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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
红衣修士愤愤离去后，少女又在隔壁的院子里站了很久。月影渐移，她以为玄今晚不会再回来了，却看见一身黑衣的青年，骤然现身于院中。
白眼前一亮，对方显然也看到了她，却面无表情，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闪进屋内，关门。
“……”白愣了一下，上前推门，脚底却突然闪现数道流光。
线条在地上迅速形成图案，将屋子包裹在其中。
少女伸出去的手，被某种无形的屏障阻隔了。
“……竟然还用阵术。”白无语地开口，手还按在透明屏障上。
她试着一点点加大力道，到最后用上灵力——终于，透明的屏障之上，出现了一点点裂纹。
白脑子里一闪而过干脆暴力破坏这个阵法的念头，但想了想，还是收回了手。
虽然不知道他在气什么，但总之肯定在生气。
就不要惹他更生气了。
少女转身离开了。
等她走后，门却突然打开了。
黑衣青年望着空无一人的院落，冷笑起来。
“以往死缠烂打，如今扭头便走。”他自言自语，语调莫名泛酸，“果然，人心易变。”
虽然这么说，但他还是站在门口，望着院门，仿佛在等着什么。
但许久过去，他黑衣上已经凝了霜露，也没有人来。
玄的脸一点一点沉下去。
他退回屋内，砰地甩上了门。
“那个该死的红毛崽子……”青年低语，“干脆……”
第二天一大早，黑衣青年满身煞气地出门，却差点踢翻了一个盆。
盆里还栽着一朵花。
“……”玄眯着眼睛盯着这盆突兀的花，看了好一会。
真是奇奇怪怪的花。
明黄的颜色，花瓣稀稀疏疏，芯却很大，里面还有几根须须，组成了奇怪的图案。
真的很怪，但一时又看不出来像什么。
花根处隐约附着着白衣少女特有的灵气，显然是她种进去的。
“从哪弄来的怪东西。”玄拧着眉打量，忽然看到花盆里的泥土上，写着几个字。
是白的笔迹。
“长得像你。”
玄一瞬间无语。
他怀疑地看着这朵奇形怪状的花，甚至迟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眉头越皱越深。
黑衣青年顿了顿，还是走到另一边仔细端详，试图从这怪东西身上发现与自己的相似之处。
结果看到另一侧土上，还写着一行字。
“一直板着脸。”
“……”玄面无表情。
他终于看懂花的芯里构成的奇怪图案了。
——像是张眯着眼睛、嘴角下撇的人脸。
黑衣青年轻声咒骂了一句什么，一瞬间衣袖抬起，想将这朵讨嫌的花揉碎。
但手都覆了上去，最终还是悻悻甩开。
他把花盆搬到了院子的角落，面无表情地出门。
“今天暂留那崽子一命。”青年喃喃自语，“先教训一下这死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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训练完族长衡，在黑鹰部族地设了几个强力的阵法，又到处奔走斩妖除魔——忙了一天的白衣少女终于可以回家休息了。
她披着月色回到梅花林，走进自己的小院，却发现门口有一个很大的陶缸。
她愣了愣，上前一看。
缸里有水，还有一条很大的、五彩斑斓的怪鱼。
鱼眼黑漆漆的，却不太聪明的样子，在水里慢悠悠地游动。
少女歪了歪头，百思不得其解。
忽然，她看到桶边地上，写着两个字。
“像你。”
是玄的笔迹。
“哪里像我？”白莫名其妙，但还是有点开心，“没见过这种鱼……是他的回礼吗？他是不是不生气了？”
她搬起陶缸，想把它挪个位置，走了两步，却瞥见缸下面的地上，还写着两个字。
“蠢死。”
哐地一声，陶缸打翻在地。
水撒了一地，怪鱼在地上蹦跶。
少女深吸了一口气，揣起这只鱼，就闪身到玄的院子里，想要兴师问罪。
但院中屋中都无人。
白衣少女气呼呼地站了一会，眼见着怪鱼已经快要死了，没有办法，跑到梅林湖边，将它放了进去。
“本来还想哄你，但现在——”
白蹲在湖边，望着恢复了活力、慢悠悠游来游去的五彩斑斓的怪鱼，忿忿鼓起脸:
