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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二)章妃拈酸
自春末到夏初,很快天气便湿热了起来,仿佛昨日里还穿着四五重衣,今日便要着一件曳撒都嫌热了一般,随着天气愈发的闷热,人的心情也愈发烦躁。
这厢里章枢还在绣那个牡丹图,殿外知了嘶声力竭的叫着,不知疲惫,章枢看着泰半的空白,越发觉得无力,不能独立绣完,急躁起来,针脚什么的也顾不得了,一不小心便扎到了手,殷红的鲜血滴在雪白的锦缎之上,晕出一大滴石榴红,章枢气急,一脚踢翻了绣架,仍觉余气未消,又去踩了两下已被踢倒的绣架。
两旁侍立的五六个小宫女见状,大气也不敢出一个,纷纷将头低了又低,一时含翠殿静谧无比。
水湛因着天气已经到极热的时节,文华殿放了假不用上学,昨日里又刚去过水湜那边顽耍,也不好意思日日都过去,想着几日没正经去含德宫,便带了素蝶蕊蝶龙岩几人过来了,恰巧见到章枢站在翻倒的绣架边,怒气冲冲的样子。
水湛连忙道:“娘,怎么了?”
章枢听此方看到水湛过了来,便道:“无事,只是心情不爽罢了。”
水湛闻之,也不好多问,便岔开话题道:“听闻近日御苑那边各色荷花开的正艳,娘娘不妨过去一观,况且,还能泛舟采莲。”
章枢想到夏日水边一向清凉,现在荷花开的又盛,倒真真是个纳凉的好去处,便颔首嘱咐女史离去预备下东西,自己则带着水湛乘了马辇往御苑过去。
御苑的青湖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湖中有小岛一枚,上有一方小院落,又有四方湖中亭子六个,皆由湖边向湖中延伸,尽头筑一或六角或八角或四角或单檐或重檐的亭子,因着从湖边延伸长度不一,方向不同,离着那湖心岛颇远。
含德宫位于紫禁城的东面,章枢与水湛过来,也不做他想,直接从东面的那个小码头上了画船,吩咐画船的太监将船往荷花深处划去。
船上只有侍奉章枢水湛的蕊蝶龙岩以及章枢身边的宫人寒玉小苏小詹几人与船工,章离素蝶并未与他们乘船,而是直接带着宫人往南边的六角重檐襄亭布置一会章枢水湛过来时的用度。
盛夏荷长的极为旺盛,几乎看不到枯叶,到处都是绿意,午后阳光炽热,荷花莲叶固有的清芬因这炽热更加浓郁,混合着被蒸腾起的水雾,闻之竟有些甜腻之感,水湛看着那些出水的芙蓉,倒是没什么感觉,然,看到莲蓬反而有些口馋起来,便趴在画船的栏杆之上,伸手去折莲蓬。
章枢看了眼水湛,也没喝止,身边的寒玉见之,便拉着小詹从船的另一侧采了数个莲蓬,剥好了莲子放在章枢身边小几的漆器果盘里。
章枢自己拣了中意的莲子慢慢剥去莲衣,剔除莲心。一边看这水湛折莲蓬一边甚为清雅的吃了起来。
水湛早些年带着水溶在青湖边折荷叶扛着作伞,又带着他采莲摘花无所不为的,起初水湛以为剥出来的莲子莲衣越青而个头越大的应该是好的,只是一只莲蓬之上莲子难免大小不一发育不整,那时候水溶小他一个月,胳膊腿儿明显比他短一截,只晓得拿水湛折下来的莲蓬,因着水湛当时年纪也不大,折的也并不多,又要两人分,虽然两个都是四五岁的样子,吃的并不多,但是明显那采摘的速度便不行了,于是,水溶也不顾什么莲子够不够大,颗粒够不够饱满之类的,剥了莲衣都吃。
水湛奇怪他有好些剥了莲衣却不去心,便问了他:“那莲心可苦的紧,小十四不是很怕药苦么?”
