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

　　急诊科是个什么地方？用两个字形容就够。
　　忙，累。
　　这里送来的病人大多是重症患者或者已经危及到生命安全的病人，临床手术的数量比其他科室大的多，患者死亡率也长时间位列第一。
　　这里是最接近死神的地方，也是最考验医生技术的地方。
　　急诊科应该是适合淮朝的，他现在的孤独已经无法言喻，空虚的生活需要立马找个东西来填满。
　　这个东西就是工作和救人。
　　……
　　没多久，淮朝迎来了第一个病人。
　　是在一个下午，病人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爷爷，脑梗突发，120直接送到了急诊。
　　淮朝立马准备手术。
　　只有一个年轻人陪着他，从走廊到手术室，这个年轻人一路都表现出慌乱的神情，直到手术室的大门关上，将他隔离在外。
　　脑梗属于外科，淮朝之前就在外科工作，应付这种手术算得上是得心应手，手术室外边手术中三个字闪着红光，手术室内淮朝坐怀不乱，手底下的动作稳稳当当。
　　手术进行到一半，突发意外，脑出血，止血纱布和用来输血的血浆都已经用完，淮朝一手拿着满是血的纱布，吩咐助手去储物室拿纱布和血浆。
　　情况紧急，助手出门前没来得及洗手，当他一手血水跑出手术室时，那个年轻人吓坏了，他脸色惨白的扑过来，对着医生语无伦次。
　　“医生医生，我爸他怎么样，怎么样？”
　　助手哪里来得及和他说明情况，他几乎是跑着到储物室拿东西，白大褂被染红好几处，回来的时候气都喘不过来了。
　　年轻人还是想要拽住助手的衣袖。
　　“砰”的一声，手术室的门关上，像是有石头狠狠的砸在年轻人的心上。
　　淮朝预计两个小时结束手术的，但突发状况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那扇紧闭的门再次打开已经是晚上。
　　淮朝精疲力尽的走出来，换了新的白大褂，他满脸疲惫，冲着门外有气无力的喊叫：
　　“谁是病人家属？”
　　那年轻男人已经扑了过来，他颤抖着手抓淮朝的衣袖，颤抖着声音问：“大……大夫，我爸他怎么样了？”
　　淮朝推开他的手，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救过来了，现在是因为失血过多导致的休克，先观察一段时间，没有突发状况就可以转科了，你去办住院手续吧。”
　　说完这些，淮朝看到那男人眼神安定下来，他猜着这年轻人应该是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但是转眼，淮朝便又从他眼里读出另一种担忧。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没有心思理会这些，长时间的手术已经让淮朝累的要死，他现在必须马上休息一下，于是越过那男人，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哎……大夫大夫……”
　　淮朝停下脚步，回头：“怎么了？”
　　他看到那男人犹豫了一下，眼神里恍恍惚惚隐藏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没……没什么，大夫你去休息吧，……谢谢你。”
　　闻言，淮朝丝毫没有犹豫的转身，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拐角。
　　……
　　睡眠得很沉，没有梦，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醒。
　　应该是趴在办公桌上睡觉的原因，淮朝起来时脖子有些疼，他试着活动一下，不假，落枕了。
　　手机屏幕显示时间是7：21，淮朝起身，想去看看昨天那位病人，但刚刚迈出办公室肚子里便一阵“咕咕”叫，于是临时改变策略，向医院楼下走去。
　　这个点医院食堂是要排队的，并且有极大的可能性会遇到同事，淮朝一般都是在医院对面的那条街买吃的。
　　油条，豆浆，等餐加用餐，吃完已经七点五十多。
　　八点上班，淮朝伸个懒腰，给外科的医生打了声招呼，现在准备过去。
　　医院门口的一个小摊引起了淮朝的注意。
　　那是一个花摊，上边摆着大盆小盆的花，每一盆的花的旁边都放着一包小小的种子。足足二十多盆十几个品种，摊主是一个看起来十六七的女孩，坐着轮椅，右腿的裤子高高挽起，看样子是被压在了身下。
　　淮朝心一紧，她没有右腿。
　　鬼使神差他走了过去，那女孩儿本来在打盹，看到淮朝后睁大疲惫的眼睛，看了他一秒后脸上立马浮现笑容。
　　“先生，要买花吗？”
　　女孩笑着说，声音轻轻的，很好听。
　　淮朝点点头，回了女孩一个笑容，随后俯下身，视线在那二十多盆花上游走。
　　女孩儿应该是没有料到淮朝会对她笑，在他冲着她笑的那一瞬间愣住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低头看看自己的摊位。
　　“哦，这朵是康乃馨，代表对母亲的爱，也可以表达对心爱之人的爱……抱歉先生我刚刚走神了。”
　　“没事。”淮朝视线从康乃馨上收回，抬头对着女孩笑说。“那这盆呢？”
　　女孩又呆了一下，这声音和笑容差点让她哭出来，但她忍住酸楚的鼻子，顺着淮朝指着的方向看去，那里藏着一盆毫不起眼的绿色。
　　女孩儿开口解释：“那盆是三叶草，代表着希望和好运，要是养出有四个叶子的，就代表您的好运要来了。”
　　说罢她看看淮朝的神色，突然想起什么似得又补充道：“三叶草长出四个叶子的概率是十万分之一，很低的。”
　　淮朝没有说话，他的眼睛始终盯着那盆绿色的小草，在女孩眼中他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一盆花，更像是在看一个亲人。
　　许久，淮朝抬头，就在女孩以为他要买三叶草的种子时，他开口：“有鸢尾吗？”
　　“……啊？”女孩有些诧异，但她立马如实回答：“有的，先生，在那儿。”
　　淮朝顺着女孩儿指着的方向看去，绿叶先映入眼帘，接着是一朵紫色的花。
　　淡雅，高洁，长久，念念不忘，这是鸢尾的话语。
　　他盯着那朵花看了好久，最后伸出手，在指尖将要碰到它的时候顿了一下，抬头问：“我可以直接拿这盆吗？”
　　女孩愣了一下，她卖的是种子，摊位上的花是用来观赏的成品，但面对淮朝，她还是说：“可以的，先生要是喜欢可以直接抱走。”
　　淮朝点点头，问了价格，女孩随口说了一个数，淮朝付过钱，抱起三叶草准备离去。
　　“等等。”刚走了两步，女孩儿叫住了他。
　　淮朝回头，看到她艰难的转动轮椅的轮子，他连忙退回去两步。
　　“这包种子，先生把这包三叶草种子也带走吧，可以自己种……算我赠送的。”
　　语速有些快，但淮朝听清了。
　　“好，谢谢。”
　　淮朝没有拒绝，他伸手将那包种子接了过来。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