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小树

　　但事实却总事与愿违，言思筝越不想去面对的事情，越发靠近，并且一次又一次在挑战她那早就掩饰不住的占有欲。

　　高铁上林清弦的电脑毫无保留的展现在言思筝的眼前，被文档压下的微信界面刚刚她看得清楚，沈译之发来的信息，问林清弦上高铁了吗？

　　需要他来问的吗？他以什么身份问？同系的温柔学长还是一起拿下不少奖项的同伴？

　　高铁座椅的靠背带着轻微的晃动，空调风从头顶吹下来，带着点干燥的凉意。言思筝坐在靠窗的位置，林清弦就挨在她身边，笔记本电脑放在小桌板上，屏幕的微光映在她脸上，把睫毛的影子投在眼睑下方，纤长又清晰。

　　言思筝的视线像被磁石牵着，明明窗外是飞速倒退的绿田和远山，她却忍不住一次次往林清弦那边偏。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自己牛仔裤的口袋，里面的手机其实有电，她却没有掏出来打发时间，她只是找不到别的理由，来缓解此刻心里翻涌的纠结。

　　理智告诉她，林清弦都说了只是同系学长，一起参加比赛而已没什么特别的。大学里志同道合的朋友本就多，沈译之帮她备赛、救场，不过是同学间的互相扶持，自己不该这么小心眼，更不该恶意揣测别人“有所图”。

　　可另一个声音却在耳边嘀咕：真的只是朋友吗？能一起熬那么多备赛的深夜，能在领奖台上分享最耀眼的时刻，能让林清弦真心称赞“靠谱”，这份情谊未免太特别了。

　　万一……万一沈译之对林清弦不止是朋友的心思呢？林清弦那么温柔通透，会不会没察觉？或者察觉到了，却因为顾及同学情谊不好意思说破？

　　越想越乱，言思筝的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起来，手指抠口袋的力道也加重了些，布料被揉出一道道褶皱。她偷偷瞥向林清弦，对方正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指尖在键盘上敲得飞快，神情认真又专注，连眉峰都微微蹙着，像是在处理什么重要的事情。

　　这样的林清弦既陌生又熟悉。陌生的是她面对专业时的沉稳模样，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属于“大学生林清弦”的一面；熟悉的是她专注时的侧脸轮廓，是鼻尖微微扬起的弧度，是让她忍不住心动的模样。

　　心里的醋意像发酵的汽水，越积越多带着点酸溜溜的气泡，胀得她胸口发闷。她想问问林清弦和沈译之到底有多熟，想问问他们除了比赛之外还会不会一起吃饭、一起自习，想问问那个学长有没有说过什么奇怪的话、做过什么逾矩的事。

　　可话到嘴边，又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太刻意了，这样问出来，不就等于承认自己在嫉妒、在胡思乱想吗？她不想让林清弦觉得自己小气又难缠。

　　林清弦的手机就放在电脑旁边，屏幕暗着，壳子是言思筝上次逛街时帮她挑的，浅紫色的磨砂面，缀着几颗小小的珍珠。言思筝的目光落在那部手机上，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她深吸了一口气，手指在腿上悄悄攥了攥，用尽量自然、甚至带着点撒娇的语气开口，声音压得轻轻的，刚好能让林清弦听见“林清弦。”

　　林清弦敲键盘的动作顿了顿，侧过头看她，眼里带着一丝疑惑“怎么了？”

　　“我的手机……好像没电了，”言思筝垂下眼，避开她的目光，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口袋，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试探，“能不能借你的手机给我玩一会儿？就玩个消消乐，打发时间。”

　　说完她悄悄抬眼，用余光观察着林清弦的反应，心脏有点怦怦跳。她知道这个理由有点牵强，高铁上明明有充电口，可她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借手机不是目的，她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确认点什么，或者说是想给自己找点安全感。借到手机，好像就意味着林清弦愿意对她毫无保留，意味着自己在她心里，还是特别的。

　　同时她也想打断林清弦和工作的牵扯，让她的注意力从电脑上移开，重新回到自己身上。这个暑假才刚开始，她要的是林清弦完完全全的关注，而不是让她一边处理事情，一边和自己交流。

　　林清弦愣了一下，随即失笑伸手拿起手机，屏幕亮起时，映出她眼底温柔的笑意“当然可以，”她把手机递过来，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了言思筝的手背，林清弦指尖划过手机解锁界面，随口报出数字时，语气自然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密码1107。”

　　言思筝伸出去接手机的手猛地顿住，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随即飞快地攥紧了机身。浅紫色的磨砂壳还带着林清弦掌心的温度，屏幕暗下去的瞬间，那四个数字在她脑海里反复跳动——11月7日，是她的生日。

　　她从没想过林清弦会把手机密码设成自己的生日。

　　之前借手机时，她还在忐忑，怕林清弦用的是自己的生日、或者和沈译之相关的数字，甚至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可此刻“1107”这四个简单的数字，像一颗裹着糖衣的小石子，轻轻砸进她心里，漾开一圈又一圈甜丝丝的涟漪。

　　刚才那些纠结、嫉妒和不安，仿佛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甜意冲散了。原来林清弦记得，记得她的生日，还把这么重要的密码设成了这个日子。这是不是意味着，在林清弦心里，她也是特别的？比那个一起参加比赛的沈译之还要特别？

