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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城雪·落花
春京三月,明德书院。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记得小苹初见……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细雨将停,后院的那棵老杏树被雨水浇打得落了一地花白,隔着花窗,只听得朗朗读书声。
放课后,林谦收拾完讲桌,正准备回家,却被站在院子里等候的院长叫住。
“小林呐,你且等等。”
“院长,您找我……”
林谦应声上前,老杏树的枝桠垂落,花瓣随风落在两人肩头。
院长看着林谦,笑着开口:“小林,你在学堂教书也有一段日子了,我见你授课认真,孩子们也都喜欢你,经院务商议,对你的考核通过了,从今日起,你便是书院正式的先生了。”
林谦心中一喜,连忙作揖道:“多谢院长,学生以后定当尽心授课,不负院长的期待。”
院长满意地点点头,又从袖中掏出一个红色的小布包,递到林谦手中:“这是你这个月的月钱,虽然不多,却是书院的一点心意,以后好好做,书院不会亏待你的。”
林谦郑重地接过院长手中包着银钱的红布包,再次躬身道谢:“谢院长体恤,学生记下了。”
“好了,快回去吧。”
“嗯。”
离开书院时,天已放晴,阳光透过云层洒在青石板路上,林谦揣着布包,脚步轻快,路过街角的糕点铺时,闻到里面飘来的香气,他停下脚步。
前几日程凡吵着要吃闫记的糕点,今日自己发了月钱,不如就买给他,他一定会高兴的。
如此想着,林谦走进铺子,挑了几样新式的点心,掌柜的用油纸仔细包好,递给他:“感谢惠顾,您慢走!”
林谦提着点心走出铺子,忽然听见街上一阵喧哗,有人高声喊道:“快去看!军队进城了!可热闹呢!”
周围人纷纷往锦安大街涌去,林谦也起了几分好奇,跟着人群往前凑。
不过片刻,街上已挤得水泄不通,林谦被夹在人潮当中,脚几乎沾不着地,正暗恼自己不该来凑这热闹,却见远处尘土飞扬,骑兵开道,一列整齐的队伍正从城门缓缓而入。
人群中立马有人高喊:“是乔大帅!快看呐!”
“乔云山的队伍,听说他们刚在罗平打了胜仗……”
“大帅的母亲也是咱们春城人,哎,旁边的那人是谁?生得可真俊!”
“好像是大帅的儿子!”
“真是个稀罕的姑爷,不知道说了亲没有?”
“怎么?想攀高枝了?也不看你家那几个丫头片子长什么样,真是山鸡也想配凤凰!”
“关你什么事!”
周围人叽叽喳喳议论不休,林谦的目光却被骑在马背上那个身姿挺拔,面容冷峻的男人所吸引。
那个男人,他认得。
那个年少时曾与他一起滚草,看星星,拜过天地的男人。
那个没有留下一句话就一走了之,从此杳无音讯的男人。
那个,他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的男人……
乔毅珩的目光扫过街边的人群,只一眼,便在茫茫人海中锁定视线。
四目相对的瞬间,林谦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凝固了,过往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让他几乎站立不稳,他慌忙低下头,心跳到了嗓子眼,只盼着对方认不出自己。
骑兵队伍很快过去,林谦却还僵在原地,手心已被汗水浸湿。
直到人群散去,他才踉跄着转身,几乎是逃一般地往程府的方向跑去。
奔回程府时,林谦已是气喘吁吁,路过的佣人投来好奇的目光,他强压着心绪,放慢脚步,又理了理衣裳,才稳住神色往里走。
穿过回廊进入东院,便见几个佣人正焦急地围着院子仰头张望,紧接着,一道清脆的声音从高处传来:“林哥哥!我在这儿!”
林谦抬头,却见程凡趴在房檐上,手里举着一只风筝,脸上沾着灰,正笑着朝自己挥手。
“怎么跑房顶上去了!快下来,当心摔着!”
林谦看着房顶上的少年,快步走过去,稳稳扶住院中的木梯。
程凡拿着风筝麻利地从梯子上爬下来,笑着道:“不知道为什么,这只风筝总是飞不起来,林哥哥,我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的,你去书院的时候,我偷偷做的。”
看着少年额前被汗浸湿的碎发,林谦掏出手帕给程凡擦了擦,“放风筝要到开阔些的地方,今日也没有风,改天我们去城郊的牧羊场去放。”
“哼,什么改天,自从你去书院教书,我一整天都见不到你了。”程凡撒娇地拽着林谦的袖子,像只小狗一样嗅着他身上的味道。
“哦,我不教书,怎么能赚钱给你买好吃的红豆栗子糕呢?”林谦笑着拎起手里的油纸包晃了晃,糕点的甜香隐约漏了出来。
程凡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见了鱼的猫似的,鼻尖凑到油纸包上狠狠嗅了两下:“什么?你买了红豆栗子糕!是特意买给我的吗?是只给我一个人买的吗?”
他连问两句,拽着林谦的胳膊,眼底满是期待,连方才撒娇的委屈劲儿都散了。
林谦被他这副模样逗得失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指尖蹭过柔软的碎发:“是是是,就是专门买给你一个人的!你这只黏人的小馋猫!”
“喵~”
过了两日,林谦休假在家,春日的午后暖得让人犯困。
程凡午饭后黏着林谦说了会儿话,眼皮渐渐耷拉下来,没多久便蜷在榻上睡熟了。
林谦坐在摆满各式小玩意儿的桌子旁,手里正编着蝈蝈笼,昨日程凡在院子里捉了只蝈蝈,趁着今日空闲,便寻了竹条来编,细竹条在手里灵活穿梭,林谦时不时抬眼望向床榻,见程凡睡得安稳,嘴角不自觉漾开浅淡的笑意。
阳光透过窗,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空气中飘着院外海棠花的淡香,安静得只听得见竹条摩擦的轻响。
忽听见院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林谦抬头,瞧见是佣人陈妈,手里捏着个素雅的信封,朝他走过来。
“林先生,刚有人送来一封信,说是给您的。”
林谦停下手中的活计,起身接过信封,上面没有署名。
他走到外间廊下,撕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才发现竟是一张戏院的戏帖。
戏帖上字迹工整,写着明日午后在城南“熙春园”上演《牡丹亭》,邀他前往。
是他吗?
林谦看着戏帖愣在原地,方才编蝈蝈笼时的闲适,瞬间被一股复杂的情绪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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