变成这幅要死不活的鬼样子和他有关，但没想到李各是这么想。

　　加利耶，也就是当年的李各，在始祖被刺，圣殿被毁之后，非但没有留在圣殿帮始祖报仇，还投奔了莉莉丝。

　　谁都猜不到加利耶会背叛始祖。

　　始祖旧部向外宣布加利耶是叛徒，将他的名字从圣殿十三石柱上除名。

　　看着这幅样子的李各，该隐心里并不好受。

　　毕竟这是他曾经当作孩子养大的人，他实在恨不起来。

　　李各选择背叛他，个中原因，恐怕要等他醒来之后，由他自己亲自说。

　　度兰远远站着，看着该隐的背影，就知道他此刻正在想什么。该隐还是老样子，他最致命的弱点就是他亲近的人，讽刺的是，伤害他的也是他最信赖、最亲近的人，包括他自己。

　　即使这样，该隐还是选择相信他们。

　　上一次该隐被众人背叛时，他不在他的身边。这一次，不管那个人是谁，该隐不忍心，他不会。他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该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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