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同人]风须臾

　　颜七夜闻言一愣，若非夜莺早知道今夜此人会来，那么这次的任务就是一个笑话——让颜七夜嗤笑她的理由。无论如何，此时的颜七夜只需静观其变。

　　而夜莺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她什么都没有说，和往日一样，转眼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颜七夜想到了无数种可能及其背后的深藏的意义，但夜莺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难道她真的知道那人会来？那么为什么不给他留下些许线索？还是说，他遗漏了什么？

　　慌乱仿佛只有一瞬，颜七夜很快镇静下来：他对夜莺还有用，也应还需要他的配合，还需要他去杀人！那么他只要乖乖听话，一切都会迎刃而解。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按照夜莺留下的指引……先把那两个天驱赶走再说。

　　苏晋安不带刀的时候总会显的格外落拓疲倦，但只要他握紧了刀，他就是孤戾的狼。他走在人群中你能很快发现他，因为他太与众不同，但你很快又找不到他了，因为他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他的刀让人摸不透，他自己也不明白，天罗觉得有几分熟悉，但分明不是。他的敌人就是不明白，一个人的刀法怎么可能忽然从快变慢，从疯狂变冷静，从暴戾变阴狠，顷刻间就从叱咤疆场的将军，变成了与他们系出同门的杀手。

　　此刻他手中无刀，只有几份卷宗。他抬起头：“子仪兄的意思是……”

　　陈重与他共事多年，彼此也有了默契，当即接下：“那个以刀丝行凶的天罗不过是幌子，暗中以秘术杀人于无形的秘术师才是他们真正的刀。”

　　“天罗派出秘术师并不奇怪，只是单独让一个体质孱弱的秘术师在闹市之中杀人……难道他们真的狗急跳墙？”

　　陈重忽然笑了笑：“有同伴在暗中指导也不一定。毕竟要做到如此，不单单要在密罗秘术上有相当的造诣，还应是一位精通算学的天才。”

　　“算学？”苏晋安一惊，想到自己这位同僚也是精通算学，便明白了他方才的笑意，静待下文。

　　“从记录上看，所有看似偶然的刺杀都是一环扣一环，任何的偏差都会造成整个计划的失败。一般来讲，如果是事前已有准备，那并不可怕。但晋安你看，这些关键点都有着很大的变数，所以此人必须能在极短的时间内计算好一切可能，并做好一切应对——这已经不只是简单的天分了，此人怕是拥有星象师的才能。”

　　“如此看来，上面对我们的屡屡失手不加责罚，恐怕也是托了这刺客的洪福？倒是可笑。”

　　“晋安所言非虚。面对这等天才，便是桃李遍天下的高层教士对其有所偏袒，怕也是归之若水、人心所向。”陈重轻叹一声，“待找出其人……”

　　苏晋安忽然压低了声音打断他的慨叹：“子仪兄，我想聪明如你，怕是早已发现这几个案子的关联了。此间又牵扯到天才秘术师，已不是我们所能深究的。我们是忠于皇帝陛下的军人，只管恪尽职守便是了。”

　　“但那天罗刀丝的痕迹，做不得假！”陈重言罢脸色一白，立时收了声。

　　“个中利害非我等所能触及，子仪兄。”苏晋安面色森然，“但无论这背后是谁，我们也都不是供他任意摆弄的棋子。只要找到那名天罗与秘术师，我们就抓住了解决一切的关键。”

　　陈重闻言，颔首道：“我又如何不知，若要保全自身，就要保证不卷入辰月内部纷争。只是……”曼曼也身处其中。

　　三日后，一名秘术师“意外”殒身。早有准备的缇卫们以惊人的速度被调动起来，开始盘查在场的所有人。筛选掉家世清白的天启民众，那些三教九流的各色人等被留了下来。勤王的世家子弟占了大半，他们也是缇卫重点盘查的对象。颜七夜夹在这群人中间，看着外面层层叠叠的缇卫，心里一阵发苦：这等阵势，就是真正的秘术大家，也不可能凭借密罗幻术逃脱啊！

