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宅往事

　　只是有些事还来不及仔细思索就迅速地发生，就比如汪淑贞和景桓之间，数年之后汪淑贞回忆起景桓都会有一种感伤。那还是汪淑贞有史以来第一次觉察出背叛和痛苦，在一个寂静的夜晚，汪淑贞从潇湘馆里走出来，因为五姨太的女儿竹玉太过吵闹，所以汪淑贞就多待了一会。可是刚出来没多久，太太杜若晴就派人把汪淑贞叫了过去。汪淑贞心下狐疑，这么晚了太太为什么还要把自己叫过去。
　　可是到达鹿韭园的时候，杜若晴正坐在榻前饮茶。杜若晴抬眼看到汪淑贞来了，就微笑着点点头，冬梅和春兰等人都下去了，碧竹也知趣地退了下去。
　　杜若晴伸了个懒腰，然后笑着问道：“二姨太近来可好，你的好姐妹母女平安，你当时很高兴吧？”
　　汪淑贞淡淡地看着杜若晴，然后定定地说：“我不知道太太为什么要那样做，如果是为了争宠，那看起来是汪淑贞一直看错了太太，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大度。”
　　杜若晴的眼神瞬间黯淡了起来，可还是浅笑着说：“大度？我为什么要大度？他许振宁可有大度吗？她老太太又可有大度吗？”
　　汪淑贞无奈地摇着头，“你从嫁过来就应该知道，他不是你一个人的，他还会有别人，就像我一样，有了二姨太就会有三姨太、四姨太，那么多一个五姨太又何妨呢？”
　　杜若晴惊讶地看着汪淑贞说道：“哦？你是说那多一个六姨太也无所谓了？”
　　汪淑贞迷茫地看着杜若晴，杜若晴娇嗔地一笑，她站起身的时候把茶杯碰到了地上，发出刺耳的一声，随即杜若晴就若有所思地看着汪淑贞缓缓说道：“其实我一早就知道，他肯定会有别人。可是我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多。二姨太，我今天叫你来就是想问你，你到底愿不愿意和我站在一起。”
　　汪淑贞冷笑一声：“太太那么厉害，还需要有人和你站在一起吗？”
　　杜若晴看着地上碎了的茶杯说道：“其实我没有瞒你这些事，自然是我并不害怕，当然我知道你没有去高发我也不过是因为五姨太终究没出什么事。我希望你能和我站在一起，毕竟我们是一天进门的。而且，汪淑贞，我的痛苦，也需要有人了解，如果你愿意和我站在一起，那你就是唯一能够了解我痛苦的人。”
　　当杜若晴这样看着汪淑贞的时候，汪淑贞好像从她的眼神里读到了另一种深邃。然而汪淑贞冷笑一声，她咄咄逼人地看着杜若晴说：“你需要一个爪牙去维护你在这许宅的地位吗？所以这个人选是我，因为你觉得少爷对我还可以，其他人却丝毫没有利用价值。还是你觉得我比别人聪明，能一眼看出你的阴谋诡计？”
　　杜若晴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默默地说道：“不愿意也罢，那就别怪我没给你机会。”
　　汪淑贞端端正正地行了个妾礼，然后不卑不亢地说道：“谢太太的美意，只是，如果太太继续做不利于五姨太的事，那就请恕淑贞不能再包庇太太了。”
　　杜若晴却镇定地笑道：“你确定，你维护的是你珍视的吗？二姨太，如果我没记错，你还有个弟弟，你若是愿意和我一起在这许宅里站住脚，或许以后你们汪家出事，我可以帮忙呢。”
　　汪淑贞摇摇头苦笑地看着杜若晴：“太太你未免太瞧得起我了，烨磊没有什么野心，我也是，我们都只是想做个普通人。我希望烨磊快乐，而我自己，就算是冷着熬死在这宅院里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杜若晴无奈地摇摇头，然后说道：“二姨太留步，我还有一句话要告诉你。”
　　汪淑贞本来已经转身要走，可是回过头的时候却看到一脸奸笑的杜若晴，她眯着眼睛小声凑到汪淑贞的耳畔，然后对汪淑贞说：“我不喜欢不听我话的人，而你现在竟然成为了这样的人，一会回去的路上走慢点，可能有惊喜等你。”
　　汪淑贞反问道：“你什么意思？”
　　杜若晴若无其事地坐下来，然后笑着说：“现在就告诉你了怎么能算惊喜呢？”
　　汪淑贞料定杜若晴是不会告诉自己的，只能带着疑问和碧竹离开了鹿韭园。汪淑贞一路上走着，心里一直在想杜若晴的话。碧竹看汪淑贞心事重重，就问道：“二姨太怎么了？”
　　汪淑贞把杜若晴关于惊喜的话告诉了碧竹，碧竹撅着嘴说道：“那我们快点回去吧，不会太太搞什么阴谋了吧？”