“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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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早上。
玄回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初亮。
这几天他一直在极南之地研究那个东西，按理说这样来回奔波只是浪费时间。
但某种莫名的冲动和惦念，还是让他披星戴月地赶了回来。
晨光熹微，他站在自己的院子里，望着自己屋门口的新花盆，面无表情，抬起衣袖。
——死死掩住了鼻子。
花盆之中，是一盆扭来扭去的草。
这已经不像是正常的植物，反而接近于最低级的魔物——这也罢了。
太臭了。
臭到让人窒息。
玄甚至觉得整个院子里都充斥着这种臭味，再也不干净了。
花盆旁边很远的地上，也写着一行字——显然某人自己都受不了这味道，都没有在花盆里面写——
“超臭，像你。”
玄面皮隐隐抽动，猛然挥袖。
法术的灵光亮起，花盆浮了起来。
黑衣青年隔着远远距离，运送着这盆奇臭无比的草，一直将其运到了梅林湖中。
灵光散去，花盆连同着草，一起坠入湖中。
湖水封闭了臭味，青年猛地喘了口气，这才恢复了呼吸。
他额头青筋跳动，直接飞身跃入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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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了。
玄袖中笼着某种扑腾扑腾的活物，走到白院子里的时候，没有看到白衣少女，倒是意外看到了另一个人。
玄脸色微微凝住，停下脚步。
他冷淡地开口：“师尊。”
比日月光华更盛的女人回首，但脸上却没有惯常慵懒而看透一切的笑容。
她的表情很奇怪。
“不管你们在做什么，都必须停止。”诸母道。
玄一怔。
绝色美人微微眯起眼：“那条鱼，那株草……你们不要忘记了，那片湖，是我的鱼塘。”
“……”黑衣青年移开视线。
诸母比诸天星辰更美丽的目光，淡淡落在青年身上。
她忽然道：“你们的关系，比我想象的，要更坚固一些。”
黑衣青年微微一僵。
然而一瞬之后，他面上浮起嘲讽之色：“怎么可能。”
美丽到超越人类极限的女人，意味深长地望着他。
玄笔直站着，慢慢笼紧了有活物在其中扑腾的衣袖。
诸母唇边浮起一个若有若无的笑意，轻声道：“是么。”
扔下这句意义不明的轻语以后，她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一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青年绷紧的身躯才逐渐松弛。但他的面色却依旧沉郁，眼神里有些东西看不分明。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松开了袖口。
有什么东西从他袖子里，扑棱棱飞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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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白衣少女疲惫地回来，拖着脚步往院子里走。
“那味道还真难洗……”她自言自语，“下次还是不要做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了……”
来到自己的院门口，白首先警惕地观察了一下，确定没有什么可怕的风险，才小心翼翼地走进。
然后，她就愣了一下。
少女纯黑的眸子，瞬间闪闪发亮：“好可爱！”
