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但卷成反派大佬

　　苍山。

　　“老大，你这是？”长林看到沈惊澜大晚上的两边肩膀一边扛着一个人，不由愣住。

　　沈惊澜回到苍山山顶的石屋中，小心翼翼放下卫昭明和秦秋，两人双目紧闭、印堂发黑。她灌了口冷水，叹了声气：“说来话长。”

　　在锦绣城见到卫昭明后，二人也没空温存，急着去救秦秋。

　　卫长枢留下的结界对沈惊澜来说不算什么，她挥挥手便直接踏了进去，还笑卫长枢未免太小瞧她。

　　结界中的小小茅草屋已经成了一地碎草，放眼望去不见秦秋踪影。

　　卫昭明上前用剑挑起一撮茅草。谁知那小小的茅草堆下面藏着极重的妖气，秦秋被黑雾缭绕的妖气缠住，昏迷不醒，剑挑开茅草的一瞬，妖气腾起，直接冲进卫昭明印堂。

　　然后卫昭明就发癫了。

　　沈惊澜有些头疼。当时卫昭明身体灼热两眼发红，妖气不断翻涌，差一点就要失去理智。

　　她眼疾手快，给了他一手刀。

　　虽然现在很厉害，但也不想在锦绣城惹麻烦。

　　卫昭明躺在床上，眉头紧锁，印堂黑雾不散，看起来很是难受。反而是被妖气所缠时间更久的秦秋还好，呼吸匀称，似乎是睡了过去。

　　“这卫长枢也忒狠了些，对自己儿子下手都这么狠。”长林在一旁翘着二郎腿，怀里抱着酒坛子，啧啧摇头。

　　沈惊澜瞥了一眼，他立刻噤声。

　　长林的话倒是提醒了她。“卫长枢本来要置卫昭明于死地的，我还没现身，为何就仓皇而逃？若我是他，肯定趁此机会以卫昭明相挟，至少得恶心恶心我。”

　　“他是故意的，故意让我救下卫昭明和秦姐姐。”

　　“又或者，他是为了隐藏自己，怕锦绣城的人发现？”

　　沈惊澜看向长林：“你去趟云山附近，找到叶枫，告诉他卫长枢已经疑他有异，让他当心。”

　　“好吧。”今天刚从地里挖出来的桃花酿还没跟月棠喝上几口呢，就得为着这些除妖师奔走，长林欲哭无泪。

　　“桃花酿留下。”

　　长林泪奔而去。

　　屋子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卫昭明躺在床外侧，沈惊澜坐在床边，月光从小小的窗户洒进来，微弱，但温柔。

　　大概十几天没见。

　　哦，不过十五天而已。

　　其实他们相识也不过几十天。几十天不知经历了多少次生死，仿佛过了半辈子，所以这十五天也显得漫长。

　　“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沈惊澜手指轻轻触上他的印堂，黑雾在指尖萦绕，但不敢侵入。

　　她这样厉害的大妖，普通妖气不敢靠近。

　　淡青色的光劈开黑雾进入卫昭明印堂，沈惊澜闭上眼睛，额头撑开一条裂缝，生出一只妖眼。

　　这十几日她一直窝在苍山练习妖术，沈惊澜本体会的，她都要重新捡起来，好在这副身体有记忆似的，学起来信手拈来。

　　妖眼顺着法力窥到卫昭明深处。

　　她看到一片荒芜。

　　荒凉的平原望不到尽头，一望无际的苍凉中，只有一个伶仃的背影。

　　他在原野上踽踽独行。

　　卫昭明。她想唤他，却发不出声音。

　　而后他面前出现了一个小男孩，小男孩跟卫昭明长得很像，应当是儿时的他。

　　小卫昭明痛苦地倒在地上不停抽搐，身上长满黑色的纹路，从头到脚，刺青一般布满全身。

　　卫昭明茫然看着小小的自己，手足无措。

　　小男孩突然起身跳起，八爪鱼状扒在他身上，缠住卫昭明的身体。

　　他要把卫昭明绞杀！沈惊澜伸出手要救他，小男孩却突然放开卫昭明朝自己跑来。

　　妖眼锐痛，沈惊澜被迫抽离出来，眼睛睁开，撞入卫昭明墨黑的眼眸。

　　不对劲。

　　他的瞳孔没有聚焦。

　　妖气夺走了他的意识。沈惊澜尝试把他体内的妖气引出，妖气却似被什么东西拽住，在他身体里扎根。

　　正当沈惊澜手足无措时，卫昭明却渐渐醒了过来。

　　“阿兰？”后脖子隐隐作痛，卫昭明恍惚了一下，“这是哪？”

　　“哎？你恢复正常了？”沈惊澜凑近，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确定他恢复了意识，“这是苍山，你是怎么恢复正常的？”

　　“我……”卫昭明拍了拍脑袋，隐隐有些头疼。

　　他记得他跟秦秋一起回到锦绣城，要探卫长枢练功的密室。卫长枢想杀自己，结果沈惊澜来了，而后他们一起去密室找秦秋，一股妖气从密室的废墟中袭来，自己便没了意识。“我也不知道，被妖气所袭后我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秦秋也醒了过来，沈惊澜连忙探过身子扶她起来：“秦姐姐感觉怎么样了？可有什么不适？”