　　管不了那么许多，颜七夜稍稍低下头，就要悄悄擦掉脸上伪装的痕迹，却听得耳边一声娇嗔。

　　“小弟弟，你脸上画的这是什么花儿啊？给姐姐看看。”

　　颜七夜闻言抬起头，不待他看清对方的模样，心中便已暗道不好！来者抬手帮他抹掉腮边的痕迹，笑意嫣然。那本是个很美的女子，在颜七夜眼中却如夜叉修罗！

　　“小弟弟你怕什么啊？姐姐不过是闻到你身上沁香园的水粉香味儿了。来来来，把水粉交出来，姐姐就让楼上那个哭丧脸的鳏夫把你放了，如何？”

　　那姑娘此话一出，一个世家子弟模样的青年挣开了绳索，撞开了两旁的缇卫，带着两个同伴，拔出刀来高呼着“杀死辰月走狗”一路奔至那人身后，举刀就砍。

　　颜七夜观他来路，竟也是个练家子。为防止受牵连，他正寻思着怎么不着痕迹地躲闪一步，就算只是衣服上溅了血，总也免不了要麻烦小依。

　　姑娘自是听到了那话，但她没有躲，也没有地方躲，机弩正悬在她腰间，距离太短，她根本来不及——只有空手接招。

　　青年手中的刀戛然而止。

　　他的两个同伴已然两眼一翻，倒在了地上。

　　姑娘一震袖，一溜火光就铺散开去，没入青年两个同伴的身体。刀刃离她后脑不过半寸，她一手扣住青年的腕子，飘然转身，一支箭已射进那青年的颈部。这一箭来得极突兀，坐在一处茶楼上的陈重也是一怔。

　　那一箭根本没有顾及那姑娘的死活，甚至本就是奔着那姑娘去的。可那姑娘并不惊恐，亦不恼怒，只是对着陈重所在的茶楼微微欠身：“宛瑶见过两位卫长。”

　　周围被抓的人们不敢作声，但他们的眼中无不流露出惊恐之色。这层层叠叠的缇卫，民居茶楼里居然还藏有手持劲弩的军士！刚刚这女人还说什么……这里还有两位缇卫卫长！这般阵仗纵是当初围捕白发鬼也不见如此啊！

　　顾宛瑶站在人群里，背着手左看看右看看，一派的悠闲自在。人们知道她并非被抓，知道她身份的看都不敢看这位杀神，不知道的也都猜想着这是位贵女，纷纷低下头去，一时都老实了不少。
　　“你怎的杀了他？”陈重猛的转头，面带愠色。

　　苏晋安放下弓弩，对同僚一拱手：“子仪兄莫动气，此人意欲行凶，我等身为缇卫卫长若坐视不理，加之近来正逢多事之秋……恐怕下一次收到的就是大教宗带着震怒的令谕了。”言罢他却是笑了，复又捧起温热的茶盏，轻呷一口说道，“再者，子仪兄，难道你就不想试试那顾宛瑶的身手？”

　　顾宛瑶现今隶属三卫，本不是他二人所能号令的，但一想到三卫卫长正是苏晋安的夫人……加之这位夫人目前正杳无音讯，陈重也是痴情人，怎会不明白，也就随他去了：“凶手精通算学，是个精明人物，想来行事断不会如此鲁莽，此人生死确是无碍。只是晋安，那顾宛瑶并非我等所能试探的。”

　　苏晋安垂首看着盏子里沉沉浮浮的茶叶，掩去眼中的森然：“子仪兄的关心晋安明白，不会有下次了。”只要她没有什么不轨之举。

　　顾宛瑶抚了抚红衣上并不存在的尘土，转向颜七夜，一手搭在他肩头，还捏了一把：“啧啧，两位卫长诶，你小子这下可摊上大事了~”