那是一只金黄色的、毛茸茸的小鸟。或许是绒羽太过蓬松的缘故，小鸟看起来胖乎乎的，黑豆眼圆溜溜，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讨人喜欢得不行。
白朝它伸手，金黄色小胖鸟也乖巧地朝她飞来。
“我送他那么臭的草，他怎么会送我这么可爱的小鸟……”白衣少女自言自语，心里甚至有点不踏实，又忍不住嘴角扬起，“这个也像我吗？”
半个时辰之后。
白衣少女嘴角的笑容完全消失了。
她站在玄的屋门口，面无表情，等着他回来。
金黄色的小鸟，两只细细脚爪死死抓住她的黑发，坚决地扒在她的头顶，并一刻不停地用力啄她的脑袋。
黑衣青年回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一幕：
白衣少女面无表情，头顶着将她的脑瓜啄得梆梆响的金黄胖鸟，满身怨气地看着他。
玄的视线可疑地飘了一瞬，唇角似乎有点上扬，但下一瞬，还是直接用法术闪进屋内，同时布下了阵法，将白衣少女阻隔在外。
白气得要死，伸手梆梆地敲阵法屏障：“你开门啊！你有本事就开门！”
无形屏障在她的力捶之下，渐渐有了裂口，白正要用上全力，屏障却突然消失了。
她反应极快地收手，门在此时打开了。
神色嘲笑的黑衣青年抱着双臂，倚在门边。
白瞪着他。
玄冷笑一声：“我当然有本事开门，倒是你，今天未必能全须全尾地出这个门。这可是我的屋子，我的地盘。”
白哼了一声，仿佛没听到他的威胁，果断从他身边挤进了门内。
她直接走到屋中两把简陋椅子之一旁，大摇大摆坐下，头顶着还在持之以恒啄她的胖鸟：“出不了门又怎样？还你的地盘，嘁。我今晚就睡这里了。”
她甚至还用灵力凝成了光团，屋里瞬间亮了起来。
本来还神色冷诮的青年，表情一木。
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终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也不是小孩子了，说话注意点。”
白一脸不可置信：“明明你才是舌头淬毒的那个吧？你说话才应该注意点。”
玄脸色一言难尽，看着她的表情如同看着傻子。
白瞪着他。
玄睨着她。
两人很是沉默了一会，灵力凝成的柔和白光，幽幽地浮在空中。
一时间，屋中只有小鸟啄头的梆梆声响。
“你是因为这鸟特别会啄人才送我的吗？”白板着脸开口。
玄慢慢走到她对面的另一把椅子旁，闲散地坐下，懒懒开口：“偶然遇到，像你。”
“……哪里像我？！”白怒道。
“烦人像你。”玄幽幽答。
少女更用力地瞪他。
青年却只是把玩着自己指尖的一小团灵光，幽幽道：“你来找我，就是为了问这个？”
“……”白衣少女沉默地被胖鸟啄着脑袋，过了一会，才低声道:
“我还以为，你会像小时候那样，捉虫子来吓我。”
黑衣青年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冷嗤一声。
“让你在这把年纪再次哇哇大哭，去找师尊告状？我可没那闲心。”
白睁大眼睛。
“我才没有告状。是我哭得太久，师尊发现我眼睛肿得睁不开了，问我怎么了。”她理直气壮地开口。
玄视线飘移，有点不自在的模样。
少女目中却渐渐浮现怀念之色。
“说起来，师尊她知道我怕虫子的时候，表情可奇怪了。大概是觉得很惊讶？明明那时候我已经能够杀魔兽了。”
黑衣青年愣了一下，随即蹙起眉，若有所思。
“那个……你上次说的那句话，我后来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对。”
少女的声音打断了青年的沉思。
他顿了顿:“……什么？”
“我还是觉得，天赋不是一切。”少女道。
黑衣青年一哂:
“以前说不过我就当场哭鼻子，现在倒是知道隔日再战了。”
白清咳一声：“你打小就聪明，嘴又毒得能气死人，还能靠自己生生开发出七道灵纹，这说明你在智力上天赋绝顶。”
“……”玄目光微眯，“然后呢？这如何证明你说的，天赋不是一切？”
“因为我武力的天赋，和你智力上的天赋，并没有让我们变得有多了不起，不是吗？你没有因为我打架比你厉害就尊敬我，我也没有因为你聪明就不敢和你吵架。”
少女眨了眨眼。
