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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则长楚（二十）
“做了什么？”赵烷抚摸着自己的左臂，“老师你看，朕的胳膊是多么的有力，我也会术法，我也能修仙。”
他复又摸上自己的脸，对着景熙轻笑道：“老师，你回来吧，我们一起长生不死，一起千秋万代，怎么样？”
景熙蹙眉，“长生不死？赵烷，你到底做了什么！”
赵烷从高台上一步步走下来，看着这位自己曾仰望的老师，这位以一己之力为他培养了满朝文武的丞相，眼中汹涌的情绪恨不得溢出来。
他是男人的时候，他崇敬他，仰慕他，同时也忌惮他，忌惮他的才华，忌惮他的心气，忌惮他那副圣人之相，世间庸碌怎么能造出这么一个皎皎者，凭什么他只是站在那里就有大把人去追随，凭什么他一个从底层爬出来的蝼蚁能够轻松安定天下、挥斥四方！
他是女人的时候，他突然就释怀了。他原来不是忌惮她，不是嫉妒她，不是讨厌她，他只是讨厌她跟旁的男人站在一起，讨厌她跟旁的男人谈笑风生，讨厌她跟旁的男人接触过多。他不是个小肚鸡肠的男人，他只是吃醋了。
景熙看着赵烷站在她面前良久也不说话，凝视着他那双浅薄的眸子，冷声道：“你在想什么，赵烷？”
景熙摩挲着梵剑镯，时刻准备突袭。
“想什么？”赵烷忽地抬起右手，向景熙面上抚去，却被景熙一巴掌扇开，审视的目光落在身上，他道，“老师，做朕的皇后。”
“我做皇帝成不成！”
景熙实在忍不了他这犯贱的样子了，指着赵烷道：
“赵烷，我明确地告诉你，我不想插手这事。但是你既然穿上了那张仁君、明君的皮，就别给我脱下来，好好当你的皇帝，好好爱护你的百姓，这才是正途！别老想着搞这些蠢事，一百年就够了，你还想活多久！”
“祝瞒，你凭什么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你不也怕死吗？！要是不怕，你为什么要去修仙！”
赵烷眼眶赤红，几乎是将这话吼了出来。
景熙：“关你屁事！我乐意！”
“赵烷，你若真想修仙，你走正途我不管，但是你看看你现在的鬼样子，还有一点人的样子嘛！”
景熙不愿与他争执，猛拉开门想冲出去，可渊龙殿外站满了侍卫，更可怖的是，每个人的身体都被进行了改造，要么是手，要么是头，要么是脚，要么是脖子，要么是头发，要么是眼珠……
所有改造的地方像是被妖物活活寄生了一般，撑破皮囊，茁壮成长。
景熙要恶心吐了。
她回头质问：“赵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烷眼中兴奋的光芒疯狂闪烁：
“老师，你看到了嘛！这是朕的大军，它们多么巍峨，多么霸气，只要有了它们，朕迟早会称霸天下，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
他高举着胳膊，沉寂在幻想中，口中得意大笑，却被猛地掐住了脖子。
赵烷目光赤红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她一身灰衣，光打在她的发梢，像是神邸将近，神圣得不像话。
“说，到底怎么回事！”
赵烷感觉自己的脖子愈发收紧，慢慢的，慢慢的，脑子充血，青筋暴起，深深的无力感与兴奋感袭来，他猛瘫在了地上，大口喘气。
“废物。”
女人身段挺拔，神色淡漠，只嘲讽了一句，连眼神都未施舍给他，便走向了外面那些侍卫。
她方才对赵烷差些下了死手，这些所谓的大军却没有丝毫反应，双目空洞，不像是人，倒像是提线木偶……
这线是在赵烷手中吗？
身后忽地传过一阵热浪，景熙立刻爬下，打了个滚儿躲过了这突如其来的攻击。
她看过去，是一人脖颈处长满了木柴，喷出了熊熊烈火。
而它的身后，赵烷正扶门站立，面色诡异地盯着景熙。
“既然老师不想活，便别怪朕狠心了！”
四面八方的攻击袭来，景熙立刻拿剑迎了上去，“刷刷刷——”几下便斩断了几人的血肉。
可这些东西哪怕已经血肉模糊，也没有丝毫痛苦的表情，更没有停止攻击。
景熙站在这个包围圈中，微微抬手，一簇火从手心冒了出来。
不过眨眼功夫，幽蓝真火便变得七八岁孩童一般大小，猛地脱离景熙手心，形成一个圆弧形的保护圈。
一旦有妖物靠近便会被瞬间烧成灰。
景熙离渊龙殿的大门不远，幽蓝真火的屏障一打开，她抬脚便朝赵烷奔去。
看着那极速奔来的人，赵烷眼中闪过一丝兴味。
