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此人间

作者:不见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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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世15


      上元节过后不久,一日早朝时,慕容深忽然对沈随道:“定北侯,孤看你也不小了,是时候该成家了,昨日福安公主对孤说,她心仪你已久,愿下嫁于你,恰好你二人年岁相当,不知你意下如何?”

      福安公主虽然貌美,但却是出了名的骄横任性,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沈随霎时脸色一白,看了眼与他一样神情的花若雪,慌忙上前婉拒道:“回陛下,臣……臣还不想成家,臣不敢高攀公主,望陛下收回成命!”

      此话瞬间激怒了慕容深,慕容深咬牙切齿道:“定北侯这是要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公然抗旨么?怎么,莫非定北侯觉得,孤的妹妹配不上你?”

      沈随连忙道:“微臣不敢!微臣……微臣已有心仪之人,此人并非福安公主,还望陛下成全!”

      “哦?你已有心仪之人?不知是哪家的闺秀,竟能得定北侯青睐,说出来让孤听听。”

      花若雪心下一惊,抬眼去看慕容深,只见御座之上的慕容深,脸色已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眼里似乎还闪过一丝杀意,仿佛早已猜到沈随即将脱口而出的人是谁。

      她不再犹豫,迈开步子来到沈随身边,高声道:“启禀陛下,定北侯不过是在与陛下说笑罢了,他哪里有什么心仪之人,他只是散漫惯了,一时有些无法接受,还望陛下恕罪。能得公主青睐,是定北侯几世修来的福分,臣作为定北侯的长姐,代定北侯谢过陛下。”

      慕容深这才一展眉头,扬声笑道:“好!此事就这么定了!待你丧期过后,你二人便完婚吧!退朝!”

      待慕容深与百官离开后,沈随含泪看向身侧的人,双目通红道:“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说出来?为什么要替我接下这门婚事?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把我推给别人么?!”

      空旷寂静的大殿内,久久地回荡着沈随愤怒和不甘的声音。

      花若雪叹了口气,道:“阿随,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师姐都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沈随冷笑,“你究竟是为了我好?还是为了你自己好?!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他?!”

      花若雪不再多作解释,转身迈向殿外。

      之后的两日,沈随称病未去上朝,沈府管家寻来花府,称沈随已两日水米未进,恳请花若雪前去相劝。

      花若雪来到沈府,见沈随瘫在墙角,头发凌乱,眼底乌黑,忍不住鼻子一酸,上前劝道:“我听他们说,你已经两日水米未进了。”

      她端着饭菜,送到他嘴边,温声道:“多少吃一点吧,何苦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可沈随却是眼也不抬,动也未动。

      花若雪又道:“福安公主虽然任性了些,但她性子不坏,你将来和她在一起,也未尝是件坏事。”

      “可是我不喜欢她!”沈随扬起手,一掌将花若雪手中的饭菜打翻在地。

      汤水溅到了两个人的衣摆上,花若雪起身就走,沈随连跪带爬地扑了过去抓住她的衣袖,痛哭流涕道:“他是故意的!他一定是知道了我对你的心思,所以才故意把公主许配给我。他得不到的,也不许别人得到。师姐,我不喜欢公主,我不想娶她。师姐,我们逃吧,我们逃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做一对寻常……寻常姐弟好不好?”

      花若雪身形一僵,黯然开口道:“要走你自己走,我的夙愿还未实现,我哪里都不去。”说罢抽回自己的衣袖,快步消失在了沈府。

      往后一连好几日,花若雪几乎每天都去沈府探望沈随,可沈随却始终紧闭门户不愿见她。

      花若雪无奈之下,只好打算等沈随气消了再来。她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忽听前方一阵喧哗,凑过去一看,竟是宰相之子方显在调戏一名良家女子。

      那女子生得貌美如花,方显一眼看中,声称要带其回府,享荣华富贵,女子不愿,方显竟命手下之人强抢。

      周遭之人不敢得罪方显,因此未敢插手,可花若雪是什么脾气,当即便冲了过去,喝令方显放人。

      方显一甩头发,盯着花若雪道:“哟,这不是长宁侯么?我没听错吧?你让我放人?你知道我是谁么?我可是当今陛下的亲表弟!”

      “我不管你是谁,我让你放人!”花若雪面冷声更冷。

      怎料那方显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抓住女子的手,摸来摸去,一脸挑衅道:“我就不放,你能把我怎么样?我不仅不放,我还要与她夜夜缠绵……啊!!!”