　　她也有片刻的呆愣，缓了一会才恢复。

　　“我……”秦秋眉头紧皱，“我无碍，我这是在哪儿？”

　　沈惊澜便把救他们的经过又讲了一遍。

　　秦秋慢慢回忆当时的状况：“昭明攻击结界后，我便从结界的薄弱处溜了进去。”

　　当时她远远地躲在竹林暗影中，避开卫长枢的视线溜到茅草屋后，茅草屋紧邻悬崖，且没有窗，她小心翼翼沿着悬崖边，用锤子破开一个小洞钻了进去。

　　“可茅草屋里除了妖气，什么都没有。”

　　她正奇怪，便被妖气所袭，晕了过去。

　　什么都没有？两人皆是一惊，难道还有地方是他们忽略了的？

　　“可父……可卫长枢说，进入密室都得死，”卫昭明不解，“若是密室里什么都没有，又怎会有妖气？卫长枢一定不是随口说的，我和师姐沾上的妖气一定有古怪的地方。”

　　沈惊澜心有余而力不足。她还是对这个世界了解太少了，先前能解傀儡咒和变妖咒，完全是因为沈惊澜本身，而非她身体里的这个异世人。如今她空有一身强大的法力，却不知如何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你们锦绣城有没有什么禁书、邪修秘籍之类的，卫长枢净使些歪门邪道的伎俩，我们不能走寻常路。”

　　秦秋有些为难：“这种书师父从不让我们碰，我们也不知道在哪。”

　　这就难办了。沈惊澜手指在空中比划两下，空中显出几个淡青色的字，手一拍，字消散。“我让长林去找了，你们在我这就安心修养吧，我守着你们，不会有事的。”

　　“只是这里没有多余的房间了，卫昭明，辛苦你打个地铺。”

　　说是地铺，她这里也没有被褥枕头，便施法从山上薅了些柔软的草铺在地上：“条件有限，你先忍一晚。”她把草拍得服服帖帖，不好意思地咧嘴一笑。

　　其实她来这几日已经把这里收拾得好多了，原来苍山一间房都没有，这几间石头屋子还是她和长林、柳月棠一起垒的。

　　从前的沈惊澜以地为席以天为盖，庞大的身躯直接躺在苍山顶，手一伸仿佛就能触到夜空的月亮，自由自在像个野人。

　　她不太习惯，还是喜欢睡在床上，便造了小房子，添置了些基本的家具。

　　“我去外面转转，你们休息。”

　　沈惊澜捧着桃花酿离开。

　　刚出石屋，卫昭明紧随其后走了出来。

　　沈惊澜瞥了一眼，眼中带着笑意：“我知道你有话想跟我说，但你现在眼下乌青面容憔悴，必须要去睡觉。”

　　“我睡不着。”

　　她就知道卫昭明一定会跟出来。以他的性子，既然两人在一起，又怎么会忍受她把他抛下？必紧紧跟着她，寸步不离。

　　卫昭明夺过她怀里的酒，仰头就是猛干一口：“你带我在苍山走走吧，我想看看你生活的地方。”

　　沈惊澜欣然答应：“好啊，苍山有个地方很美，今晚月明，那里最是好看。”

　　苍山没有人，妖怪也少，整座山只有绵延无尽的绿意，偶尔的虫鸣，寥落的风声，清泠的溪涧。

　　沈惊澜在前面慢慢走，卫昭明在后面慢慢跟。

　　“从前在苍山只有长林能与你说说话？有其他的小妖吗？”

　　“长林化成人形不太久，其他小妖初化妖，不怎么接近我。”一棵古树垂下一条条细枝，细枝落在土里，又生新枝，挡住了二人的去路。沈惊澜轻轻跳了过去，回过头，等着卫昭明过来。

　　卫昭明跨了过来，牵起她的手：“那你一个人在苍山这么多年，很孤单吧？”

　　呃，她不知道真正的沈惊澜是否孤单，自己在这里待了十五天，起初觉得在山里远离尘嚣是很不错，但后来便觉得有些无趣。她甚至想开一片地，种点菜，养点小动物，整个小型农场。

　　“一个人在这确实有点无聊。”

　　“你的体质很古怪，妖气在你体内像被吸住了似的，引不出来，我探过秦秋体内的妖气，与你十分不同。”

　　秦秋体内的妖气虽也无法化掉，但是是游离的状态，她觉得还是有希望解决的。

　　“也许是卫长枢给我下毒导致的。”

　　卫昭明答着，不自觉握紧她的手。

　　恢复法力后，她的手变得温暖有力，他像一个被冻僵的人，本能地往温暖的地方靠近。

　　“你不是有话想对我说？”

　　沈惊澜没有马上回答，她停下脚步，指着前方：“到啦。”

　　卫昭明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陡峭的山崖之上，一条羊肠小道向上延长，层层叠叠的树扎根于石壁泥土之中，数丈之高，遮天蔽月。

　　风摇树影，月光从叶子的缝隙中落下，投下点点月辉，斑驳灵动，映在青石铺成的小路上。

　　沈惊澜上前一步，跃到树影与月辉之间，整个人仿佛融于夜色与月色之中，迷离闪烁。她回头，清澈的眼眸弯成月牙的形状，嘴巴翘起，笑得比月色动人：“就是这里，七里明月路，十方不同天，这是苍山最美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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