　　言思筝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往上扬，眼底瞬间亮了起来，像被点亮的星星，连刚才微微蹙着的眉头都舒展开了。她低头解锁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敲击“1107”，解锁成功的瞬间，心里的喜悦几乎要溢出来。

　　她偷偷瞥了一眼身边的林清弦，对方已经重新专注于电脑屏幕，指尖在键盘上敲得飞快，侧脸在屏幕微光的映照下，依旧是那副认真又温柔的模样。可此刻在言思筝眼里，这张熟悉的侧脸却格外动人，连带着她敲击键盘的声音，都像是悦耳的旋律。

　　言思筝握着手机，指尖摩挲着屏幕边缘，心里甜滋滋的。她打开消消乐，却完全没心思玩，只是反复看着手机桌面——壁纸是她们上次一起去海边拍的合照，她依偎在林清弦身边笑得没心没肺，林清弦则侧头看着她，眼里满是温柔的笑意。

　　原来，林清弦的手机里处处都是她的痕迹，只有她的。

　　密码是她的生日，壁纸是她们的合照，那些她担心的、嫉妒的，好像都成了多余的胡思乱想。沈译之只是一起参加比赛的学长，那些她没参与的过去，再遗憾也抵不过此刻林清弦把她放在心上的这份偏爱。

　　言思筝的心情好到了极点，连高铁空调干燥的风，都变得宜人起来。她忍不住轻轻碰了碰林清弦的胳膊，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雀跃“林清弦，你壁纸好好看啊。”

　　林清弦侧过头看她，眼底带着笑意“你喜欢就好，上次拍了好多，我手机相册里都有，你可以都发给自己。”

　　“好呀！”言思筝用力点头，嘴角的笑容更深了。

　　她低头看着手机，林清弦心里有她，这就够了。那些错过的三年，她会用接下来的日子，一点点弥补回来。她要让林清弦的生活里，处处都充满她的影子，让她成为林清弦最离不开的人。

　　手机屏幕上的消消乐还在等待开局，可言思筝的心里，已经被满满的喜悦和期待填满了。她握着手机的手轻轻收紧，指腹感受着机身的温度，像握住了一份沉甸甸的、只属于她的偏爱。

　　只是下一秒言思筝的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像被无形的线牵住般微微发颤。屏幕亮起的光映在她眼尾，把那点心虚染得愈发明显，她飞快地抬眼扫了林清弦一眼，对方正垂着眸看电脑的文字，睫毛投下细碎的影，似乎没留意到她的小动作，可她还是莫名攥紧了衣角，掌心沁出薄汗。

　　“就看一眼，看完马上关掉。”一个小人在耳边怂恿，声音甜得像裹了糖，“沈译之发的消息，万一有急事呢？”另一个小人立刻跳出来反驳，语气带着点慌“不行！林清弦就在旁边，你偷偷看别人消息，这样林清弦会生气的。”

　　两种声音在脑海里撞来撞去，搅得她心乱如麻。屏幕还在固执地亮着，那条未读消息像个小小的钩子，勾得她忍不住想点开，可余光里林清弦安静的侧影，又让她硬生生按住了那份冲动，指尖在屏幕边缘蹭来蹭去，纠结得快要把屏幕戳出洞来。

　　指尖往下按的瞬间，言思筝刻意放轻了动作，屏幕解锁的震动像羽毛擦过心尖，痒得有些不自在。她飞快点开对话框，目光扫过那些文字，沈译之问她回到家周末有没有空，说他这周想去海城玩，想让林清弦做向导。

　　每句话都得体得挑不出错，语气是普通朋友间的熟稔，甚至带着点刻意的分寸感，就像林清弦回复的那样，礼貌却保持着距离。

　　言思筝下意识咬了咬下唇，心里那点自我安慰的理由又冒了出来，林清弦说了不会有秘密，她们之间该毫无保留，自己这样盯着别人的消息，是不是太小心眼了？

　　可目光再往上移，看到沈译之发的消息，哪怕内容都是无关紧要的日常，那高频的发送频率还是像根细针，轻轻刺了她一下。

　　言思筝打开林清弦的朋友圈，她很少发朋友圈，但几乎每一条沈译之都点赞评论了，转发的音乐下他评论收藏了，假期饭菜的照片他评论看着很不错，就连和自己的合照他都评论姐妹两个都很漂亮，有人需要他来告诉自己和林清弦很漂亮吗？零个人吧。

　　这些细节像碎片般凑在一起，哪里是普通朋友该有的样子？

　　言思筝手指重新划到对话框，翻开两个人的聊天记录，林清弦回复得滴水不漏，没有半分越界的语气，可言思筝看着那些对话，眉头还是不受控制地越皱越紧。胸口像堵了团湿棉花闷得发慌。

　　指尖划过屏幕，她下意识想往上翻，看看之前的聊天记录有没有遗漏的蛛丝马迹，手指却突然顿住。她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她像个警惕的守卫，盯着不属于自己的“领地”，连呼吸都带着点紧绷的占有欲。

　　这种隐秘的情绪让她有些慌乱，可更多的是难以言说的酸涩，明明知道林清弦没有错，沈译之的试探也没越界，可那份不舒服还是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勒得她心里发疼，连握着手机的手指都微微泛白。

　　她知道自己这样不对，不该把林清弦当成私人物品，可那种感觉太强烈了——就像自己小心翼翼珍藏的宝贝，被别人隔着玻璃反复打量、惦记，明明没被触碰，却还是让她浑身不舒服。

　　——林清弦我讨厌你被别人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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