“归根结底，我们都是人嘛。只是普通的、会吵架也会和好的……普通人。”
玄的表情渐渐复杂起来:
“你对于普通的理解，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他看着被胖鸟啄头的少女，轻声开口:
“明明除了师尊以外，你已经是天下第一。无人能超越你的力量，无人能比肩你的根骨——这种天下无双的不凡，可谓是天道的宠儿，还说什么普通……真的是，荒谬至极。”
白一怔，随即慢慢道:
“可是，武力第一，智力第一，或者是美貌第一，这种东西……就像个子比较高，或者手臂特别长一样，只是一种特征吧。如果有一个手臂长到膝盖的人，你也不会觉得他是什么与众不同的天道宠儿，你只会觉得，啊，这个人手臂真长。”
玄愣了一瞬，随即蹙眉:
“你这是偷换概念。美貌，武力，智力，在这个世界上都是能给人带来地位和特权的东西，怎么能跟手臂长度这种无关痛痒的特征相比。”
白睁大了眼睛：“是吗？和那些没有师尊美，没有我强，没有你聪明的人相比，我们到底有什么地位和特权呢？”
玄一时哑然。
过了会，他才冷着脸开口：“这是你被养得太奇怪了。师尊带着我们避世而居，你我除了除魔，几乎不与他人接触。你从小被师尊养大，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力量的人和没有力量的人，过的是什么天差地别的日子。”
他顿了顿，又低声道:
“你根本不曾真正了解，人与人的互相倾轧。如果你没有这份力量……你这样天真，不知道会被欺凌成什么样。”
说到这里，青年眉头皱得死紧，似乎本能地厌恶自己所描述的可能。
白想了想，道：“既然如此。如果人人都有我这份力量，不就没有倾轧和欺凌了吗？”
玄沉默了。
他似乎想要反驳，但又似乎有些犹豫。
他真的在思考。
最后，他带着稍许迟疑开口：“即使如此。人性本恶，践踏他人来为自己获取利益，已是一种刻入本能的生存方式。你无法改变人性的本能。”
白不同意。
“这或许只是因为生存所迫。如果每个人都能够获得充足的资源，那就不会有倾轧和欺凌了。那时候，不论多美丽、多强大、多聪明，都是普通人，都只是天道下的芸芸众生。”
她音声清朗，如同最无瑕的蔚蓝色天空。
玄看着白，目光深不见底。
许久之后，他轻声道：
“你描绘的世界，太过理想，所以只是虚幻。虚幻的梦想，在这个大争之世，是救不了任何人的。”
白歪了歪头，头上的小鸟也晃了一晃。
“虚幻的理想也没什么不好吧。因为你现在困扰的，压根也不是实的东西，不是吗？”
她认真地看着阴郁的青年，道：
“我们的师尊是当今第一的强者，你的同门——我，现在可以算天下第二，你自己又有出众的头脑。即使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大争之世，你现在的安全也已经得到了充足的保障，你过的其实是其他人梦寐以求的人生了。”
玄看着她，缓缓道：“你觉得我在无病呻吟，不知好歹么？”
白想了想，拿下头上啄个不停的胖鸟，将它小心放到窗外，并关上了窗。
她回身看向青年。
“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我知道你的痛苦，是真的。”
青年面无表情，看着少女一步步向自己走来。
白一直走到了坐着的青年面前。
她轻声道：“师尊曾经告诉我，人越是聪明，在这世上感受到的痛苦就越深。”
少女微微低下头，声音也压得更低、更轻，仿佛接下来要吐露的，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秘密。
“你没有说过，但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个世界。”
青年目光一窒。
白发现了他神色的变化，清丽脸上露出了深深的难过。
“有一次……我看到，你走到了师尊钓鱼的湖里，没有用避水术。”
玄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过了很久，他才平静开口：“哪一次。”
白神色一怔，反应过来后，眼睛瞬间红了。
