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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2 章
四阿哥在宫门口了半响，等到了一脸梦幻般表情的三阿哥。
他吓了一跳，快走几步过去，推了三阿哥一下，道：“三哥，怎么了？”
“皇阿玛，给了我好几个人，说我看书的时候，有什么不懂的，就都问他们。他还说，让我好好看，每天都要写份奏折给他。”
四阿哥怔了下，笑道：“我就说了，皇阿玛还是看重你的，就是严厉了些，心里还是盼着你好的。”
三阿哥也跟着笑，他倏地又板起脸道：“你也跟我一起回府，折子你每天也都要写，我替你奏给皇阿玛。”
四阿哥苦着脸道：“这，不好吧，皇阿玛又没发话……”
“走吧！”三阿哥不听他推辞，直接把人拉走了，“省得你跑去哪种不三不四的地方，真要让皇阿玛知道了，别以为就是关几天就能过去的事了。”
四阿哥挣扎了下，没挣扎出去，被塞进了马车里。三阿哥也跟着飞身跳了上来，四阿哥只好往里面一让，让三阿哥坐进来。
“对了，小六还念叨你呢，问你怎么不去看他。”
三阿哥想了想，道：“我明儿去看他好了。对了，小七怎么样？”
“老样子。”四阿哥意味不明的一笑。
三阿哥见了，就道：“皇阿玛之前赏了我几块好砚，你一会跟我去挑两块，明儿给他们俩送去。”
四阿哥待要说什么，三阿哥又道：“你有看着喜欢的，就拿走，不拘数量。”
四阿哥无奈道：“我才不醋这个呢。我是想说，哎，算了，说了也白说。”
如今甄嬛一系地位尴尬敏感，谁都不敢随意去碰。皇上倒是没事会去永寿宫，但也就坐坐就出来。宁嫔会带着灵犀天天去瞧甄嬛，只是七阿哥，甄嬛确实见不到了。
安陵容一直就没见到过皇上，她的宠妃之路也到头了。小公主至今不得赐名，宫里的人也就只能七公主七公主的叫着。
沈眉庄倒是不念佛了，又和敬贵妃一同襄理公务了。沈眉庄见敬贵妃老带着个曹嫔，她就把安陵容也给拎到身边了，几个小的就每日陪着淳嫔在翊坤宫给她壮胆，省得她没事就往外跑，连夜都想在别的宫里过了。
端妃继续病病歪歪，陶妃精心抚养八阿哥，博尔济吉特嫔无事就去她那里请安，欣嫔则操心着淑和的婚事。
皇上常宠幸的依旧是宁嫔，如今没有皇后给他调（）教宫女了，敬贵妃无心接手，安陵容无权接手，皇上就在养心殿后面的那溜房子里养了七八个官女子、答应，每隔一两个月，就要换几个新人进去，剔几个旧人出来。
苏培盛依旧谨慎地不沾这些事，新提上来的太监王敏就接了这活过去。皇上又从粘杆处调了个叫夏刈的在身边，专门盯着两位阿哥府里的动向。
何事必领了差事，离京了，养心殿里就当没了这个人，再没人提起过他。
四阿哥想着，皇上如今越喜欢年轻卑微的女人，他喜新厌旧的越频繁，说越发说明他老了，他怕了，他恐惧了。所以见着年轻力壮的他和三阿哥，皇上才会打心眼里，生出厌烦的情绪来。
不然，他干什么这么投入在责骂三阿哥、忽略四阿哥两件事中，就是为了证明，他没老，他还年富力强得很，全天下，都还在他的掌握中，包括他们这两个年轻的阿哥。
他越怕，自己的胜算，才越大。
只是，三哥老这么心软，招惹七阿哥，自己到底拦不拦呢？
四阿哥想得入迷，到了地方都没回过神，被三阿哥拍了一下，才发现马车已经到了三阿哥王府的门口。
三阿哥跳下车，回身去扶四阿哥。四阿哥不满地拍开他的手，道：“我自己下来。”
三阿哥好笑道：“好好，你自己下。”
两人进了书房，皇上送来的人还没来，他们就先捡了几本书出来，想着先琢磨几个问题出来问先生们。
三阿哥看着四阿哥一脸认真地翻着书，时不时拿笔描描画画一番，心里想起了当初第一次见他的情景。
从小他就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弟弟。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弟弟。他常想着，皇阿玛为什么不喜欢四弟，为什么不许他进紫禁城。他可以把自己的屋子空一个出来给四弟，把自己的份例都分给四弟，他还会教四弟读书、认字。四弟在圆明园，是碰不到什么好先生的。
