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那一月那一年

　　周安透过车窗望着高不见顶的饭店失神，这间饭店她有些印象，生日那天爷爷带她来吃过饭的，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了，它不止没有破旧反而装修得越来越奢侈了，金光闪闪的外墙，纷华靡丽的灯饰，连站在门口接待的侍应穿的都是无比精致的服饰。
　　来这里的人到底是吃饭还是吃人呢？周安有那么一瞬间冒出了这个想法。
　　“连勤那里你不愿意那就去高家那边吧，说起来你早就应该去拜访一下他们了，
　　那几年你受了人家那么多的照顾，现在回来了，于情于理都是应该去一趟的，关于那个孩子的事情你好好和他们说，心结解开了，他们也就不会那么针对乔氏了。”
　　“他们这么答应你的？”
　　“这些事你别管，你只当和亲戚吃一顿饭就行了。”
　　不知道为什么窗户上忽然蒙上了一层雾，周安看不太真切外面的情况，她拉了拉袖子擦窗户，当她反应过来雾其实是在外面那层玻璃上的时候苦笑起来，“你真的想我去？”
　　“其实呢，连勤那边是最好的，但是你又……”
　　“爷爷，”周安递出手，“我不知道今天是谁请客的，预防万一，你可不可以先把我的卡给我？”

　　爷爷说的是“他们”，可是周安进到包房里面的时候只有一个人等在那里。
　　兰姨好像越活越年轻了，脸上的皮肤是白皙的，比刚才领她进来的那个女服务生好像还要白一点，站在医学的角度来说，这个年纪的人皮肤是不可能会那么好的，但是也有例外，皮肤跟人体其他器官一样是可以遗传的，如果兰姨的父母皮肤好的话，再加上她保养得当，那也是可以达到这个效果的，周安觉得自己傻了，这个时候她脑海里想到的竟然是皮肤保养这个问题。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路上塞车。”
　　“没关系，这个时间，哪儿都塞车。”
　　“兰姨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谢美兰摸了摸耳坠，懒懒地说：“这又是哪一出？明明是你爷爷跟我说周安回国了，想跟我这个阿姨聚一聚，他三番四次地请我出来，我实在是坳不过他，这样我才过来的，怎么的？敢情他是骗我的啊？你根本就没有这个意思？”
　　“不是，我想，是我和他没有沟通好。”
　　“哎，真是什么话都让你们爷孙俩个说了。”
　　周安喝了一杯茶后抿了抿唇，这家饭店的茶杯换了，比以前的要大很多，换得好，要不然都不知道要续几次杯才能解渴。
　　“你前不久去找过高登？”
　　“前不久是指？”
　　“你的重点总是抓得很奇怪，从小就有这个问题了，”谢美兰笑眯眯地看着周安，“小的时候那个样子还可以说可爱，快三十岁了还不改，纯粹剩恶心了。”
　　“兰姨。”
　　“你别想着抵赖，我问过秘书了，那个姓周的医生不是你会是谁？”
　　“是，我是去找过高登。”
　　“你还找我儿子干嘛？想让他过点生意给你们乔氏？还是你想勾引他？”
　　周安不停摇头，怕她不信，连手都摆了起来，“没有，我找他只是想跟他道歉。”
　　“倒什么歉？哦，老二的事情，那你怎么不跟我道歉呢？我还没死呢。”
　　“你并不想见我。”
　　“我当然不想见你！一见到你这张脸我就会想起我的老二，一想起我的老二我的心就扎着痛，可怜我老二走的时候才七岁，短短七年，他在这个世界上就活了七年啊，你让我这个当妈的怎么办！”
　　“对不起。”
　　“高登让我看开点，老高也让我看开点，我也想啊，难道我不想看开吗？”谢美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她穿了高跟鞋，地上厚实的毯子好像让她很不方便，她的脚步并不十分平稳，走到周安跟前的时候歪了一下，不过很快她又站直了，“要是你孤苦无依，衣衫褴褛那我还有可能会好受一点，问题你不是啊，我怎么可以看得开！害死他的你过得这么好，去国外留学，住豪宅，做大医生，你有滋有味地活着可我的老二呢？他就在冷冰冰的地底下！”

