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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
米埃尔立刻跪地：“领主！听我一句话吧，你忘记他是迟早的事情，为什么非要把他困着不放呢？”
汉尼拔慢慢抬起他的脸，结结实实给了他一巴掌。
米埃尔嘴角淌血，抽了抽鼻子，仍旧不挪动地方：“领主，你还记得他是谁吗？你还记得你和他第一次在哪里见吗？他送你的第一样东西是什么？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你只记得你爱他！记得这个有什么用？”
“你告诉我他从哪里出去了，我不治你欺骗我的罪。”汉尼拔说。
“领主，你总是这样，开出让人拒绝不了的条件，让别人心不甘情不愿地服从你，也只有威尔他不听，他要跑就是要跑，你给再多也没用。”
汉尼拔脸气白了：“他从哪里出去了？”
米埃尔深吸了一口气：“南门，我让他去了精灵部族废弃的传送处，准备重新打开使用。”
汉尼拔追了出去。
威尔和士官从北门出去了。
“米埃尔吩咐我从这个门带你出去。”
骏马跑得飞快，威尔心中复杂情绪翻涌，夜色漆黑浓重。
终于能离开了。这辈子都不要再回这个地方了。
已经数不清在这里待了多长时间，回想起待在这里的日子，这个地狱，什么地方都不值得留恋。
他的心随着他的想法而狂跳。威尔知道，他在自己欺骗自己。
欺骗了能怎么样，不欺骗又能怎么样？还是要走到这一步。
也许这是自己见汉尼拔最后一面了。
鬼使神差，他回头看了一眼。
南方的天空上，出现了一条极细的光束，范围不断扩大。
“那是什么？”威尔问。
士官回头看了一眼，立刻停住了马：“怎么回事？那边的传送处怎么开了？”
威尔面色一沉，想到了什么。
“克雷迪斯，是克雷迪斯，快！我们去那里！”
士官有些为难：“米埃尔长官吩咐让你从这里出去。”
威尔有些着急：“他要是找不到我，说不定会闯进城堡和汉尼拔对峙，到时候造成的就不止一点伤害了！”
士官还在犹豫，威尔说：“我过去拦住他，我们两个一起走，你也算是完成了任务！”
士兵咬牙：“好！”
他调转马头，两人往亮光处奔去。
汉尼拔往南边跑去，一路畅通无阻出了直门，顺着小路跑进树林，抄近道前往传送处。
他已经看到了那条光束，传输人类的光束。
错过这一次，只怕他和威尔此生都不会再见面。
脑子昏昏沉沉，耳边的私语声越来越大，他停了马，缓了一会后继续前进。
“杀了他，吃了他！”父亲的声音从剑里发出来。
“杀了他！杀了威尔！”母亲柔和的声音像和煦的春风，应和着父亲的话。
他穿出了树林，趁着月光越过小溪，一剑斩杀了窜出的野兽，剑身沾血的瞬间，争吵的声音震耳欲聋，他捂住耳朵，眼睛充血。
有热热的东西滴到下巴上，他抹了一把，发现自己流了鼻血。
耳膜震动着，视线逐渐模糊，那条光束也开始闪烁，移动，一根变成一块，十条，拖出长长的模糊影子。
越来越近了，骏马似乎知道汉尼拔在寻找什么，朝着唯一的光亮跑去。
穿过落羽杉覆盖的森林有一处传送处，因为汉尼拔下令焚烧了树林，粉末变少，他一路上畅通无阻，没有粉末迷幻心智。
银白如水的月色下，汉尼拔抬头，看见同样洁白优雅的羽翼降落。
克雷迪斯朝他走来。
脑中意识缺失，所有的声音骤然放大，又像突然关闭的电视那样，所有声音瞬间消失了。
意识之海只剩下一片苍白的寂静。
威尔赶到时，野兽已经嗅到了鲜血的味道，绿森森的眼睛隐现在错落的山脉中。
空气中，粉末又飘了起来。
威尔的世界扭曲起来，他一眼就看见了光亮处倒着的两个人。
巨大的洁白翅膀正在光速萎缩，光束忽明忽暗，照得克雷迪斯的脸苍白脆弱。
威尔从马上跌了下来，手脚并用地爬到他面前，汉尼拔的刀还插在克雷迪斯身上。
“不……不……”威尔流泪了。
汉尼拔在旁边昏倒了。
那把灰色的小剑，刺进了克雷迪斯的胸膛。
风游动起来，威尔意识到克雷迪斯的灵魂正在经受灼烧。
“对不起……”威尔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轻轻拔出了剑丢在一边，堵着克雷迪斯的伤口，没有多少血流出来，克雷迪斯的脸色却愈发惨白。
“对不起……”威尔感到自己的更加脉搏微弱，心脏跳得剧烈，揪得生疼，“我让你落到这种地步……”
大颗大颗的泪珠落下来，每一颗都真心。
克雷迪斯一改往日的浮夸，反而像个智者一样温柔地摸着他的耳朵，说：“没关系，威尔……不怪你……不是你的错……”
威尔心脉受损，噗地吐出一口鲜血，抱住了克雷迪斯。
粉末在空中飘着，不知是幻觉还是真实，他觉得克雷迪斯的身体变得好轻好轻，几乎像羽毛一样轻了。
