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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林与走马灯
时光如箭,岁月如梭。
原谅萧宁找不到其他词来形容了,这两个词俗套,却能很好概括时间之河哗啦啦过去了三年。
三年……又一个三年过去了。
她最近有点年龄焦虑,仔细在铜镜面前找自己的白发,找了一遍又一遍也没看见一根后,遂放弃。
她身体确实比三年前好多了,五感失灵情况只是偶尔复发,也不会动不动吐血了。
他确实把自己养的很好。
感谢上天给她又一个三年。
感谢上辈子既造孽也积福的自己。
也小小的感谢一下自己的死对头犟得和什么一样,盯着她喝药、添衣与吃饭。谢谢他容忍了自己三年的坏脾气。
她为什么有如此好的思想觉悟呢……
嗯……可能是她一跃成为祈朝最有权势的唯一权臣吧。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她这么年轻有才华,迟早的事。哎呀,还是怪她自己,天不生她萧念之,祈朝官场万古如长夜。
如何做到那么优秀的,她也不怎么知道。
就是某一天,一觉睡醒后,她的土地政策与税制以摧枯拉朽之势替代原有朝政,成为新的一制传三朝的经典款。
萧宁飘的不行。时常不能正常塑造自己伟岸的形象,给人一种小人得志的感觉。
她的改革三年前进入江南试点阶段,取得十分大的成效。像投给许愿池一个硬币,许愿来年赚不止两个硬币,老天把全天下所有的硬币都给自己了。而后她在大朝会之后被清算那次,国库反赤字,创造了历史。取得了天下人初步的信任,之后她抵抗住了顽固派最激烈的反攻,把陆昭熙贬去了台州,终于大刀阔斧的全面推广她的政策。
夙愿得偿,她做到了。
而且,三年之期已到,罚俸停止,她可以领取自己巨额俸禄了。
她又能过从前千金买美人一笑的有钱人的庸俗生活了。
一想到她要变得如此庸俗,她睡不着,作息都混乱了。就光在想她要怎么挥霍完,买富春酒楼还是醉春酒楼呢,有点纠结。
这都是有钱的坏处。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诶,就让萧宁承担这份坏处吧。
值得一提的是,她最近准备安排“萧宁”这个身份的死亡,倒不是旁的原因,只是她发现陆昭熙那家伙,好像有点喜欢自己。
一不做二不休,她决定和他离了。
正常手段离不了那就死遁。
总之她即将拥抱自己的庸俗生活,她再累死累活当几年官赚点养老钱,然后把官也辞了,提前申请好死后“文忠”的谥号,留好身后名。
简直不能想自己之后的再过三年的生活会有多么惬意,不用早起晚睡,也不用勾心斗角,身心舒适。
她要游遍大好河山,做一个潇洒的江湖中人,也许会计划回京看看赵子恒,但是之后的事了。
到时候仗剑江湖,一人一蓑衣,独钓诗里的万里江雪。买很多很多的书在烛火下慢慢读。偶尔听下角角落落里百姓夸自己的声音,高兴一整天。
就算是最穷苦的人家也能一周吃一顿肉。看这样的盛世,终了自己的庸俗的一生。
太完美了。
虽然一切都安排的很好,她有点担心陆昭熙接受不了自己老伴没救活,最后还是“死”了,但她想他不接受也得接受。
她还有点舍不得他做的饭。
**
雪中梅林,点点落樱,满地嫣红融化雪泥。这一年的冬天也要过去了。
新制式的梅庭俱是雅意。
两只翡翠杯放着刚沏好的热茶,澄澈的茶汤可以反射出清俊的人影。
他淡淡望着对面坐的人,有点没听清她问的是什么,他疑惑道,“你说的是,‘你是不是对我有点喜欢’?你在询问我对你的感觉是吗?”