“既然如此，就让老师看看朕的真正实力。”
话音刚落，赵烷的右臂冒出了一个黑紫色的青面獠牙的头颅，胳膊也随之变色，变得硕大无比。
而他的两条腿疯狂扭曲变形，又不断分裂变异，最终爬满了整个大殿。他的头颅更是可怖，像是被无数妖魔入侵，脑后都是各种色泽模样诡异的触角。
可以说他浑身上下除却一张脸，其他地方都发生了异变。
“赵烷……”
你到底干了什么……
满屋子妖魔鬼怪混合的气息，赵烷如今已经是一个不人不鬼不妖不魔的物种了。
这次，赵烷回答了她的问题。
“朕向神明献祭了灵魂，朕要长生，朕要千秋万代，朕要成为这世界唯一的霸主！”
景熙闻言，瞳孔一缩。
实在是因为他这模样压根不像是失去了灵魂！
“外边那些人的灵魂都被你献祭了？！”
赵烷见景熙那副裂开了的神情，哈哈一笑，“能为朕的千秋霸业献祭是他们的荣耀。”
景熙握拳，低着头神色晦暗不明。
“你怎么能这样……你凭什么这样……”
赵烷不以为意，“朕凭什么？就凭朕是皇帝，他们都是我的奴仆，他们从生下来就该为朕赴汤蹈火，朕生来就是天！他们生来就要给朕当牛做马的！”
“天……”景熙咬牙切齿，“好，好一个天！”
话落，她手中多了一柄金色弓箭，流光溢彩，满是华美。
赵烷的身体感到恐惧，发出了轻微颤抖，可赵烷不以为意，这种漂亮的东西不过是女人家拿来玩的，能有什么威力。
赵烷左臂藤条抽了过来，不成想那弓箭本身便带有灵气，景熙不过微微一翻，他那藤条便被猛地弹开。
她怎么教出了这么个蠢货！
右臂千钧重的胳膊砸了下来，景熙快速拉弓，箭在弦上，射向了他。
砰地一声，赵烷的右臂碎裂，像破烂的气球般瘪瘪地垂着。
此时，渊龙殿外，祁夜依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不知他在此处站了多久，只是一动不动，看不出半分情绪。
景熙……
不行，不能杀。
他微微抬脚，向前跨了一步，却被一白衣遮面女子抬手拦下。
那女子几乎是瞬间闪移到他的面前，只听她冷冷开口道：“祁夜依，你想救她。”
“……没有。”
“你最好是。”
阴阳铃被收回，赵氏皇家已不再身负龙气，景熙杀赵烷轻而易举。
历史偏移的轨迹会被矫正，真正的帝王正野心勃勃。
如此大功德之事，只是开始。
二人站在那里，衣袖虽飘摇，人却稳如轻松，风也吹不动的沉寂。
……
赵烷见识到那弓箭的威力，脑海中陡然生出了恐惧感，贴满屋子的腿开始分裂肉球，一颗一颗，由小到大，近乎不要命地向景熙砸来。
景熙快速收弓，将世间音召了出来。猛地一斩，那肉球爆炸，紫色的瘴气扑面而来。
她赶忙捂住口鼻，向后退了一步。
赵烷见状，贴心提醒：“老师，不要用箭射，也不要用剑斩，它爆炸的话会有毒雾。”
景熙听他假仁假义的提醒只觉作呕，冷笑地抬手，幽蓝真火再度出现，火光耀得满屋冷冽。
赵烷看着景熙那火一出，几乎将自己的攻击焚烧殆尽。
眼睛一动，渊龙殿的大门全部被打开，比盔甲颤动声先靠近的是令人作呕的妖魔气和各种触手。
比这一切更先到来的，是一双素白的手，生生撕裂了一个黑漆漆布满眼珠子的触手。
砰——蓝光闪过，所有妖物被硬生生怼了回去。
“小景，我去处理外面，你专心对付他。”
祁夜依从一裂缝中踏出来，只留下一句话后快速冲进妖群。
景熙抬眼看向赵烷，“还有什么招数，你可以尽情使出来。”
赵烷咬牙，质问道：“这个男人是你什么人！”
景熙故意气他，“我们是上天注定的姻缘，你说我们二人是什么关系？”
“你，你——”赵烷双目赤红，感觉脑门上被扣了一顶巨大的绿帽子，霎时间满屋的的腿如同蜈蚣一般动了起来，密密麻麻瞧得人头皮发麻。
“你怎么敢和其他男人在一起！”
景熙挑眉：“我有什么不敢的，进一步讲，关你屁事。”
赵烷这下彻底暴怒了，无数触手、触脚向她击打而来，速度之快，不过眨眼功夫便将人包裹成球，吊了起来。
他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祝瞒，你终于输了。
可这兴奋还未持续一会，他的笑便僵在了脸上。
这肉球透出金光，猛地炸开了。
——景熙看着那从四面八方而来，形成一颗球的四肢，再次将梵箭召唤出来。
长弓形成，猛一拉弓，金箭携着流光飞速撞破这堵触手墙。
四肢散落在各处，景熙不再给赵烷机会，抬箭瞬间，箭矢离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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