　　汪淑贞想也想不出来，只能无奈地点点头和碧竹快步往盘水阁走。快到盘水阁的时候，碧竹忽然说道：“对了二姨太，我感觉这几天景桓姐姐的状态好像不太对。”
　　汪淑贞问道：“怎么不对了？”
　　碧竹回答道：“那天她忽然出府去了，回来的时候眼睛红红的，我问怎么了她也不说。再后来，她整个人就恍恍惚惚的。”
　　汪淑贞摇摇头说：“我这几天管顾着照顾杨夫人和五姨太了，竟然没注意到她，我说怎么这几天都是你伺候着，她总不见人，一会回去我问问她吧。”
　　刚一踏进盘水阁，汪淑贞就看见自己房间里的灯火明明灭灭，碧竹疑惑地说道：“景桓姐姐怎么不用新蜡烛，这光线看这蜡烛已经快燃尽了。”
　　汪淑贞笑着说：“所以景桓比你知道省俭啊。”
　　碧竹不服气地说道：“二姨太总是这样，宠着景桓姐姐，其实碧竹是怕二姨太晚上看书的时候伤眼睛，谁让姨太太房里不能用电灯呢。”
　　两个人一边开着玩笑一边走进屋来，汪淑贞叫了一声“景桓？”，可是里间也没人答应。碧竹和汪淑贞都很疑惑，碧竹就悄悄地对汪淑贞说：“二姨太别吵，我猜景桓姐姐没准是在你那屋电灯，可是困了就趴桌子上睡了，我去吓她一下。”
　　不等汪淑贞说话，碧竹就踮着脚走进了里屋去，可是碧竹刚进去就“啊”的一声，然后就后退着走了出来。汪淑贞看碧竹惊慌失措的表情就知道肯定有事，于是就快步走到里屋。可是屋里的场景，让汪淑贞吃惊不小，床上躺着的是许振宁，而在他旁边则睡着景桓。
　　汪淑贞脸色惨白地看着这一幕，碧竹站在一旁更是噤若寒蝉。景桓缓缓睁开眼睛，在看到汪淑贞的一刹那眼角竟然闪过一丝得意，汪淑贞不由地后退一步，好在碧竹扶住了汪淑贞，景桓立刻跳下床跪倒在汪淑贞面前哭诉道：“二姨太绕了奴婢，奴婢不是有意的……”
　　只见许振宁伸了个懒腰，然后扶起景桓，若无其事地看着汪淑贞说：“你回来啦，这件事怪不得景桓，是我想要她。”
　　汪淑贞打量着景桓，虽然她面带泪痕可是眼神里却清楚地写着无所畏惧。碧竹气得直咬牙，但因为许振宁已经说了这样的话只能隐忍不发。汪淑贞极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说道：“少爷是许家的一家之主，想要个奴婢自然没有什么不可以。”
　　许振宁随意地笑了一声，然后看着汪淑贞说：“你知道就好，我许振宁想要的女人，都能得到。”
　　有一种愤怒忽然流窜在汪淑贞的体内，好像回到了很久之前汪淑贞的生日，她第一次见到许振宁，那时候他也是一样的嘴脸和表情。汪淑贞冷笑一声，“当然，许少爷声名在外，想要一个女人还不是唾手可得。”转而，她的脸微微抬起，似笑非笑地看着许振宁说道：“那么，眼下少爷要怎么办？”汪淑贞故意鄙夷地看一眼地上跪着的景桓，说道：“少爷要一个女人固然不错，只是，这景桓是我盘水阁的丫鬟，今晚少爷是要把她带走，还是要我离开盘水阁，给她腾地方呢？”
　　许振宁看着汪淑贞不由得怒气上涌，冷冷地对碧竹和景桓说道：“你们两个出去！”
　　许振宁一把扯过汪淑贞，然后冷冷地问道：“你和杨玉树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汪淑贞心下一惊，看着许振宁的表情竟然有些诧异，但是汪淑贞立刻笑了起来，她挣扎开许振宁的手，然后镇定地看向许振宁说：“少爷怎么会关心这个？难道说被我发现和我的丫鬟躺在床上，所以就来质问我吗？”
　　许振宁因为发怒而使额头的青筋暴起，他抓住汪淑贞的手臂，愤怒地质问道：“二姨太，你知道我最不喜欢什么吗？我最不喜欢你这种不受驯的样子。”
　　汪淑贞也格铮铮地看向许振宁，每一字句都斩钉截铁，“那许家的少爷是觉得我汪淑贞是你豢养的宠物吗？为什么要让我受驯？变成这许宅里你的一个附庸品？任凭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只听“啪”的一声，汪淑贞的脸上热辣辣地就是一巴掌，这种被打的感觉汪淑贞好像好久都不知道了。然而汪淑贞的脑海里却不由得想到了一个声音，那个声音好像是很久之前有人对她说的，“我保证，虽然只能让你做我的二姨太，可是不会再有人欺负你”，汪淑贞冷冷地看向一脸错愕的许振宁，他看着自己的左手好像这一巴掌似乎不是他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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