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魂]另一种等待

　　时至十月，只剩下最后几场考试了，九月的最后一场里面，塔矢亮遇上了中村，中村也有了一败，现在保持全胜成绩的就只剩下塔矢亮和伊角了。
　　正准备乘电梯上楼的篠田老师遇上了《围棋周刊》的古濑村先生。最近结果要出来了，大家对今年的新初段也十分期待，古濑村先生脸上带着笑，朝篠田先生点了点头。“还有三场就结束了吧？”
　　按照惯例，到了十月份就没几场考试了，古濑村打听后得知今天是倒数第三场。
　　“是啊。”篠田想到这无形的厮杀终于要落下帷幕，自己也可以喘口气了。
　　“篠田老师觉得今年谁能通过？”古濑村记者做惯了，总是喜欢问些问题。
　　“没到最后，谁也不好说啊。不过有的孩子是确定无望了，唉……”篠田微微抿唇，想起了自己带的那些院生。奈濑、饭岛、本田都有四败了，和谷也有了三败，目前成绩最好的是仍保持全胜的伊角。在院生那一大群孩子里面，伊角的棋力是最好的，看今年的态势，似乎很有可能通过考试。不过……伊角那孩子总是会想太多……
　　上了些年纪的篠田微微叹气，年纪大了，总希望这些孩子能少吃些苦，可又知道有些苦不吃不行。伊角还没和塔矢亮交过手，也不知道……
　　“叮”地一生，电梯到了对弈室所在楼层，篠田忙抽离了思绪，走出了电梯。

　　到了考试时间，篠田先生去了对弈室，发现今日伊角对面坐着的赫然正是塔矢亮！

　　随着老师宣布考试开始，对局室里一片“请多指教”的声音。考生们纷纷打开棋盒，准备猜子。
　　伊角从棋盒中拈出两枚棋子攥在手里，心里暗暗想着，这是塔矢亮，和我一样保持全胜的塔矢亮！如果我要追上进藤的话，就必须先超越眼前的这个人！
　　眼中光芒毕露，手心一张，棋子落在了棋盘上。
　　伊角执黑。

　　塔矢的脸上始终保持着沉静如水的表情，棋也好像他的人一样，始终冷静地进行着攻防。
　　盘面上的黑白二色逐渐取代了那一个个小十字。伊角的序盘走的很坚实，四平八稳，亮的平稳中则更带着些许凌厉的风气。
　　中腹大战打响，伊角思考的时间就越来越长了。
　　小亮毫不意外地发现对方的眉毛又拧了起来，眼光死死地盯着棋盘。
　　这个人……似乎是进藤的朋友来着……今天也太谨慎了些吧？

　　终于，伊角将黑棋落在了四之十五。他的第一直觉就是那里，可是不在脑海里反复推敲的话，总是不放心。可是一推敲，时间就不够了。伊角瞥了一眼计时器，对方还剩下两个小时，自己却只剩下一个小时零九分了。这样下去的话，后面会越来越紧迫的……
　　想到这里，伊角莫名觉得烦躁起来。
　　心里像是有一只猫在挠，一下比一下急。脑海里有着明确的几个字：我要赢。这种信念却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不坚定。

　　中午休息时，伊角连饭也没吃完，就趴在桌子上养神，和谷坐在他身边，看了看那仍旧微微蹙着的眉头，没有说话。

　　下午重新开始对弈，伊角的棋仍旧行的谨小慎微，很快，原先就所剩无几的时间用完了。
　　时间一旦用完，伊角的每步棋就必须在60秒之内落下。
　　伊角感到自己的后背有些凉意，他知道那是他的汗水。
　　行到现在，黑白二色大龙盘踞在棋盘中央，塔矢亮的白龙正对伊角的地盘虎视眈眈，塔矢落起子来果断坚决，毫不含糊；伊角的黑棋因为他的谨慎，走的中规中矩，同时也难免有些束手束脚。
　　塔矢在心里暗自摇头，对方今天实在是谨慎过头了。
　　不过，这一切都只是我同向进藤的路上的障碍。如果是小石头，我便跨过去；若是大山，我便费些力气翻过去。总归是要过去的，我的目标，只有进藤而已。
　　想到这里，小亮的目光一闪，寒芒一现，一枚白棋落在了十二之九。
　　恰好在黑色大龙的颈脖位置。

