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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念
阳光正好,洒在寝殿的屋檐外,纷纷落下仿佛一地的金黄。楚幸和言卿在屋檐下坐着,呆呆地看着门外的大树。
那大树葱郁高大,宛如一个巨大的绿悠悠的伞,分享走了部分碧空下的暖和阳光。而大树某个隐秘的地方,正簌簌抖动。那抖动的地方不停在移动,且速度之快,仿佛方才还在树顶,倏尔又蹿到了“伞”的边缘。
楚幸忍不住了:“小心点儿!!”言卿一把拉他继续坐下,轻声说道:“小鬼这么古灵精鬼,不必担心。”
“正是因为古灵精鬼,所以才担心啊!”他朝言卿说完眼睛立马回到方才所看的方向,只见他眉梢紧蹙,眼尾微微眯着,生怕看漏了一瞬间,那小屁孩就摔了下来。
楚幸虽盯着那参天大树一刻不移,嘴里却还在冲言卿抱怨道:“你倒是一点儿不担心!”
言卿抿嘴一笑,无奈摇了摇头:“相信我。”
谁知话刚落音,那古灵精怪的东西不知道是踩空了还是怎么,竟直直地从树杈的缝隙中掉了下来!
“咚”的一声,摔得结结实实。小鬼头朝下,着实将地面摔出了个脑型坑!
楚幸先是张大嘴巴,怔了一刻,随即火速奔至小鬼身侧,用手一把提起他的大腿,费了点劲儿才将这小鬼拔了出来!
楚幸愣是没想到,他就晃了下神,小鬼就摔了。看着手中倒提着的小屁孩,满脸灰头土脸,他斜睨了言卿一眼,似乎在说:“不是相信你么?”
言卿极不好意思,乐呵呵笑了两声,接着用手拍了拍小鬼脸上的尘土:“你看,没事……没事!”
擦掉脸上的灰土,楚幸将这小屁孩翻来覆去看,发现身上脸上竟无一处伤痕,他这才心下长吁了口气。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小鬼已然是生命中很重要的一部分了,竟然自己会如此担心他。
楚幸也十分纳闷自己现在这种异常的行为,仿佛自己无时无刻不在凸显某种博大而温暖的母性光辉!!?
不!!绝不是!怎么可能?我楚幸堂堂七尺男儿!!可……他心下凄然:“不过是、不过是自己的喜欢这个孩子罢了!”
可就在自己还在胡思乱想之际,言卿的声音突然传来,他一字一句道:“小!鬼!你!怎!么!了?”
小鬼怎么了?楚幸立即将这小屁孩倒转过来,放至自己的掌心之处,轻轻用手抚着后背,喃喃哄道:“小鬼~怎么了?怎么不说话呢?”
只见小鬼一双重瞳一动不动,表情亦是十分凝重,整个身子却隐隐颤抖。楚幸见状有些慌了:“小鬼,你是摔疼了吗?告诉幸哥哥,你到底怎么啦?”
见小鬼并不回答,楚幸有些着急,又用手去拨了他两下。小鬼这才突然醒神过来,随后竟然小嘴一嘟,瘪着脸哭了起来,仿佛经历什么痛苦的事情一般,哭了好一会,他才发出细细柔柔的声音:“幸哥哥,我方才……方才在树上玩的时候突然从眼睛里面看到了奇奇怪怪的东西。”
楚幸一惊:“什么东西?”
“那东西似乎并不是真实存在的,好像无数个面孔密密麻麻挤在一块,而且那些面孔的眼睛和我一样,都有两个瞳孔!”刚一说完,小鬼表情瞬间难受起来,他双眼痛苦紧闭,嘴唇不自觉地咬紧,脸上的肌肉因为过于用力而显得有些扭曲,接着他双手捂住头部,在楚幸手掌心中滚来滚去,稍一翻动,小鬼险些从楚幸手中滚了出去。
楚幸手掌往回一敛,将其抵靠在胸前,双手重叠捧住,小心翼翼地护着,嘴里焦急道:“小鬼,小鬼?能听见幸哥哥说话吗?”
小鬼额上的汗珠已经开始不断冒出,顺着小小的面颊往下落去,浸润得楚幸掌心全湿。楚幸转头看了看言卿,言卿同样一脸着急,不过他好在比楚幸稍稍淡定一些,只是默默看着小鬼。
无数密集的面孔再次出现,那些影子映在小鬼的重瞳之上,有些虚晃却又十分刺眼。他闭着双眼却还能看见,面孔上的嘴唇不停在一张一合,嘴里不知道说着什么。随后小鬼明显感觉道自己耳朵里开始充斥了许多虚无缥缈且极其不真实的声音,有的在哭诉,有的在嘶吼,有的在求助。那些声音纷繁嘈杂,却又令人惊悚!
模模糊糊听见,那些瞳孔中的面孔诉说的话语,仿佛是:“有……瘟疫……有瘟疫……”、“重瞳来了……重瞳又来了……” 、“快去杀了他们……快去杀了他们……”。
那些声音像幽灵口中发出的一样,让人听了后脊阵阵发凉。本来小鬼燥热无比,到现下却是全身冰凉,止不住颤动,而后便昏死过去。
楚幸见此状况,高声道:“小鬼?小鬼!”
