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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门前的争斗
萧府门前张灯结彩,人来人往,喜乐声远远就的随着风飘荡在了这夜色之中,传到了城中的大街小巷。
今日大婚的主角,萧明阑站在阶下喜笑颜开的迎接着每一个前来参加他们婚礼的宾客,他言笑晏晏,举止有礼,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高门显贵。
忽然,一阵清脆的马蹄声破开了喧嚣的人群。
众人回首,只见的一骑白马从暗夜中踏暮而来,马上的男子也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袍,在众多亮眼打扮的贵人中显得格外的醒目。
见着那马儿,众人都以为他会在不远的地方减速下马,往着这边行走而来,却没想到他的马在人群里没有丝毫想要减速的痕迹,奔驰着就往人群冲来。
这一举动吓的周围的人群都慌不择路的往一旁躲去,唯恐那马撞在自己身上死在当场。
但对这一切,马上的人熟视无睹,直到快要接近喜堂阶前之时,他才狠狠的勒了一下马缰。
“吁——“
随着一声清喝,整匹白马人立而起,半个马身立在了当空,它的前蹄在空中乱蹬,而萧明阑就怔怔地立在它的身下,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人和马的变化。
周围的宾客们见到这一幕都惊呼不已,却看见新郎官仍然纹丝不动,就在他们以为今日这喜事就要变成白事之时。
突然,那马蹄在马上之人的牵引下重重的落了下来,它的蹄子因为凌乱而随意在地上乱走,直到好久之后才慢慢缓落下来。
马上之人似乎并没有觉得刚才自己的动作有什么不妥,在众人讨论的目光中,他一抖缰绳,那马儿乖顺地往后退了半步。他将马停稳后,这才翻身下马,一边将缰绳扔给了一旁等待伺候的小厮,一边拱手道:
“萧兄大喜,柳某特来道贺。”
直到这时,围观的宾客们这才借着灯笼的光亮看清了他的面容。人群中立马就有人将他认了出来:
“这不是今年的新科探花柳墨卿嘛,现在任翰林院编修,可别看是个小官,那也是受圣上赏识的。”
众人叽叽喳喳,却心里都在盘算,这探花郎这样骑马疾驰而来究竟是跟这位萧家公子有什么大仇大怨。
但这样大喜的日子,没有人敢出来触霉头,所以只能默默地在一旁看着事态的发展。
萧明阑嘴角的笑意没有变化,只是眼中的不满在转瞬间恢复如常。他伸手虚引,想要将他往那府中引去:
“柳大人能在百忙之中屈尊前来,明阑不胜感激,只是大人这排场未免太足了一些,可都给我这个新郎官抢了不少风头。”
萧明阑的话里虽这样说,但他语气玩笑,似乎并没有真的对柳墨卿抢风头这事而感到不满。
而就在两人还要寒暄之际,突然,那身后的街角里传来了车轮的辘辘之声。
众人都回头观望,只见的一辆马车恰到好处地驶到了门前,三个小厮利落地跳下车,两个人从那车上一人一边分别抱起了一卷厚重的毛绒圆筒往两人的身边走去,而剩下的那个则从车上托出了一个巨大的红珊瑚树稳步跟在两人身后。
众人看到那红珊瑚的枝桠在灯笼的映照下,颜色艳丽的竟如淌着血一般嫣红。
有识货的宾客看了倒吸了一口凉气,跟着身边的人说道:“这品相……怕是宫里也找不出第二株!”
