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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前走了
方前走了。
佟鸣帮着搬的家。
开车回来,他拿起床上靠里的枕头,掏出一沓叠得整整齐齐的纸。
果然是看过了,他之前放在里面时不是这样叠着。
他坐在沙发上,把纸一张张展开,第一次在日记里写下方前时他还撕掉丢进了垃圾桶来着。
他的手垂下去,目光落在窗台上那个巴掌大的花瓶里,那里插着的两朵山茶,这是尧秋泽从家里带过来的。他爸把花养的好,到了他们这儿没多久就变得半死不活,方前觉得它挺不过这个冬天了,前两天掐掉它最后两朵花插在花瓶里,让它发挥最后一点装饰价值。
还是被发现了,方前的反应和他想象中的如出一辙,这个结果他预想过很多次,所以现在也还算淡定。
方前问他,为什么要把这些放在他碰得到的地方,他也不是没想过,这里离方前那么近,枕头套也没有上锁,而且那个人啊,很喜欢被阳光包裹着,太阳一好,就张罗着晒被子。
这么看来确实很容易被发现,可他还是这么做了。
为什么呢?他问自己。
他在期待什么?还是他早就不满足于现在的关系,变得越来越贪心了?
——
尧秋泽要出院了。
“方前没来啊?”他伸着脖子奇怪地看病房门口。
“他打电话说今天有点事,改天去书店找你。”尧玉安说。
尧秋泽好奇了一下,解释的竟然是他爸,佟鸣提着他的行李一句话不发。
卡拉OK里,小丽去点完歌回来,趴到前台歪着头问方前:“你到底是怎么了嘛?变哑巴了?一天天话也不说笑也不笑。”
小丽没了方前这个话搭子这些天格外寂寞。
小刘也趴过来□□:“哥这一看就是受了情伤。”
“哦?”小丽的嘴变成个‘O’,又撺掇方前说,“你喜欢她就去追啊!她现在可只是相亲,跟那男的话都不聊几句,跟你都谈过几次心了,你的优势大大滴啊!”
“唉,哥差的是感情吗?”小刘搓搓手指头,“差的是钱。”
“啧,”小丽咧咧嘴,还不放弃,“她爹妈是难整,但你要相信爱能战胜一切,大不了私奔呗!”
“你俩别吵了。”方前让他俩吵得头疼。
现在是小珍珠的问题吗?是佟鸣的问题。
从那天搬出来,他俩已经四天没见了,连尧秋泽出院他都没去,就是不想和佟鸣打照面。
他以为这事过几天就会慢慢变得平淡,他就有心思再去找佟鸣聊聊,但事实给他一耳瓜子,他还是介意得很,一点都不想聊,每次心软一点佟鸣那句‘不恶心吗’就又激起了千层浪。
“方前,你来一下。”小珍珠叫他。
方前放下手里的笔从前台走出去,小丽在后面握着拳头给他加油打气。
他走进办公室,关上门坐下:“怎么了?”
“老郑头这事办好了,换了个送货的,以后不用他了。”小珍珠说。
“挺好的。”
然后小珍珠就没了下文。
“没事了?”他问。
小珍珠定定看着他:“你最近状态不对啊。”
方前搓搓脸,他状态不对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没什么好反驳的:“我没有影响工作。”
“那你跟我聊聊,”小珍珠又强调,“作为朋友,我都跟你聊过那么多,你也应该跟我聊聊。”
方前虚伪地笑了笑,怎么聊呢?他的事和小珍珠又不同,他说不出口。
“过两天就好了。”他说。
“你跟佟鸣闹矛盾了啊?”她说得直白,“不然你在那住得好好的干嘛搬回来?”
“天太冷了,他那儿太远,我不想跑了,”方前站起来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没事我先去忙了。”
“方前,”小珍珠又叫住他,“我有点难受。”
“你又怎么了?”
“我昨天不是休假吗,跟他一起去县城看电影了。”
方前又默默坐下。
“我努力想去喜欢他,他约我我也不忍心拒绝,可去了我又觉得很累,跟他说每一句话都很累,所以我就跟他说,不如放弃吧,大家都轻松一点,”小珍珠也忧愁起来,“结果你知道他说什么吗?他说我不用在意他的感受,一句话不说也无所谓,只要在我身边他就很舒服。”
好执着一男的,方前问她:“那你想怎么样?”
小珍珠摇摇头:“我不想伤害他,我自己吧,又不想跟他凑合一辈子,我很努力了,我想在婚前能爱上他,跟他开开心心地结婚,但就是做不到啊,你知道吗,努力去喜欢一个不喜欢的人太难了。”
“你不明确拒绝就是在伤害他啊,你又不可能爱他,为什么还要给他希望?”方前一股脑说了出来。
小珍珠在桌子上趴了一会儿,又歪着脸看着她的小窗户:“我再想想吧。”
方前起身离开,关上门靠在墙上,心里堵得难受。
他也不想伤害佟鸣,所以他不能给佟鸣希望,他打消了过几天就去找佟鸣聊如何继续兄弟情的念头。
尧秋泽出院已经有几天了,方前还没去看过他,睡了一晚早上起来他就去了书店。
尧秋泽头上还缠着绷带,坐在书店里翻报纸。
“想出来办法了吗?”
