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陌生人
重明一觉睡到天光大白,神魂像是被清泉洗过般透亮。很好,这一觉什么都没梦到,看来,是她赢了。
推门而出,目光落在棋盘上——一个“明”字。
像是在提醒昨日的约定又像是...在道安。
唇角似有若无地牵动了一下,终究没去拨乱这无声的留言。眼神一收,整装出了门。
走到楼下,不出意外的在厅堂见着褚栖迟。意外的是这人正与店伙计相对而坐,两两相望,相展笑颜——哦不,不该意外,她早就知道,褚栖迟有擅长把任何相遇都变成老友重逢的本事。
重明步履不停,衣袂生风地从两人之间穿过。褚栖迟伸手,精准地捉住了她的袖角——抓住了这一缕风。
"我就这么不起眼吗?"褚栖迟拽着她的衣袖轻轻晃动,仰起的脸上有些许委屈。
重明驻足回身。阳光将站着的她与坐着的褚栖迟切成明暗两色。她的阴影正好笼罩对方仰起的脸。
褚栖迟手上发力,将人拖到自己身侧——站着。嗯,很怪吧,但是某人就是不愿“屈尊”和她们坐一块儿,她也没办法。
“真是抱歉。”重明忽然开口,语气平静,“没想到这个时辰,会在这儿遇见这样的你。”
“?”褚栖迟眨眨眼,"什么叫'这样的我'?"她停下了刚准备松开的手,“既然这么抱歉,那你给我好好道个歉吧。”
“?”重明瞪大眼睛,她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褚栖迟真有胆子蹬鼻子上脸。
偏膝将重明拉近,勾出她半曲的食指:
“其一,说好辰时三刻,过时不候,现在却让我等了你两个时辰。”
“等不及可以走。”重明毫不在意,毫无歉意。
啧,蛮不讲理。“好。”褚栖迟点点头,又缠上她的中指,指腹缓缓地摩挲过骨节:
“其二,我方才在你房前敲了许久不见人应,害得我只能下来找地方坐着闲等。”
“敲得小声也怪我?”重明顿了顿,“至于‘闲’?我看你忙得很,忙着和人拜把子,把这人的祖宗十八代全都问了一边吧。”
“好,行。”褚栖迟的指尖顺势滑向她的无名指,轻轻勾住,带着几分缱绻的意味,“最后,你且说说——‘这样的我’,究竟是哪里又让你不满意了?”她双眸盈亮,漾着恰到好处的委屈与无辜,像浸在清泉里的墨玉。
“......”重明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桌对面的伙计。
那伙计极有眼色,立刻起身:“哎呀,灶上还煨着给客官的汤,小的得去看看火候!”话音未落,人已利索地退开,转瞬消失在楼梯口。
待那伶俐身影彻底不见,重明无需邀请,主动挨着褚栖迟坐了下来。她微微歪头,慵懒地靠向椅背,整个人像只收起了利爪的猫。
“又是你朋友?”
“小丁?我想是的。”褚栖迟弯起眼角。
小丁。重明从鼻子里轻哼一声,突然将被勾住的手指抽了回来,方才由指尖相连的“桥”,骤然断裂,“见过几次,就是朋友?”
褚栖迟看着空空的手,此刻却心下恍然——她似乎摸到对方这点别扭情绪的由来了。
“次数嘛......记不清了。”褚栖迟反而愉悦起来,回忆道“反正每次我来寻你,十有八九能在廊下或厅前遇见她。”
“这只能说明她当值时总是在偷懒闲逛。”重明抱臂,下着刻薄的论断。
“不,”褚栖迟摇头,认真地纠正,“她专责打理甲层的事。而那整层楼,现在只住了三位客人。”她看向重明,眼神明亮,“你近来又几乎足不出户,她自然要对出入之人格外留意些。一来二去,我借着打听之名,便与她便眼熟了。”
“你打听我?”重明侧目,眸光微沉。
“是啊,”褚栖迟迎上她的目光,坦然挑衅,“你想知道我都打听到些什么?”
重明挑眉,以沉默应战。
“你偏爱客栈独有的‘雪中春信’,案头常燃此香。偶尔会要一碟果脯佐茶,尤喜杏肉那一味。不饮浓茶......”褚栖迟如数家珍,语速轻快,仿佛这些信息早已深植于心。
直到被重明叫停——太奇怪了,这感觉,像是被褚栖迟扒了毛赤裸裸的注视着,无所遁形。
“故此间相熟,皆托君之故。”褚栖迟从善如流地刹住话头,笑意更深,“譬如今晨,我叩门七遍都不得回应,便只好去寻小丁探问一句。”
“这才知晓,你这些时日似乎倦于外出,连昨晚都未曾吩咐送晚膳入房。”
“我琢磨着,你大抵是贪眠未醒,这才不再硬闯,转而在此处寻个座位,安心候着你。”话语刚落,褚栖迟趁重明微愕之际,飞快地拿起桌上尚有余温的红糖馒头,精准地塞入那微启的唇间。
“唔、”重明猝不及防,七分羞恼浮上眼尾,两分诧异凝在眉梢,尚余一丝甜腻化在唇齿之间。“你...”她才开口,红糖的甜香就趁机涌入口中。
褚栖迟体贴地堵回了她所有质问,麦香与焦糖的暖意在舌尖漫开,让她不得不先应付这突如其来的投喂。
褚栖迟适时收手,眉眼弯弯:“慢些吃,特意给你留的,不必言谢。”
“你…胆子不小。”重明含糊地挤出一句,腮帮被撑得微鼓。
褚栖迟就这般支着下巴瞧她,时而递上半盏温水,侍候得周到妥帖。
杯中渐浅时,日头已爬上东檐。
“该动身了。”褚栖迟起身,顺势向柜台后的小丁挥手。她扬起的腕线,袖口微微滑下。
重明冷眼旁观,“你朋友还真是好当。”
“我这人就是比较随和。”褚栖迟挥完手站到重明身旁。
“什么猫猫狗狗都能与你相熟。”
某个别扭人说话可真不中听。“那依你之见,”褚栖迟歪头凑近,“我该唤你猫猫,还是狗狗?”