　　赵连勤对着镜子整理衣领，口袋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了出来，果不其然，又是李延亮这个爱操心的人。
　　“等一会你别又傻乎乎地把人直接送回家了，她不是想去你家吗？带她过去啊，女人想去你家的时候你竟然还不答应，这像话吗？”
　　“你今天不是要审犯人来不了吃饭吗？怎么有时间总打电话？”
　　“还不都是为了你！兄弟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还在想那个女人？”
　　有人在用烘手机，声音吵闹而且烦人，赵连勤皱了皱眉走出了洗手间，“没有。”
　　“没有就好！以前看你这么迷她我不好意思说，其实啊，她也就一般般而已，中等水平，压根就不值得你花那么多心思的，你这个人就是太认真太执着了。”
　　“还有要说的吗？”
　　“有啊！我就这么跟你说吧，这男人和女人归结起来其实也就那么点事儿，两个字，热乎。你热乎一下她，她热乎一下你，热着热着就会擦出火花的了，珍珍对你一直很热，现在就差你热乎她了，听我的没错，今晚把她带回家，明天醒过来的时候你会发现这个世界美好得不可思议！”
　　李延亮还在电话那头对“热乎”传经布道，可是赵连勤却不想听了，他一个人民警察，说起那种事情来就跟街边卖黄片的小贩一样下流，知道他是好心，可是赵连勤实在有点招架不住，“先这样吧。”

　　回包房的路上几个服务生急不可耐地从他旁边穿过，赵连勤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这家饭店他常来，不说环境食物，服务生的态度他是很满意的，可以让一向稳重周到的服务人员大失阵脚，恐怕不是什么小事。
　　“你回来了？”
　　“嗯，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珍珍喜欢凑热闹，刚才听到声音她就追出来看了，曲终人散回到包房门口的时候赵连勤正好回来，一分钟不多一分钟不少，时间刚刚好，今天实在是太好运了，要不然按照面前这个人一本正经的性格，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嫌弃她太八婆。
　　“有人打架。”
　　“打架？”
　　“你也觉得很奇怪是不是？在大排档打架的我见得多了，在这些高级的地方打架我还是头一次见呢。”
　　“确实少发生，吃饱了没有？吃饱了就走吧，”赵连勤看着又有两个服务生赶去那边，有些不悦地说，“这里太吵了没法呆。”
　　“其实也不算在打架啦，是一个人在打，另一个人一直挨打而已，我猜那个挨打的女人是个小三，一看就看得出来啊，情况应该是这样的，虽然日子过得并不富裕，可是夫妻两个人却十分恩爱，为了以后可以生活得好一点，他们起早贪黑，废寝忘食，经过多年艰辛的打拼他们终于迎来了事业的高峰，就在这个时候，当了大老板的丈夫却发现老婆的脸渐渐不能看了，一开始他也有过挣扎，可是对面那些花枝招展的年轻脸庞，他最后还是沦陷了，”珍珍一边分析一边往电梯的方向走去，“连勤，你觉得我分析得对不对？”
　　“是两个女人在打架？”
　　“是啊，一个年纪很大的，一个年轻的。”
　　“你知道得很清楚啊。”
　　意识到自己说漏嘴后珍珍吐了吐舌头，然后半是试探半是讨好地把手放进了他的衣兜里，“就看了一小会而已，不过那个大婆也不省油的灯啊，我看她打人打得可厉害了。”

　　电梯门正慢慢地合着，珍珍高呼了一声“等等”后并不管用，幸好旁边的人胳膊很长，一下就够到了按钮，电梯门重新打开。
　　“刚才那瞬间我觉得你很像一只猴子。”
　　“我？”
　　“对啊，手那么长，跟猴子似的。”
　　“这个比喻……”
　　见他脸色都变了，珍珍不安地问，“这个比喻怎么了？你不喜欢别人说你像猴子吗？”
　　“不喜欢。”
　　珍珍认识赵连勤有几个月了，无三不成几，今天刚好是他们认识的第三个月，这也是他们会约在这里吃饭的原因，她平时是不好来这种贵得吓人的大饭店消费的，可是今天毕竟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如果没猜错的话，今天他们就会确定关系了。
　　确定关系之前发现男人厌恶的东西这对于日后两个人的发展是很有帮助的，听到赵连勤的话后珍珍很欣喜，“你不喜欢那我以后就不说了。”
　　“嗯。”
　　他们定的是位于二十五层的包间，从二十五层下到负一层的停车场本来用不了多长时间的，可是这个时候正是饭店营业的高峰，来的人多走的人也很多，光是他们聊天的时候电梯门已经闭闭合合好几次了，电梯里面的人越来越多，挤得珍珍不断往后退。
　　“哎呀，踩到你了吗？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没事。”
　　“真的没事吗？”
　　“嗯，我到了，麻烦……”
　　歉疚的人立马心神领会地让开了一条道，“你请。”
　　珍珍看到出去的女人后凑在赵连勤耳边说：“看到刚才那个女人没有？她就是我说的那个小三，这些人也真是的，有手有脚做什么的不好偏偏要去破坏别人的家庭，好了吧，这下被打得够惨的，看她以后还敢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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