尧秋泽抬起头:“你还知道过来啊。”
方前拉了个板凳坐过去:“这几天忙。”
“有什么好忙的,大冬天也没几个人。”
方前没再解释。
“我昨天去村里找李昭了。”尧秋泽说。
“你还敢自己过去?”方前严肃起来,“嫌上次没死透是吗?”
“我没想干什么,就想去见见他,”尧秋泽惨笑一下,“但还是没见到,他爸妈在院里养了两条狗,一有人靠近就叫,比东哥还凶。”
方前松了口气:“叫你哥给你想办法啊。”
“我哥最近也忙,都见不到人。”
方前犹豫着,还是试探地问一句:“你觉得你哥......最近有什么异常吗?”
“不是给你说了见不到人,”尧秋泽还是给面子想了想见的为数不多的几面,“没什么异常啊,他不一直都那样吗?怎么了?你发现什么了?”
“没有。”方前摇头。
他一直在书店待到中午,尧秋泽要回家吃饭,叫方前一起。
尧玉安炖了冬瓜排骨,特意盛了一碗放进搪瓷缸里,装好拎出来放在桌上:“方前,这个你带走,晚上你和佟鸣热了吃。”
尧秋泽正在专心啃排骨,方前低头扒了口米饭,嚼嚼咽下去才说:“我不住那儿了。”
尧秋泽啃肉的动作停下了:“为什么?”
“天冷,不想路上跑了,就搬去店里住了。”他还是这套说辞。
“哦,”尧玉安没多做怀疑,“你在那儿哪能住好啊,要不你搬到我这儿,干什么都方便。”
方前笑着拒绝:“不了叔,住挺好的,我搬过来打扰你休息。”
吃完饭要走的时候,尧秋泽还是拎起那个搪瓷缸递给他:“你去给我哥送去。”
“去不了,忙。”
“方前,你是不是跟我哥吵架了?”尧秋泽总算发现了端倪。
他在他哥脸上看不出什么,但方前就好猜多了。
“大人的事小孩儿别管,”说完方前就走了,走了几步又停下来,他想到了在西屋看到的那个稿纸本,转身问尧秋泽,“西屋的东西你拿回来了吗?”
“什么东西?我哥把衣服给我送回来了。”
“你那个写小说的本子。”
“哦,那是废稿,不要了。”
方前叹了口气:“李昭给你留了话,在稿纸本上,你空了过去看看吧。”
——
尧秋泽把搪瓷盆放在车篓里踩着自行车就过去了,佟鸣刚吃了午饭,自己做的,方前搬走之后他自己吃饭又回到了以前只炒一个菜的时候。
“爸给你的。”尧秋泽把搪瓷盆塞进佟鸣怀里就往西屋跑。
方前买的折叠桌还在墙边放着,李昭在这里时他们买来的东西也都还在上面。
尧秋泽过去扒出压在最下面的稿纸本,他把本子翻过来,最后一页的背面是李昭留给他的长长的一段话。
‘没有想到这辈子还会被人用真心喜欢,我也很爱你。
以前很多年,我都觉得自己很渺小,像我这样的人,能被人需要都是侥幸,所以死心塌地跟了他六年。
关于他,我瞒了你很多,但我知道,你是第一个真心爱我的人,我不应该瞒你,所以我写下来告诉你,如果吓到你,很抱歉。
他第一次让我穿裙子就是在带我离开的火车上,他说他希望我这么做,我就照做了。我很害怕,我觉得所有人都在看我,怕被人发现我是男人,怕被骂变态。
可他说,不用在意别人的目光,我在他眼里是最漂亮的。久而久之,我就沉迷于此,只要他能开心,我什么都愿意做。
他总是让我穿上裙子抱着我,他说如果我能学会化妆就更漂亮,他会更爱我。我就开始学化妆、戴假发,把自己打扮成女生,有时候夜深了,他还会这样牵着我出门散步,说我们会一直在一起,他不会丢下我,说不定还能骗过所有人结婚。
我真的信了。
后来他父亲去世,他认识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很富有,他就突然说要跟她结婚。
他开始频繁把我扔出门外,让我在外面待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再开门让我进去,如此往复,直到有一天,他早上再打开门,把我的衣服全都扔了出来,他说他把房子卖了,要搬家了。
我哭着求他,他却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家里的家具他也不要了,只带了些衣服就离开,再也没回来。
不过还好,我只花了半年时间就走出来了,可能我早就知道他并不爱我,我只是他的一个听话的玩具而已。不过他到底是占据了我人生的六年,和他在一起的很多习惯我都没能改掉。
你之前问过我,背上的伤是怎么来的,我没敢和你说,其实那也是他打的,不是殴打我,这是他的一个癖好,每次上床的时候在我身上留下伤痕能让他感到满足。
很抱歉,这些或许让你难以接受,但没关系。
不管以后将会如何,我都不会再回去找他了,那六年对现在的我来说是肮脏的污渍,我会努力摒弃它。
那天我给你涂口红的时候你说你不喜欢,谢谢,我也会重新考虑我是否真的喜欢我的那些习惯,但这需要时间。
你可以把这些都写进你的小说,我真的没关系,期待有一天可以在书里看到你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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