重明抱臂扬颌,眼神分明写着:你也配与我论交?
“原来如此,你我竟还是陌路人么?”褚栖迟敛起笑意,同样环抱双臂,“既如此,想来我们之间也无甚情分可讲。此刻,请重老板为你辱我友人、薄我心意的言行致歉。”
刺耳的声音让重明眯了眯眼。这声“重老板”和平时可不一样,冰锥似地扎进了她的耳膜。
仿佛褚栖迟忽然后撤了一步,拿着树枝在地上画了个新的圈子——而圈内,没有她。
她下意识摸了摸左右手肘——一切如常。
真是见了鬼,莫非她已驾驭不了这具躯壳?不然怎会凭空生出种“胳膊肘往外拐”的感觉。
身体里某根看不见的弦,正被人拨动着。
“还等什么?”褚栖迟虚推了下怔忡的重明,刻意拉长的语调里满是“刻薄”的催促。
重明倏地擒住那只得寸进尺的手。三次绵长的呼吸之后,她抬眼,眸中已漾开浅淡笑意:“你现在......很恼我吧?”
“嗯哼?”褚栖迟装高冷。
“我为方才所言致歉。”重明双手交叠身前,微微欠身,“现在,容我为自己不当的言行正式赔罪。”
哦?褚栖迟拧眉审视着她。这么顺从?这么乖巧?
却见重明转头唤来柜台后探头探脑的小丁,继而诚恳地望回来:“为我辜负你的心意道歉。”她向前一步,“我想竭尽全力弥补,只求你别再生我的气。”
“你...意欲何为?”褚栖迟耳根微热。
重明再次接近,轻声,“你知道的。”
恰在此时,小丁急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眼前人低眉含笑——分明是在存心撩拨。
小丁跑着过来,正撞见褚栖迟唇瓣擦过重明的颊侧,两人又相视而笑的场景,低头翻白眼嘀咕:得,本来天天跑腿就烦,我说了相信你们是一对璧人,情比金坚,那也不用亲到我面前吧。
毕竟,四海客栈可不会随意透露客人隐私,那些关于重明的日常习惯是褚栖迟用她十几年的忽悠功力说服小丁相信她和重明的“亲密关系”,再“不经意”套出来的。
“麻烦你暂时保管一下。”见人过来了,重明还算客气地对着丁某道。
“您放心。”小丁献上诚挚又称职笑。
“嗯,”重明也笑了,“抱歉。”
然后不等褚栖迟再次和小丁道别就被重明拉着走了。
马车前,褚栖迟拉着重明衣袖。
“...你上啊。”
“我腿还不太方便。”
重明转头看了眼,“你的拐杖呢?”
“运回家好生收藏起来了。”对,她用那天剩下的钱找了驿站将俩根拐杖和一封信送回家去了。
至于为何伤未愈便急急送走拐杖?自然因早已觅得新的倚仗。褚栖迟抱住重明手臂,掌心相贴处泛起暖意:"所以,要麻烦重老板多担待些了。"
——缅沙危险,尹煦悦不放心自己不在褚栖迟身边。不过褚栖迟拍胸脯让她放心,因为自己会黏着重明,寸步不离,相信遇到危险重明不会见死不救。
“...”
车厢内。
“重老板,一会儿到了地方,我们最先要做什么?”褚栖迟凑近些,语气里满是期待。
“你想做什么?”重明侧目。
“我?我都听你的呀,”褚栖迟眉眼舒展,笑得坦然,“毕竟我对那儿一无所知。你带路,我跟着就是。”当然,若是能一到地方就顺利找到小攸,那就再好不过了。
“我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重明一脸看透的表情。
“我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重明瞥她一眼,神情了然。
褚栖迟浑不在意。从重明默许她同行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已经赢了这一局。
马车在边界处停下。
“下车吧,赖皮鬼。”
插入书签
最近有点忙,大概三天一更。
庇佑之下——广,单人旁。鹪鹩——短尾鸟-隹。乌梅结得比往年多一点——鸟。“鹰”
大人来一点——“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