萧宁对感情很少主动出击,但她这次肯定地回答:“嗯”。
认真点头,证实他没听错。
萧宁知道他的这点心思是从一个瞬间,电光火石之间知道的。
她那天翻书页,不小心划破了道口子,血珠瞬间涌出来,有点刺痛。
她啧一声发出了点动静,他当时在查着什么紧急的东西,眉头紧锁,一看就是棘手的事。点着沉香,缭绕着冷淡的人。
但她这边的动静来了后,他几乎瞬间抬头,向她这边看过来,她下意识躲了下,把指尖藏在书页下。她这几年一旦有点不健康生活的事情干出来了,都担心被他抓住,他看过来的那刻她心虚到不行。
她还没看进一个字呢,他下一瞬把她的手拿出来,像抓住她的滔天罪行一样。
她能感觉到他心情瞬间很差,就那种最棘手的案件都不能让他心情那么差。但她手上划了道寸长的有点可怖的口子,就轻易做到了。
他沉默着,眼神里都是她看不懂的东西,他可能怕自己说话难听,就没说什么,默不作声把她的指尖含了下,随后找到放满各种药膏、陶木小罐罐、银针的三层抽屉式小箱子,熟练地单手找出一罐,让她忍着点痛,淡色的眸子眼里都是认真。
他上了药,警告她不要碰水不要劳累不要这不要那。
她那时想着那个小医疗箱陆府好像每个地方都有,但好像是最近几年的事,他以前不搞这些的……
她回过神后突然就直直撞进他类似心疼的眸光里,正当狐疑时他又掩饰般错开了视线。
“我是不是快死了?”
她那时候问他。
陆昭熙脸色一黑又看过来,让她不要乱说话,“你能活到八百岁呢,健康的不行,这次就是意外,下次注意。”
她之后就忘了思考了,因为他平常好像也这样。
她继续看书后,他时不时凑到她身边,瓜果壳都给她剥完了。
“手还疼不疼?”
“萧念你不能休息会儿?”
“这本书我研读过,你去塌上躺着我给你讲”
他要问她八百个问题。
萧宁没觉得有什么奇特的地方。可能就像鱼游在水里,皆若空游无所依。
她困在惯性思维里,觉得自己和他是没有感情全是恨意的联姻,自己听他的话、受他的照顾也是几年前做的交易。
但那天她晚间起来,看到他的床塌上没人——是的,他们同住一间寝房,不过他们交换着睡床和地上。这是他们彼此退一步的结果。
她就直觉他搞事情去了,定要整她。她去了书房,从覆盆子那儿走到夹竹桃那儿,果然他的书房点了一只烛火,光芒幽幽,忽闪忽闪。
她当即怒不可遏想推门而进。
但她踹门前往里瞅了一眼,发现他捧着的是她的书,一页页抚着。
烛火也不是很亮,许是看不清书上的字的。
他眉头皱起,筋骨轮廓分明,女蜗对他真的很好,一看就是一笔一笔仔细描摹的亲儿子。他坐在那里就像深夜秉烛夜谈图,深夜里只有一页页抚书角的“沙沙”声。他作为主角,静的很。
他抚平着她稍有些粗糙的书页边,确保它们都柔顺不伤手了,才把它放一边摞起来。
果然不是她娇气,他确保的方法是看看能不能在自己手上划出口子。
她隔着窗幕有些看不清有几道,但肯定是有血的。
他不是暗害她而是在以近乎小心翼翼的方式对她。
她的心瞬间被这个认知击中了,自问她这辈子能为谁做到这个地步?没有的。
没有的。
那一瞬间她像死前走马灯一样,她突然想起之前很多个不以为意的瞬间。
他被贬到离京三千里的台州的那天,他沉默着对着她的指控,话很少。但临走前,他执意想把她一起带到台州去。
“念念,你真的不跟我一起走么?”
他的语气好委屈呀。
他不问她为什么突然把他赶离京,不委屈自己离了中央,但委屈不能带着她一起走。
她这些年摸清了他的语气,要是日常他会叫萧念,特别生气时直呼她大名萧宁,但吻到情动时叫的都是缠绵的念念。
“你这时候瞎叫什么?”她恨铁不成钢道,他应该很恨姓萧的才对。
“哪家中央官被贬时还带老婆的,多没面啊?”