克雷迪斯忍受着灼烧灵魂的痛苦，说：“威尔，沃尔夫……沃尔夫走了，被久保太郎炸死了……威尔……你怎么又哭了呢？”
他擦着威尔的眼泪。
淡蓝色的光萦绕在克雷迪斯身上，一口一口啃食着他，他的语气慢慢虚弱了。
正如那日看见撒迪曼死亡那样，克雷迪斯的身体像火焰上漂浮的灰色碎片一样破了。
身体像灰色的蛾子一样化成了无数片，威尔只抓到了一手沉重的灰烬。
跪倒在地，耳朵贴着地面，他听着自己的心跳，一点一点凉下去。
内心被仇恨占满，他的呼吸开始急促，周围的空气波动起来，后背竟出现了两个半透明的漩涡，像两个透明的翅膀。
手心的血管暴起，他走向汉尼拔。
士官拿出刀护在汉尼拔面前，却突然飘了起来，被挂在了烧焦的树上。
威尔把汉尼拔翻了过来，汉尼拔眉头紧蹙，尽管手里没拿剑，他的双拳还是下意识地紧握。
汉尼拔慢慢睁开了眼睛，威尔失望地看到他眼中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仿若刚诞生的孩童。
澄净如水，温顺柔和。
威尔把手放在汉尼拔眼上，想把眼睛挖出来。
“你是谁？”汉尼拔问。
威尔呼吸都带着血味，汉尼拔流了鼻血，下半张脸上全是血，威尔伸袖子给他擦着，擦着擦着就擦不净了。
“我是威尔。”威尔轻声说。
汉尼拔睁着眼，威尔的手在他的脸上温和地摩挲。
“我送你走。”威尔说。
他捡起那把剑，往汉尼拔的胸膛刺去，剑却忽然被弹飞了，一根箭击飞了那把剑，威尔抬眼，看见米埃尔带着人冲了过来。
千军万马。
呲啦！箭刺破了皮肉，他大腿中了一箭，迫不得已倒地，手却去抢那把剑。
米埃尔从马上滑下来，一个箭步把剑踢远了，踩在威尔手上。
“你把领主怎么了？”他怒喊。
威尔：“他……他杀了克雷迪斯……”
“我在这里——”士官在树上大喊，米埃尔让人把他救下来。
他捡起剑，看见了剑上的鲜血，意识到事情不对。
威尔意识恍惚。
米埃尔：“来不及了，先把威尔带回去，准备审讯！”
威尔路都走不动了，被生抬了回去。
汉尼拔意识全失，一路上像个孩子，好奇而戒备地打量着地狱的一切。
安排威尔离开只是米埃尔的私下行动，威尔堂而皇之试图加害领主，触了大忌，米埃尔只能按照正规流程，把他关进监狱等候发落。
汉尼拔半个月后意识才逐渐清醒。
“威尔呢？”他醒来第一句话。
米埃尔沉默地将剑奉上。
“你什么意思？”汉尼拔说。
米埃尔：“他试图用这把剑杀了你，请您即刻下令斩杀他。”
汉尼拔困惑：“为什么？他为什么要杀了我？”
米埃尔跪地低头：“他恨您。”
汉尼拔怔住了。
“我做了什么？”
米埃尔：“您没错。”
汉尼拔：“我问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作为恶魔斩杀天使本就是天经地义，您留威尔一命已经实属宽容，斩杀其他天使是我们本就该做的事情，更何况天使和恶魔一直在作战，本就是敌对方！”
米埃尔顾左右而言他，汉尼拔意识到了不对，从床上坐起来，披上外袍出去，米埃尔拦住了他。
“领主！威尔不在房间里。”
“他在哪里？”
米埃尔话里带着哭腔，“领主，你杀了克雷迪斯……威尔他……他现在在监狱……”
他求着汉尼拔：“领主……我求求你……你杀了威尔，结束他的痛苦吧……”
汉尼拔甩开他，大步流星朝监狱走去。
手心沁汗，大脑疯狂运转，他在思考米埃尔话语的真实性。
后背出了大片虚汗，在靠近监狱牢房时，他忽然停住了。
害怕的情绪涌上心头。
一些记忆片段出现在脑海，他冲进森林，冲入小道，克雷迪斯庞大的翅膀。
手心紧握的那把剑。
他胸腔上下起伏，一时间竟然呼吸不上来了，憋得通红，慢慢吐气顺着呼吸。
“打开门。”
监狱长开了门。
威尔蜷在牢房的角落，头上落了根干草，嘴唇干裂，像个木偶人一样，只有呼吸声提醒自己他还活着。
“威尔。”他轻唤一声。
威尔像是什么都没听到。
“把他带出来。”汉尼拔说。
监狱长把威尔带了出来，威尔丝毫没有反抗，乖顺地走到汉尼拔面前。
汉尼拔伸出手，威尔握了上去。
熟悉的感觉，可汉尼拔没感觉到丝毫安心，反而陷入了更深的恐慌。
“你还认得我吗？”他真怕威尔什么都忘了。
威尔一个字一个字地回答：“你是汉尼拔。”
“跟我出去吧。”
“好。”
监狱长拦住了：“领主，他是犯人。”
汉尼拔的眼神让他自动闪开了。
汉尼拔带着威尔慢慢走回了楼上。
威尔平静得让人心生恐惧，汉尼拔想等到威尔睡着再离开，可威尔就睁着他的眼睛，一睁就是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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