水溶伸出拇指,比了下道:“像我手指大的心儿都不苦。”
水湛尝了之后才发现了这事。
数年过去,水湛早已精通此道,摘了许多莲蓬仍在船舱之内,只一刻钟,便在船内堆起了个小丘,自己目测了下,应该够了,拍了拍手上沾的荷叶茎上的赃物,站了起来,蕊蝶会意,连忙将小凳子搬了到那堆莲蓬旁边。
水湛坐在小凳子上悠闲拽着一个莲蓬后的长茎,剥了起来,也不看什么风景之类的事情。
章枢笑着问他些上学的事情,水湛头也不抬的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章枢问了一会子也乏了,便真的看起风景来了。
好巧不巧的是,正看到不远处东面探出的宜亭上面,陈美人坐在嘉元帝腿上,倚在其怀中,满面笑容,显然,嘉元帝也甚为高兴,俄而,还贴着陈美人的耳根说些什么,陈美人似乎笑容又更胜一些。
章枢皱眉,之前的烦躁又被勾了起来,转头便让寒玉吩咐船工往宜亭撑过去。
水湛正剥了好一捧莲子兜在衣襟上,听到这个大奇,因着正与章枢对坐,那边嘉元帝陈美人声音也不大,不曾发现章枢不高兴的缘由,看了下她的脸色,也没敢问。
没多久,便到了宜亭前的涉水的台阶,章枢牵着水湛顺着台阶上了去,一小段的廊须臾便走完了,水湛也看到了嘉元帝,此时,陈美人刚听的章枢过来,从嘉元帝腿上跳下了,恭立在一边。
章枢斜了一眼陈美人,向嘉元帝欠身道:“阿闳。”
嘉元帝微微一笑道:“枢儿也出来了,坐下说话吧。”
章枢很自然的坐到了嘉元帝身边的的另一张交椅上。
嘉元帝又道:“刚刚还听陈美人说你在家里绣起花来了,不知你绣的如何了?”
因着这边只有一张圆桌两只交椅,水湛看到转头吩咐蕊蝶将船中的小凳子取来,到嘉元帝再问的时候,蕊蝶已经板着小凳子跑过来了。见陈美人站在嘉元帝身侧,水湛接了小凳子便要往章枢那边过去,嘉元帝却说了句,“小十三到爹这边来。”
水湛无法,硬着头皮抱着小凳子往嘉元帝身边过去。将凳子放在嘉元帝脚边,自己坐下,仰头便问:“爹爹刚刚问我娘的绣品么?”
嘉元帝颔首。
水湛道:“我娘娘绣了好大一副的牡丹图”,然后伸两只食指比了下大小,复又道:“都绣了一半了。”
嘉元帝一脸不可思议,奇道:“你娘娘真绣了那么大的牡丹?”
章枢急忙道:“别听小孩子胡说,哪里有那么大一朵的牡丹,实不过是一副描绘牡丹盛开之时含翠殿景象的画罢了。”
嘉元帝道:“往日里只听说章贵妃打圈练剑,这做女红倒还真是稀罕了。”
水湛见两人交谈甚为私密,自己也插不进话,便伸手到桌子上摸了颗生栗子剥着玩,顺便看看湖中风光。
章枢看了眼站在嘉元帝身边无措的陈美人,继而道:“稀罕什么,不过是近日想给十三做点衣物,先练些针法罢了,我记着去年我还绣过一方帕子特意给了你。”
嘉元帝想了许久,才想起那帕子,愕然道:“那是你亲手绣的?”
章枢道:“自然是我亲手绣的。”
只听嘉元帝又道:“早知是你亲手绣的,我真该好好的藏起来,也免得丢了去。”
章枢神色一黯,低头看了眼水湛,只见他正看着空荡荡湖心正摇曳而来的一只画船,章枢道:“十三盯着那船做什么?”
水湛道:“好像是哥哥。”
嘉元帝也顺着目光看过去,下了句定语,“必是太子无疑。”
章枢道:“何以见得?”
嘉元帝道:“那船头站的那人身量极高,能过来御苑的也只有余统举了,自然是太子无疑。”
章枢看了眼,倒是没觉出来那人又多高,只是不久之后船近了,人也近了,看着认出确实是余统举,便问:“刚才你如何看出他很高的?”
嘉元帝笑而不语。
身边的陈美人倒是上前一步道:“想是陛下将那船高与那人的身高做了比较,那船身高度是不变的,便能推断那人身高,宫中有此身量者极少,再看看能过来的,大概也只余少监一人了,而后便猜到船中之人乃是太子千岁。”
章枢点头道:“有理。”
嘉元帝也赞许的看了陈美人一眼,那陈美人见之,羞涩一笑,便低下头去。
章枢皱眉,却也不曾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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