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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州帝国(七十一)李弘熙,你真的忘吗?》
夜宴的喧嚣早已散尽,幽州行宫的寝殿内,李弘熙却了无睡意。他独自倚在窗边,目光穿透沉沉的夜色,仿佛又看见了那片觥筹交错的热闹里,唯一清冷夺目的所在——慕容馨雅。
“朕…会照顾馨雅一辈子!”少年李弘熙急促的誓言犹在耳畔。那时的慕容馨雅她怔了一下,随即漾开比春阳更甜的笑,飞快拈起一块蜜饯,带着少女的娇嗔塞进他嘴里:“嘘…别乱说话,吃糖!”那猝不及防的甜意与指尖幽香,此刻竟在唇齿间猛烈地复苏。
然而这汹涌的甜,瞬间被冰冷的现实冻结。她是契丹可汗耶律布日古德名义上的“义妹”,是契丹战败后精心打磨的温柔刀。
更令李弘熙脊背生寒的是她的血脉——慕容!那个曾建立吐谷浑,雄踞西北三百五十年的王族,连契丹突厥也曾匍匐其下。这煊赫最终覆灭于太宗皇帝的雷霆之师。
大唐虽厚待降族,但“复国”二字,如灰烬下不肯熄灭的暗火,始终在慕容氏血脉里燃烧。馨雅那双深潭般的眸中,是否也跳动着同样的烈焰?
“陛下,夜深了。”户部老尚书崔元礼的声音隔着珠帘响起,沉稳中带着忧虑,“明日尚需接见北庭新节度使与契丹可汗,龙体为重。”
李弘熙猛地回神,掌心冰凉汗湿。他缓缓坐直,烛火在他深不见底的瞳孔里明明灭灭,映出帝王独有的孤绝与权衡。良久,一丝苦笑在他紧抿的唇角漾开涟漪。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波澜已沉入死寂的寒潭:“崔卿所言甚是。传旨,明日召见完颜诺达、耶律布日古德。”
幽州行宫深处,那盏孤灯彻夜未熄,烛泪无声堆积,如同凝固的哀恸。
接下来的日子,如同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大殿之上,李弘熙高踞御座,冕旒玉藻遮去所有情绪,只余帝王威仪。诏书颁下,任命完颜诺达为北庭节度使,统御北疆。御笔朱批,更追封其父完颜烈为“忠义上将军”,一道旨意,洗刷了完颜诺达弑父的污名。
“臣,谢陛下隆恩!天高地厚之恩,万死难报!”完颜诺达魁梧身躯深深拜伏,感激涕零。
契丹可汗耶律布日古德同样伏拜阶下,获封“东北王”。他抬头,豪迈笑容堆满脸上:“契丹全族,永感陛下厚恩,誓为大唐藩篱,永固边塞!”
然而这君臣相得之下,暗流涌动。谢恩完毕,两人总小心翼翼将话题引向那个被搁置的名字。“陛下连日操劳,幽州苦寒,”完颜诺达觑着皇帝脸色,“馨雅姑娘…最擅调制草原暖身酪浆,若得侍奉御前…”
话未说完,便被御座上冷硬如金铁的声音斩断:“北庭军务,方为当务之急。完颜卿,今冬粮秣筹措,可有预案?”李弘熙目光越过阶下身影,投向殿外灰蒙天空。
耶律布日古德亦寻机再提:“陛下,馨雅她…”
“东北各部族归化安置细则,”李弘熙再次打断,声音冰寒,“耶律王,你呈上条陈尚有疏漏,着即日补报!”他袍袖下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深陷掌心,刻骨的痛带来一丝清醒,支撑着帝王无情的假面。
群臣侍立,悄然交换困惑目光。那夜宴上天子眼中几乎溢出的炽热情愫,分明不是作假。如今这冰封般的态度,令人费解。
行宫深处闺阁内,慕容馨雅独坐菱花镜前。镜中容颜苍白,那双曾令天子失魂的明眸红肿如桃,盛满破碎的星光与无声坠落的泪珠。侍女捧上的菜肴早已凉透。她一遍遍回想宴上那短暂交汇——他眼中分明有山呼海啸般的旧情,为何转瞬陌路?是自己哪里错了?还是这契丹装束与慕容姓氏,已成天堑?她无意识抚摸着颈间古玉,那是离开长安时,脸红耳赤的少年偷偷塞给她的唯一信物。冰凉触感此刻却如烙铁灼心。
“弘熙哥哥…”她对着镜中模糊影子呓语,心碎迷茫,“你…当真全忘了么?”镜中泪眼,只有空茫死寂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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