她用手背擦了擦眼睛，慢慢单膝跪在青年面前，握住他冰冷的双手。
“现在看来，哪一次都不重要了。只是从那以后，我更加希望能做些什么，让这个世界变好一点。这不仅仅是我对这个世界的责任……我也想让你在这个世界上，能够更快活一些。”
她眼眶发红，却直直看着他。
那是天下间最纯黑的眼睛，被水光浸染得更加明亮，仿佛最深浓的黑夜里，最璀璨的星辰。
少女的声音很轻，可是青年的表情，却像是听到了这世上最震撼人心的雷霆。
他忽然伸手，捂住眼睛。
无声的沉默之后，青年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让我窒息的，不只是世界的恶，还有……了无意义。”
他苍白的脸上，隐约泛起了潮红。
“世人营营，像是为了腐肉攒动不休的蛆。喧哗骚动至极，根子里却一片空虚——我看不到这样的世界，这样的人，有什么意义。所以，我也不理解你为这世间所做的一切，有何意义。”
话音落下后，他没有等到回答。
青年捂住眼睛的手指微微一动，从指缝中看到，白正蹙眉看着他的手指。
玄一怔，放下手。
青年发红的眼睛，望着自己曲度不正常的指骨。
他突然想起来了。
那天，在黑鹰部族地外见到那刺眼的一幕后，自己出于某种说不清楚的情绪，一直没有治好这根被他攥到断裂的指骨。
有些事情，他其实一直想问。
但骨子里的倨傲和自尊，却死死钳住他的口。
白衣少女不知他心中的挣扎，只是轻轻拿过他的手，小声抱怨：“你怎么受伤了也不治啊。”
少女磅礴的灵力流入他的手指，断裂的指骨很快恢复如初。
玄看着自己被治好的手，一时沉默。
白也看着他苍白修长的手，慢慢开口:
“其实……世界的意义，人的意义什么的，我完全不知道。”
黑衣青年抬眼，幽幽看着她。
“我知道大道的尽头是一片空无。所以，我没法反驳世界的空虚。我也没法告诉你意义不重要——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重要。”
少女站起身来，定定看着他。
“跟你比起来，我大概算因为无知才幸福的笨蛋。但笨蛋有笨蛋的方法，那就是先往前走。如果有一天，我也感觉到了跟你一样的痛苦，我也找不到意义……那我也会往前走的。”
“感受到了那种痛苦，就会陷入淤泥之中。”玄垂下眼，“意识到在这个一片空虚的世上，做什么都没有用的话——你是迈不开脚步的。”
白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
“人们可以很坏，世界可以是一片空虚，我所做的一切可以没有任何意义。但……”她慢慢开口，“如果我做什么都没有用，也就说明，我做什么都可以吧。”
玄愣住了。
“什么？”他几乎茫然地启唇。
“我可以什么都不做，但做点什么，也行。我选择做点什么。”白看着他，认真道，“一切虚空，那么困住你的淤泥也是空的。在一个一切虚空的世上，我反而无比自由——天地间没有法则，但是我有。我要带着我的法则走下去。”
玄望着她。
良久之后，慢慢开口: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他露出一个很浅的笑。
“不知为何，我更嫉妒你了。甚至嫉妒到有点讨厌……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
话虽这么说，但黑衣青年仍旧极为专注地盯着面前的白衣少女。
他垂着双手，全身上下连衣角都没有碰到她，目光却深沉到几乎要将少女吞噬。
“你以后，想过什么样的日子？”玄忽然问道。
他这问题来的突兀，白愣了愣，想了想，还是回答了：“嗯……想到各种各样的地方，看美丽的景色。”
她眸光闪闪：“反正我们脚程很快嘛。朝游北海，暮登东山，怎么样？”
她说的是“我们”。
玄缓缓笑了。
他很少露出这样纯粹的，不带嘲讽和凉意的笑容。
“……也行吧。”
他矜贵地开口，阴郁的眸子里不映世间万物——只映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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