　　伊角低低吸了口气。
　　这就是塔矢亮吗？与谦恭有礼的外表不同，人人都说他的棋就好像是把锋利的刀，那是凌厉的、危险的、不容小觑的。
　　伊角的第一反应是要下在十一之九，随之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是塔矢亮，塔矢名人的儿子塔矢亮，这一手，恐怕不是简单的一手靠可以应付的吧？
　　伊角只觉得时间飞速地流逝，自己的心也在十一之九和十四之七之间摇摆不定，到底应该怎么选择？
　　眼前的世界好像异化起来，黑白二色之外的实物都变得无比鲜明，鲜明到失真的地步。耳边仿佛能听到时间一秒一秒地走过，滴答滴答，一声急似一声，而伊角心内的焦灼，仿佛流逝的不是时间，而是自己的生命。
　　来不及了，60秒要到了……
　　伊角一咬牙，将棋落在十四之七。
　　只是这一手，竟然好像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眼前瞬间有些不清晰，衣服竟然全被汗水打湿了。他微微急促地喘着气，感觉手臂和腿上竟然都变得酸软无力。
　　塔矢瞥了他一眼，继续不动声色地将下一手棋落下。
　　伊角也沉下心来应对，感觉上却是力不从心。明明四周很静，他心里居然觉得吵得不得了。黑龙也随着他的不坚定萎靡起来，到了第一百三十八手，已是气势全失，不成龙形了。

　　伊角垂着头，几乎要将嘴唇咬出血来，半晌，才将手里的黑子放回了棋盒。
　　“我输了。”声音中透着无尽的疲惫。
　　“多谢指教。”塔矢亮清冷的声音传到棋盘的这一头。

　　小亮看着对方颓败的神色，想起那人同自己一样，在今天之前也是保持着不败的成绩的，心下有些不忍。
　　只是，这个世界本来就是有胜有负的。没有一直输棋的棋士，也没有永远赢棋的人；唯有这样，才能有不断的超越与追赶，才能推动着围棋这种古老的技艺一直向前。
　　因为一败就认输的人，是永远的失败者。

　　结束棋局的和谷看见伊角从对局室出来，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知道他是输了棋。
　　“伊角，没事吧？”和谷与伊角肩并肩出了棋院，才小心翼翼地问。
　　伊角神情恍惚，听到这话，却还是扯出一个微笑，“没事，你放心。”
　　和谷在心里嘀咕，没事可不是你这个样子……却没有再说什么。塔矢亮有多强，和谷也知道。输棋这种事，只能自己调整。
　　而另一边的进藤宅中，赢了棋的小光却也觉得烦躁得很。
　　小光今天的对局是由佐为下的，随着剩下的棋局越来越少，小光也变得焦躁起来。
　　还剩下两场，一个是塔矢，一个是伊角。小光一直很怕遇上伊角会影响他之后的发挥，能留到最后两场总算是影响小些。至于塔矢，小光已经有两个月没和塔矢说过话了，更别说和他下棋！塔矢现在的棋能下到什么地步呢？两个月，够塔矢进步很多了吧？那个孩子一直是个要强的性子呢……可是关键是，自己和佐为，究竟谁是塔矢的对手呢？！
　　小光为了这个事简直快要烦死了，并不是不想让佐为下棋，可是这么多天以来都没能和塔矢下棋，要是这唯一的机会是佐为来下……
　　小光想想就想挠墙。
　　想立马打电话去棋院问问对弈安排表，又怕知道了不想知道的会更烦躁。
　　于是他对自己说，算了，听天由命吧……

　　上了楼，就打开电脑，登陆了Hikaru的账号，想要下一局棋排解排解心思，却意外地发现了高永夏的账号。鼠标移上去，发现他并没有在对弈中。
　　是刚上线？
　　小光对下棋的人名有些挑剔，加上他的对局记录少，虽然胜率高，却鲜少有人会主动邀请他对局，所以他找了一圈对手回来，发现高永夏依然只是在线的状态。
　　小光撇撇嘴，莫非也是在找对手？
　　那好吧，今天就和高永夏下一盘吧。
　　小光点击了他的名字，邀请对方进入对局。
　　可是那红毛棒子竟然拒绝了！
　　小光气得直哼哼，心想本大爷难得找个小鬼下棋，可是对方竟然拒绝了！这倒像是在等什么人似的……
　　等什么人？
　　小光瞥了一眼身边正盯着屏幕看的佐为。
　　[啊，这是什么意思？怎么还不下棋？]佐为从来没有看到过被拒绝的界面。
　　[……我想他是在等人。]
　　[恩？]佐为细细看了小光鼠标所在位置的名字，[啊，这个人我和他下过棋的！]
　　[……所以我想……]小光艰难地咽下口水，[他是在等你……]
　　[唉？我？]佐为用细白的指尖指着自己的鼻头。

　　是不是真的，试一试便知道了。小光这么想着，退出自己的账号，登陆上了SAI的账号。
　　SAI现在在网络围棋界是神一样的存在，所以一旦他上线，收到的对局邀请简直就要将电脑屏幕撑爆！之前小光都是选一个顺眼的接受了，今天小光却耐心地点掉一个个红叉叉，直到那人的对局邀请弹出来。
　　[果然……他真的在等SAI……]
　　[那要再跟他下一局吗？]
　　[……]小光再次艰难地咽口水，[不要……]

　　一想到高永夏有可能天天守在屏幕前等SAI上线，一上线就邀请对局，没能对局就围观……小光只觉得脊背一阵阵发寒。
　　呜呜，麻麻，高永夏好可怕！跟绪方一样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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