见着三人走到了面前,柳墨卿这才对着萧明阑介绍道:“
“这是西域进贡的羊绒地毯,冬日里赤脚踩着最是暖和。”
他用马鞭轻点了一下那地毯的花纹,那用金线绣着的纹样在暗夜里散发着不一样的感觉,
“而至于这珊瑚嘛”
“这株乃南海血珊瑚,百年成形,渔民采摘时需要用浸过佛前灯油的丝绳缠住珊瑚的根部,一点点磨损,让其自然断裂,若是强行凿取便会失了灵性。而且它上岸之后还需用十二三岁的女子掌心温度慢慢烘干,才能保的住这般鲜艳的颜色。”
柳墨卿的话音刚落,周围宾客们便顿时响起了一片惊叹。有几个人甚至忍不住想要凑近前去细看那珊瑚的纹路,但想起刚才柳墨卿的样子,又只敢远远的啧啧称奇。
而就在柳墨卿正抚着珊瑚枝向众人展示的时候,忽然听到人群后方传来了一声冷笑:“朱砂珊瑚映烛红,谁记鲛人泪海中。”
“南海血珊瑚虽然金贵,却不知要折损多少采珠人的性命才能得此一株?”
众人听到身后有人说话,纷纷让开一条路来。只见的一男子负手而立在一群人的身后,今日的他穿着一身墨青色的外衣,与着一旁月牙白的女子相得益彰。
有人见着他说话,立马就向着另一旁的人悄声说道:
“这人是谁,不要命了,这样大喜的日子里说这样不吉利的话,也不怕得罪了,眼前的二位。”
旁边的人听了,立马拉了拉他的衣袖,在他耳边嘀喃道:
“你小声些,这可是今年的新科状元,郭珮郭大人,还是准驸马,听说当时在金殿上圣上见了这位的才学,恩赏有佳,说他是这南朝来不可多得的人才,立刻就将五公主许配给了他,现在的他可是圣上眼前的红人。”
“你说话可小声点。”
那人听了,立刻捂上了自己的嘴,慢慢退着往人群后面走去,惟恐刚才郭珮真听了他话前来找麻烦。
郭珮倒也并没有这样斤斤计较,若是放在以前,他定然会找人将刚才那商议他的人找出,戏弄一番,但现在他是皇上眼前的红人,还是当朝公主的准驸马,这样做就有碍了他的身份,因此,现在的他就当作那些人未曾说过这些一般。
见了眼前出现了一条道路,他带着一旁的女子在其他人的注目下纷纷走上前来,他的口中并未停下,而是继续说道:
“《岭南异物志》有载,采此珊瑚需以活人系绳下海,十人下而一人还。柳兄这礼,即使是用在大婚之上,这血色也未免太重了些。”
他说这话时直直的望着柳墨卿,眼中锋芒毕露,但只看了几秒钟之后,却又忽然收敛了起来,转过身子对着萧明阑拱手一笑:
“萧兄,恭喜恭喜,萧兄德才兼备,如今能娶到婉如这样一位才女,倒真算的是天作之合。”
他语气熟稔,带着几分旧友之间的调侃,
“记得今年夏季之时,你为婉如准备的那一场盛大的烟火表演,可真真是轰动了整个婺城,那时整个街头巷尾可是传扬了许久。”
两人相视一笑,仿佛又回到了当时的光景。
紧接着郭珮又不紧不慢地继续道:“至于这珊瑚……”
他瞥了一眼那血色枝桠,轻描淡写地笑了笑,“再金贵也不过是死物,怎比得上萧兄今日结下的良缘?”
言下之意,他根本不在乎这珊瑚是真是假、是贵是贱,纯粹是借机让柳墨卿难堪罢了。
场面一时有些僵持,萧明阑眼明手快,他立马笑着上前一步开始在两人之间打圆场:
“柳兄、郭兄,大家都是故交,二位费心来参加我的大婚之喜,定然都是费心准备的佳品,又有何金贵不金贵呢,要说金贵,这最金贵的,不正是我们这彼此相识的情谊么?”