　　别说那些出身世家的子弟，便是周围的缇卫都不免意欲掩面，这姑娘怎的如此举止轻浮、语气荡漾——简直成何体统！

　　颜七夜被她这一捏捏得浑身僵硬，但好在脑子还管用，他这副身子骨是没法儿装勤王义士了，说出去妥妥的欲盖弥彰。于是他愈发蔫吧了：“卫长大人明察秋毫……一定会查出小生……小生是清白的，小生什么都没有做啊！”

　　结果呢，他这边唱着独角戏，根本没人搭理。顾宛瑶趁他不备，一手抄走了他藏在怀里的水粉：“谢谢你哟，小弟弟~”偷拿了跑了也就罢了，她还捏在手里在颜七夜眼前晃啊晃的，极其欠扁。

　　颜七夜本可以迅速撤离现场的，但小依托他买水粉，他怎能拒绝，这才耽搁了半柱香的时间被拦在了半路。如今被这个女人如此厚颜地夺走，他怎能不气？他抢上前一步，却先被顾宛瑶捏住了手腕。他一个密罗术士，体质连一般人都不如，哪里挣脱得开，只有低声骂道：“你这丑女人！”

　　顾宛瑶笑靥依旧：“真不好意思，更难听的我都听过~”说罢忽然用力一拽，将颜七夜拉近了，两人面对面几乎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听到对方的心跳。

　　颜七夜哪见过这仗势，这会儿的结巴都不用装：“你你你……你做什么！”

　　顾宛瑶凑近了他，见他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恶趣味的蹭了蹭他的侧脸，低声道：“你小子，就这么甘心被辰月耍得团团转？”

　　颜七夜一惊，但还不敢直视他，一个劲儿地向后缩：“你……这话什么意思！”

　　“想救颜小依就听我的。”说罢，顾宛瑶一指点在颜七夜额头，将他推远了。

　　颜七夜嫌弃地擦擦额头，眼前忽然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龙烨最近走背字，走夜路对于一个兢兢业业的天罗来说，那是常有的事，结果到他身上就出了状况。翻个墙就差点儿把脚崴了，落地的瞬间还踩在了一只他讨好了许多天的猫身上。于是，他的裤子被捣出了大洞，脚踝上也破了皮，被这只凶悍的土猫追出了三条街。

　　回去驻地，他这狼狈的模样偏偏被龙夏给看到了。谁不知道龙夏的性子，他亲弟弟都拦不住他幸灾乐祸，更何况龙烨还不是他弟弟，只是被分配到他手下的刀。加之近来春山君的指示一直是“隐匿起来，保存实力”这让行事风风火火的龙夏很是憋屈，于是当晚，“龙烨被路人欺侮”的消息就在驻地传开了。

　　大家乔装打扮拉帮结伙地出去吃顿夜宵都忘不了提上一提。“你是不知道啊，我看龙烨那小子前些日子回来时，裤子被人扯破了，眼眶都是红的，啧啧，这年头，夜路不好走啊！”“是啊，我还听我同组的说他那天晚上远远地看见龙烨的领子被扯开了，脸上还有个通红通红的巴掌印呢！”“这算什么啊？那天晚上我好像还在巷子里遇到龙烨了呢！不过当时没看清，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呼救来着。但春山君不是说了，要低调！我就没逞那个英雄……现在想起来，这个悔啊！”

　　于是，一连几日，龙烨发现大家都变得喜欢拍着他的肩膀长吁短叹了，还有几个年纪比他小的龙家妹妹塞给他不少点心和补药……终于有一天，他忍不住找了个素日与他关系不错，叹气叹得最频繁的龙家哥哥，问道：“大家这都是怎么了？”

　　“哎，阿花，大家……哥哥知道你心里苦啊……”