言卿道:“到屋里去,我看看。”楚幸点头,立即捧着小鬼和言卿朝屋里奔去。
言卿本就会些银针之术,略通些病理医术等,虽然用药不及秋灵,但对于病症的判断还是颇有些心得。
两人将小鬼放至床榻之上,将其白褂子退去,一个光溜溜的身子赫然眼前,言卿将其翻身过来,却赫然看见小鬼的脊柱正隐隐发黑!
楚幸瞳孔一缩,哑然道:“这是怎么回事?”
只见言卿随即在银针盒子中挑出一根,轻轻插进脊柱上发黑的肌肤,再拔出一看,那黑色的血液正以迅猛之势蹿直整个银针,须臾之后那银针便通体乌黑,再过片刻,只见银针突然升起一细细小小的白烟,便被吞噬不见了!
楚幸知道,若是阴气重,言卿的银针自当有所变化,但这根银针不仅黑得透亮,且在如此迅速的时间之内便将银针直接吞噬,应该不能简单用阴气重来解释了。
小鬼本就是怨灵之物,阴气重也情有可原。就算与这两个死过的人在一起,周身积聚的阴气也不至于如此之重啊!
楚幸转头问道:“难道是什么东西附在了小鬼身上?”
言卿肃声回道:“小鬼本就是怨灵,根本不可能有其他邪祟魂魄能附在他身上!难道是……”
“难道是什么?”
“难道他不仅仅是只普通的怨灵?”
“我知道。但那是什么?”
“……不知道。”
“……”
两人长久的沉默……猜不透想不通,思虑半晌转而才意识到,当下让小鬼醒来才是大事。言卿轻捻银针,精准地朝穴位插去,小鬼并不见醒,却在银针扎下的一瞬间缓缓吐出一口气。
额上的汗珠终于不再渗出,方才还在泛白的唇色终于微微显出一点儿血色,小鬼的神情似乎也舒缓了许多。言卿的银针,的确是这沧南派上独树一帜的一副良药。
楚幸想大概没一会小鬼便会醒来了。果然,一个时辰之后,小鬼朦朦胧胧睁开那一双又大又圆的重瞳眼。他眨了眨眼睛望着两人,声音却还有些虚弱:“幸哥哥卿哥哥,我的头好痛啊?!”
楚幸眼神关切,恨不得替小鬼头疼,但现下只能看着他受着折磨却不能分担。小鬼的状况似乎比方才好了许多,但他一想到那些可怕的话语,就感到脑袋要裂开一般。但又忍不住去回想方才浑身打滚时听到的那些阴森森的话语,那些都是真的吗?为什么我会听到那些东西?
他有些按捺不住,几乎要把方才的东西一五一十地告诉楚幸和言卿:“方才我头晕目眩时,眼睛里又看到了之前突然看到的那个画面,无数个人头和面孔,以及每张脸上的令人恐怖的重瞳。”说到这里,小鬼用手抓住自己的脑袋,十分痛苦,“然后……然后我又听见无数混合着悲凉与惊恐声音在告诉我,重瞳瘟疫来了……让我去……去杀了他们!”
楚幸有些不解:“重瞳瘟疫?但重瞳疫症的传染性早在多年前就已经销声匿迹了啊。”
其实这么多年,楚幸一直没有想通的是,重瞳瘟疫到底是通过什么开始传染的。他发现这种瘟疫并不是单纯接触到患有重瞳疫症的人便会得病,而是没有什么章法可循。比如小葫芦一出生的重瞳是无法预料的,而与小葫芦交换重瞳的那个女孩也只是小范围地传染上了周围的几个孩童,并未大面积的出现。而真正大面积出现的地方,却是在很多年后发生地震之后不久的东隅城。
这之间有什么关联?楚幸并未想得明白。
小鬼忽而翻了个身,轻轻蜷缩着身子:“幸哥哥,你说这是真的吗?是真的有重瞳瘟疫会发生么?为什么……为什么我能听见?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就在此时,门外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传来,言卿顺势望去,正是齐无寒与秋灵。经历上一次对齐无寒的无理要求,他心下有茫然,可就算知道齐无寒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恶毒,但依然还是无法直视面对。这当中的情愫既有无法释怀的东西,还有那日还未化解掉的——难堪。
他快速别过眼神,望向楚幸,楚幸深知言卿此刻的心情,于是向师尊突然拱手问道:“师尊……小鬼他……”
齐无寒摆了摆手,长长的白色袍裾扫过言卿的身侧,随后直接坐到床榻一边,他正欲关切地询问,谁知小鬼突然又魔怔一般,那双重瞳之眼瞬间布满密密麻麻的血丝,几乎要让血色充满整个眼瞳,随后他嘴巴扭曲地张开,露出奸邪的笑容:“我要……我要杀了他们!!”
方才还能正常说话,现下又如被鬼魂附体一般,俨然一副丑恶的模样。楚幸骇道:“小鬼又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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