      话未说完,便被花若雪一脚踢倒在地,捂着下面嘶声嚎叫了起来。

      周围的百姓无不为花若雪拍手叫好,花若雪却是一甩衣袖,扬长而去。

      很快,此事就传到了方怀文和慕容深的耳中,花若雪自然又被慕容深宣进宫训斥了一番。

      “先是差点气死孤的舅舅,如今又将孤的表弟踢成……你知不知道,那可是我舅舅唯一的儿子?!花若雪,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就不能给孤消停一点么?!!”慕容深恶狠狠地瞪着花若雪,仿佛要将她瞪穿。

      而花若雪却是面无波澜:“方显当街调戏良家女子,微臣出手制止,不知何错之有?”

      “他犯了错,自有朝廷律法处置,何时轮到你来多管闲事?!”

      花若雪冷哼一声,道:“那敢问陛下,倘若微臣未曾出手多管闲事,教那女子被方显掳了去,陛下打算如何惩治方显?是打他一顿?还是骂他几句?又或是给那女子的家人送去金银钱财?”

      “你放肆!!”慕容深勃然大怒,指着殿外道,“去刑部领二十鞭,往后三月,不必来上朝了!省得舅舅看见你心烦,孤看见你也心烦!”

      花若雪虽不情愿,却也不好抗旨。

      夜里,浮香一边为花若雪上药,一边忧心忡忡道:“小侯爷平日里最喜欢往咱们府上跑了,可这次侯主伤成这样,也不见小侯爷来探望,看来小侯爷是真的生侯主的气了。”

      花若雪面色平静道:“就让他恨我吧,这样等我死后,他就不会那么伤心了。”

      浮香不解道:“可是侯主,小侯爷他喜欢的人是您啊,您何苦让他娶一个不爱的人?倘若那日被赐婚的人是您,您作何感想?”

      花若雪垂下眼睫,将脸埋进了阴影之中:“其实他并没有那么喜欢我,他只是觉得有愧于我罢了。愧疚和爱,我还是分得清的。”

      “可是浮香觉得……”

      “好了浮香,”花若雪突然出声,截断浮香接下来的话,“别再说了,时辰不早了,回去歇息吧。”

      之后的一个多月,花若雪都待在府中养伤,直到有一日,浮香慌里慌张地从外面跑回来,对花若雪道:“不好了侯主,现在外面都在传,说什么山河将倾,女帝天下,还说这个女帝是……是……”

      “是谁?该不会是本侯吧?”花若雪逗着笼中的鸟儿,随口问道。

      浮香点了点头。

      似乎是意料之中,花若雪淡淡一笑,道:“我就知道,这个老古板,绝对不会轻易放过我。”

      浮香急道:“侯主,您赶紧去宫里跟陛下解释一下吧,否则人言可畏……”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若信我,我又何需解释,若不信我,我再怎么解释也是无用。”花若雪转头看向浮香,吩咐道:“浮香,你去库房里,把里面值钱的东西都搬出来,一半你们几个平分,一半送去弃婴馆,交给那里的管事,等我回来,你们就离开侯府吧。”

      浮香惊讶道:“侯主,您这是打算……”

      “这圣京城太危险了,再待下去,恐怕我还未病死,就已经没命了。”花若雪仰头望向天空,终于下定了决心,“我要进宫,辞官!”

      浮香走后,花若雪望着鸟笼里与她咫尺对望的鸟儿,泪水在眼眶中摇摇欲坠。少顷,她打开鸟笼,将鸟儿捉在手里,喃喃自语道:“我要封侯拜相,我要名扬天下,我要改变这个不公的世道……终究是我太过自负,到头来不过是黄粱一梦。”

      说完这话,她扬起手,将手中的鸟儿抛向高空,而后擦干眼泪前往沈府,却被管家告知:“侯爷他方才出去了,怕是要等到天黑才会回来。”

      花若雪看向沈随的卧房,半信半疑道:“他是真的不在,还是不想见我?”

      管家赔笑道:“侯爷他真的不在,小人骗您做什么?侯主是有什么急事么?要不小人派人去寻侯爷回来?”

      “……算了,不见也好。”沉默片刻,花若雪收回目光,调转方向往皇宫而去。

      “你要辞官?!”不出所料,慕容深听了花若雪的请求后,一脸震惊地从御座上奔了下来,仿佛有多舍不得她似的,“为什么?是因为孤没有答应你的请求?还是因为外面那些谣言?如果是因为那些谣言,那你大可不必担心,因为孤根本就不会信!”

      “你会信的,”花若雪定定地瞧着面前的男子,用一种无比笃定的口吻说道,“慕容深,我了解你,早晚有一天你会信的,与其等到那一日,倒不如早点放我离开,这样我不必折磨你,你也不必看到我就心烦。”

      “孤不同意!”慕容深一甩袖子,背过身去,“花若雪,你休想用辞官来威胁孤!没有孤的允许,这辈子,除非孤死,否则你休想离开孤的视线半步!”