“况且,今日我大婚,二位能来,便是最好的贺礼。”
但随即他又转头看向了站在郭珮身后的郭幼婷,温声说道:“幼婷也来了?婉如方才还在念叨你呢。”
郭幼婷原本安静地站在兄长的身后,听到萧明阑问向她之后轻轻的福了一礼,柔和似水的说道:“萧大哥大喜,我自然是要来沾沾喜气的。”
紧接着她便目光一转,转向了柳墨卿,浅浅一笑:
“我与柳大人并不熟识,但是还想要说一句,柳大人这珊瑚虽好,不过我倒是听说,南海采珠人现在都用特制的铜网将珊瑚和南珠在未曾长大时进行覆盖,采摘时只需要拉动铜网便可,这倒是少了许多的风险。大哥素来心善,他此前不知这采珊瑚的法子改良了,现在知道了,定也会十分欢喜这份贺礼的。”
她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给了兄长面子,又不动声色地替柳墨卿解了围。
郭珮诧异地看了妹妹一眼,因为在他的印象里,郭幼婷向来像一只鹌鹑一般只能跟在他的身后,何时学会这般圆滑的说话了?
郭幼婷似乎没注意到郭珮的目光,她轻移莲步,走到红珊瑚旁边,眼波流转的望向郭珮,轻轻说道:
“大哥前日不还说要寻这样的奇珍给魏大哥养病来着么?”
郭珮闻言一怔。他从未说过这话,更不可能为魏抒求取什么。但见着这样的场景,而郭幼婷又轻轻的拽了拽郭珮的衣袖示意他说点什么,他轻叹了一口气,只能顺着话锋转向柳墨卿,语气里掺杂着无奈:
“确实提过,只是不知柳兄可有合适的门路。”
柳墨卿眼底闪过一丝玩味,顺势轻笑,说道:
“郭兄可提醒我了,家中却还有一只这样的红珊瑚,若是郭兄不嫌弃,我自当找人送入府中。”
说完,他还不等郭珮回话,又转头对着郭幼婷说道:
“只是不知这珊瑚是否就是贵府需要的那种,郭小姐若得空,不妨来寒舍一叙?正好可以分辨一下这珊瑚是否是二位所要,也不枉多过纠缠。”
郭幼婷嘴唇轻动,还未答话,萧明阑已笑着插话:
“外头天冷,诸位还是快请入席吧!今日的婚宴,我可是亲自准备了梅花酒,正等着诸位品评呢。“
一行人听后,开始往喜堂走去,此时,郭珮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妹妹。但郭幼婷却只是低头整理着袖口,神色如常。突然一片雪花落在了她的睫毛上,但很快又融化成细小的水珠,让人看不清她的眼神。
远处廊檐下的阴影里,赵秀静静的站着,看着刚才的那一幕。
她的丫鬟伫立在一旁捧着锦盒轻声询问:“小姐,咱们不进去吗?王小姐方才还遣人来问呢。”
赵秀并没有立即回答。她眉头微蹙,望着郭珮已经消失的身影出神。
按日子来说今日原本也该是他的大婚之日。可偏偏那五公主宁肯抗旨逃婚也不愿下嫁。她原本以为这不过只是街头巷闻传出来的笑话,但没想到今日居然在这里竟然看到了郭珮的身影。
她想起一个多月前圣旨颁下时,府中众人投来的那些关切的目光,就连常见的朋友们都没有人再敢在她面前提郭珮,甚至连平日里最爱说笑的丫鬟们经过她的院子时都屏息静气。
但其实赵秀自己心里似乎并没有将这事情当回事,扪心自问,当她听到郭珮被赐婚的消息时候,她的心头涌上的竟是说不出的轻松,就像是终于卸下了戴了多年的枷锁。
“不必了。”
她望着那仍然高朋满座,人来人往的朱漆大门对着丫鬟说道。
“小姐,当真不进去吗?”
丫鬟小心翼翼地问,“您和婉如姑娘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她这般重要的日子您不想去看一眼吗?”
“白日里的时候我已经与她在闺中与说过体己话了,况且又不是生离死别,明日她回门,后日赏梅宴,大后日。。。”她顿了顿,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总归还会再见的。”
她的目光突然有些恍惚,不知是因为看到好友出嫁而心生感慨,还是因为自己并不想见着那人而欺骗自己。
“去。。。。。。”
她顿了顿,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
“去看看魏抒吧。他的心疾,这个天气怕是又要加重了。”
雪,突然下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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