　　于是小名叫“阿花”的龙烨更摸不着头脑了。

　　龙烨知道他在这边是找不到答案了，好在他还有别的去处。

　　他走进梨花巷的一家酒铺。虽然一群大老爷们住在一起环境好不到哪儿去，但他还是为这里的乌烟瘴气频频皱眉。

　　墙壁不知被多少油烟熏过，已变得黝黑。桌子上罩着一层怎么也擦不净的油污，龙烨嫌弃地伸出手指抹了一下，连看都不忍心看就面容扭曲地掏出了早上某个妹妹送他的帕子，狠狠擦了擦，随手丢在一旁，才不管那又是来自那颗暗许的芳心……当然那也有可能是来自疑似第三种华族人类的神奇生物，单看那小妹妹目光灼灼的样子，足可见一斑。

　　他见时日尚早便先叫了碗面，转头望向窗外。灰尘烟气在阳光下无所遁形，随着斜斜的日光弥散在他手边。他像是被烫了一下，讪讪地缩回手，确定没有人关注他，这才换了个姿势不再去看。
　　他要的面很快被摆上桌，可他等的人还没来。

　　小酒铺里加上他不过五六个客人，许是自恃身份，大都分散坐着。龙烨扫了他们一眼，暗自撇嘴：又是心高气傲的世家子弟。

　　也不怪他这般，他从来都看不起挣“血钱”这行当。大多世家子弟的行径又不过只是打架闹事，上不得台面。在他看来，如想改变，若要复仇，那就拿出真正的胆色来，轰轰烈烈大战一场！

　　飞阴坐在这家酒铺有一阵子了，他要了一壶酒，两碟小菜。他端着酒杯的模样颇为老道，但他酒量其实不大，今日也只是浅酌。飞阴年轻、英俊，出手阔绰，又有武艺傍身，这种人也总是难免傲气。他打心眼儿里看不起除他自己以外坐在这里的任何一个人，他觉得他们都没见过什么世面，却都认为自己老大了不起：无胆鼠辈！

　　但龙烨一进门，飞阴就看到了他。飞阴看得出，龙烨是一个武艺很好的人，究竟有多好，飞阴还不好定论。正也巧了，飞阴近来无事，他有几分手痒，想要试一试。

　　所以他动了。他端着一杯酒，向龙烨走了过来：“小哥，我是个低调的人，但今天我想请你喝酒。”

　　龙烨头也不抬，只是伸手。他的手刚伸出来，酒杯就被抛上了天。一道银光闪过，酒杯稳稳地停在锃亮的刀身上，刀尖直指龙烨的喉咙。

　　龙烨若无其事地取了酒杯，向飞阴略一示意，仰头一饮而尽，随手一弹刀背，刀身猛振。

　　飞阴也不是吃软饭的，如斯劲道，他依旧握紧了刀柄，一动不动。但见他两指一翻，酒杯已经回到了刀身上，霎时便止了那震动。

　　龙烨闷头继续吃面，也不道谢。

　　飞阴却是笑了，他转身将长刀收回邻座青年腰间的刀鞘，一手把玩着那个粗瓷杯子，一手拍拍那青年的肩膀，笑得颇为豪爽：“好刀，谢阁下的刀！”

　　青年见状立时红了眼睛。

　　飞阴只道他是羞恼交加，正在那儿运气，如今再说什么都是打脸，他是个怕麻烦的人，不想惹事，便干脆离开。不成想，那青年一拍桌子大吼：“那是我娘留给我的刀！”言罢追了上去。

　　飞阴一呆，猛然想起他一位友人的话来，并深以为然，就现学现卖了。但见他闪身躲过青年的攻势，将对方的手臂一扭，叹了口气，学着友人的语气安慰道：“人生有八苦，长大成人还恋母！”

　　青年的脸立时成了猪肝色，猛一用力挣脱开来和飞阴扭打成一团，大有豁出一身剐的架势来。

　　飞阴听龙烨已经忍不住笑出了声，不由暗怪友人平素毒舌惯了，如今竟把他也带坏了。到底是自己冒犯在先，飞阴摸摸鼻子脚底下抹油，跑了。

　　气红了眼的青年呀呀叫着，也追了出去。

　　龙烨一碗面见了底，而他等的人，这才姗姗来迟。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