他盼着和这个不曾谋面的弟弟一起玩耍、读书，他想着，要做一个好兄长。
他盼了那么多年，最后，却以那样的方式，和四弟见了面。
额娘的死，梗在了他的心里。他对四弟这样好，不仅仅因着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对兄友弟恭的向往，更多的还有愧疚。
无数次，他想对四弟说，额娘当时是鬼迷心窍，她本来是个非常非常和善、温柔的女人。可是他说不出口，每每看着四弟望向他清明的眼神，那里面满载的崇敬和孺慕之情，他就觉得，自己要说的话，是那样的无耻。
（三阿哥，让我说你什么好呢，咱能把眼睛擦一擦，用智商去感受下这个世界好吗？）
皇阿玛对他如此严厉，却对四弟如此忽视，是因为皇阿玛还在忌讳四弟的出身吧。四弟如今都已经这么大了，连福晋侧福晋都娶了，却依然没有个正经的差事。四弟的两位福晋出身都极高贵，她们的心里，会不会瞧不起四弟呢。
若不是他总是把四弟带在身边帮忙，四弟难道就要这么一直闲着吗？那四弟的聪明才干岂不都要荒废掉了。四弟有多么刻苦，没人比他更明白。四弟本来就读书读得晚，人又好强，夜里总是读到极晚，第二日又早早的起来，一天也不过睡两个时辰。
所以，就算是皇后一直在告诫三阿哥，三阿哥也始终放不下四阿哥，总是想着带着他做事。且，三阿哥总觉得许是小时候受了太多苦，进宫后也遭了不少罪，让这个弟弟心里有些不太健康。三阿哥怕，四阿哥走了歪路，有他这个哥哥一直看着，总好过四阿哥哪日真的铸成了大错，如同先帝的那几个阿哥般，被圈禁的好。
三阿哥张了张嘴，他想说，就算现在六阿哥、七阿哥进了上书房，他们日后还会有更多更聪明、懂事的弟弟，他的心里，待四弟也是不一样的。四阿哥完全不必像现在这样患得患失的，对着弟弟们忽冷忽热，让皇阿玛瞧在眼里，心中不喜。
四阿哥似是察觉了什么，抬头探询地看向了三阿哥。三阿哥在心里叹了口气，笑道：“先去库房，挑挑砚台吧。”
四阿哥看出来这不是三阿哥本来想说的话，也跟着笑道：“好啊。”
三哥，到底想说什么？是刚才，和皇阿玛又说了什么事吗？看起来，很为难的样子。难道，是和黄河水患有关？那他刚才看的，并不是这方面的书籍啊。
自己到底哪里没有做好，三哥怎么至今还对自己有所顾虑？是不是该逼一逼他？
啧，若不是他现在连皇阿玛的面都不好见，也不敢随意插钉子过去，何苦这么费劲巴拉的讨好三哥，指着从他嘴里漏点消息出来！
可惜三哥太无能，如今都没资格参与朝政，皇阿玛就知道让他看历年的折子和书，半点有用的事都不让他干，连累他都没有了表现的机会。皇阿玛实在是太过提防他们兄弟了！
四阿哥想着，有些恨恨地瞪了眼三阿哥。都怪你！
三阿哥见了，忙讨好地笑了笑，以为他还在气给两个弟弟送东西的事情。
四阿哥最受不了三阿哥这样笑，无奈地扭过头，挑挑拣拣一屋子的笔墨纸砚，随手扒拉了一堆东西出去。
再没用，也是自己的哥哥，他能怎么着？
他已经跟着三阿哥办差事办了一年多了，突然说不跟了，皇阿玛就是嘴上不说，心里也要不高兴的。
忍一忍，暂且忍一忍。忍到皇阿玛的身体不行了，就是他出头的日子了。
当年皇阿玛，不也是忍了几十年吗。这个位子，早晚会是他的，他也不怕忍个几十年。
四阿哥握紧了手，缓缓呼出了一口气。
他在回家的马车中闭上眼睛，推演着这盘棋。他总觉得，自己似乎漏算了什么。
端妃、熹贵妃、皇后、余莺儿、皇阿玛、三阿哥，大不了再多加个六阿哥、七阿哥，朝堂上的声音他顾不得也不敢顾，和那些人走进了，怕就是圣祖的八贤王的下场。
还有什么，还有什么他还没有考虑到吗？
那个火光冲天的夜晚来临的时候，四阿哥才知道，自己一直以来，漏算的那个关键的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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