萧宁稍微收拾了点猫粮,带着小胖打包给他。她看他实在喜欢猫,因为他不在的时候,他总学着她的模样抱着猫,修长的手指常常撸着猫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她忍痛割爱,把小胖送给他。
但她肯定是不能离京的啊。
“但我想和你待在一起,台州条件不够我就睡府衙,你睡主卧行不行……三千里太远了,我连看的月亮距你都很远,我受不了”
他紧紧抱着她不撒手。
背对着她冷冷瞟了猫一眼,那一眼才有复仇清冷权臣的感觉。
人都没了,他要猫有什么用,都没她的味道。
但他只是嘴上说说而已,他压根连她的东西都没收拾,只是把她几个月的应用之物都备齐了,一句一句的嘱咐着庞生怎么照顾她。
临别前他蹭蹭她的颈窝,落下很多吻,他真的想把一年的量都亲完一样。
这跟想象中大仇得报、夙愿得偿的场面完全不一样,萧宁懊恼死了,有一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糟糕感觉。
台州路遥遥,马车来回最快得十五天。
他真的每个月雷打不动回来一次,回来也不干啥,就纯黏着她。
他的这番操作难度极高,地方事务杂又乱,有的特别急的事项,他接到后只能再赶回去。所以他得预知,得有提前量,得把事务压缩在十五天内解决完,剩下的十五天用来见她。
这样的日子重复了半年,他升回去的时候,人都瘦了大半圈。
萧宁对他的底线降到最低,除了不到最后一步,那都由他了。
他简直是个神经病,她跟神经病计较什么。
台州期的萧宁觉得他不可理喻,觉得他拥有分离焦虑,还有肌肤饥渴以及受虐倾向等等一切症状。领悟爱意时期的、在书房窗外的萧宁突然想到种种细节,他会不会……
抚着书页的陆昭熙、深夜秉烛画儿里的陆昭熙,似有所感,他抬头朝窗外看过去。
看到是她后,他淡淡笑了下,笑的很浅。
万般思绪拢到一起,定格在建安的梅林里,茶烟淼淼中。
梅林时刻的萧宁捏着杯子,她鼓足勇气,再问了一遍,“你是不是,有点,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
她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发现唇舌间是苦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他的爱有点苦了。
他像是听到了巨大的一个笑话一样,梅花阵阵苦寒香,他闻着只有反胃。他又把一整套杯具中的一只翡翠杯给摔碎了。
好像她把这一层捅破了之后对他造成的伤害是无与伦比的,这是萧宁贬他时想要的效果啊。
哦,命运。
他的眼神失望至极,仿佛在说,萧宁,我对你真失望。
恍然回到多年前的午后,对着萧宁的投名状,说太差劲了一样。
我对你很失望很失望。
所以我不会提拔你,你谋路自寻。
所以现在我也不会回答你的疑问,你当我是谁。
他最终一句话没说就愤怒离开了。他拳攥着的都是青筋骨,指甲深深嵌进肉里,渗出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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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影十一是陆府智商最高,最无情冷酷的暗卫。
曾经与萧宁归京时打过交道。(把人掳到大人面前)
*他在陆夫人进门后一直尽职尽责地,盯着她。
没多久就发现了端倪。
*他意外揽了下她的腰,与那天的触感重合,习武之人瞬间确定萧宁与“萧陵”是同一个人。
*他掐住人的脖子,摆证据确认。
*萧宁:那你去告诉他啊
*十一当然要去揭发她。
*萧宁接下半句:告诉他你摸他老婆的腰,两次!
*十一噎住,输人不输气势:你以为我不敢吗?你未免太小看大人的气量。
*十一尽职尽责的报告完。
*陆昭熙(若有所思):知道了,你做的很好。我会采取一定计划。
*十一心里哼,觉得自己赌对了。大人肯定要采取制裁措施,搞死那个胆大包天的女人。
*看着大人批完事务的十一听到大人“不经意”问他:十一,这么多年在陆府,苦了你了。
*十一冷酷的心一滞。
*“有家室了吗?”
*“没有啊”。陆昭熙面无表情喃喃。
*萧宁最后出面解救了包办婚姻压迫下的十一。收服了他经常为她的偷溜开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