      “我没有威胁你。”花若雪语气淡然道,“慕容深,我从救你之日起,便知你绝非寻常人,我千方百计费尽心思讨好你,为的就是有朝一日你能扶我上青云。我救过你的命,全家又因你而死,所以我自问并不欠你什么。就当我求你了,放我走吧,从此以后,我们两清,天下之大,此处容不下我,自有容得下我的地方。”

      “你说什么?!”慕容深转过身来,神情是从未有过的错愕,“你从一开始接近孤,是为了利用孤?你对孤,从未有过一丝真情?”

      “不错,”花若雪面不改色,“慕容深,我对你,从未有过一丝真情。”

      “那你对谁有情?沈随么?”

      “并不是每个人都需要一个心仪之人,我花若雪此生,只心仪我自己。”

      “孤说了,孤不准!”

      花若雪摇头苦笑:“慕容深,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很可笑,允许自己三宫六院妻妾成群,却不允许我心仪他人,真是虚伪至极!”

      “你说什么?你说孤虚伪?!”慕容深再次愕然道。

      花若雪深吸一口气,缓缓而道:“对,我说你虚伪。慕容深,你说你不喜欢皇后,让我来猜猜,你为何不喜欢她。因为你觉得她是一个只知道待在后宅相夫教子争风吃醋的女人,这样的女人,你看不上,也瞧不起,你喜欢的,是像我这样恣意洒脱意气风发的女子,可你却要将千千万万个像我一样的女子困在后宅之中,然后转过头对别人说,你不喜欢这样的女子,这样的女子见识短浅,配不上你,我说得对么?慕容深,我早该知道,你就是一个自私至极虚伪至极的人,我真是瞎了眼,竟然会被你的表象所迷惑,以为你和别的男子不一样,原来都一样。”

      这下可把慕容深给气坏了,他恼羞成怒气急败坏道:“花若雪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对孤说话!你就不怕孤杀了你么?!”

      花若雪微微一笑,道:“不出意外的话,今日应当是臣最后一次见陛下了,所以有些话,臣不吐不快。无论陛下同意与否,今日,臣走定了!”

      放完狠话,花若雪大步流星地迈出了乾安殿,昂首阔步往皇宫外走去。

      从乾安殿到宫门外的路很远很远,远到仿佛看不到尽头。就在花若雪即将踏出宫门的那一刹那,宫门忽然紧闭,一队禁军手持长枪与弓箭,冲过来将她团团围住,为首之人正是方怀文,与他的心腹——禁军统领郑氏,同时也是皇后郑静娴的兄长。

      “没想到吧花若雪?”方怀文迎着春风,满面得意地朝自己走了过来,“这圣京城是什么地方,岂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花若雪立在原地盯着方怀文,神情漠然,一语不发,待他走近,忽然仰天大笑了起来。

      方怀文皱眉道:“你笑什么?”

      花若雪敛去笑容,从容又淡定道:“我笑,我都要辞官还乡了,方相还是不肯放过我,方相的心胸,果真无人能及。”

      “花若雪!”方怀文怒声喝道,“你害得我方家断子绝孙,我岂能容你活着离开圣京!”

      花若雪想都未想,便脱口而出:“方相真是糊涂了,我什么时候害你方家断子绝孙了?我若没记错的话,你不是还有一二三四五个女儿么?怎么,莫非女儿不是你亲生的?”

      “你……都死到临头了,还如此伶牙俐齿!来人,端上来!”

      随着方怀文一声令下,一名内侍双手捧着一只托盘,行至花若雪面前,笑得一脸奸相:“长宁侯进宫伴驾,忽感身体不适,陷入昏厥,经太医诊断,乃是死于旧疾复发。这酒里的毒,可是相爷特意命人为长宁侯寻来的,连太医都无法察觉。长宁侯,请吧。”

      花若雪垂眼看着面前的毒酒,一动不动,连眉头也未皱一下。

      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半晌后,她抬起头,冷声道:“我若不喝呢?”

      “不喝,那就只能以刺杀陛下的罪名被万箭穿心了!”方怀文面容狠厉,毫不客气道,“陛下仁慈,想让长宁侯青史留名,长宁侯可莫要不识好歹,辜负了陛下的一片好心!”

      “好心?”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花若雪讥笑道,“他可是真是一片好心,希望方相日后也能遇见这么好心的人。”

      “花若雪!”方怀文浓眉倒竖,再次喝道,“你……罢了,本相懒得与一个将死之人浪费唇舌!废话少说,快些上路吧!”

      春光明媚,柳絮纷飞,花若雪仰起头,看见一群大雁从自己头顶飞过,不禁露出了艳羡的神色。

      艳羡过后,她凄然一笑,接过内侍递来的酒,一饮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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