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公里

　　青让最近也很忙，年底了各种该走的关系又得走起来。但是因为有某项规定，送礼不能送得明目张胆，但是不送还不行，叫吃饭有的来有的不来，这些个人情世故把青让搞得很无语，但是现在比刚毕业那会好多了。

　　今天李渡正好带着青让在跟甲方监理吃饭，青让接着电话出门打车正好堵在高架桥上。

　　“你别急，我快到了。”伍原飞刚好接到青让电话。

　　“飞哥，星星她，我，我心跳得厉害。”青让有点语无伦次。

　　“我知道。我刚已经联系同学，有熟人，我去看下情况。你到了跟我联系。”

　　伍原飞先到。青醒已经被推进抢救室。伍原飞提前联系了同学，大家都一个系统，伍原飞自报家门。简单阐述青醒既往病史。

　　青让在1小时后到达。

　　经过抢救，青醒被转入ICU。伍原飞拿着报告单出神。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午夜的宁静。青让奔出楼梯口转弯看见站在走廊里出神的伍原飞。

　　“怎么样？”青让手撑着膝盖直喘气，他没赶上电梯，一路爬楼梯上来的。

　　伍原飞拿着B超单双眉紧缩。青让扭着脖子看伍原飞，一阵不好的预感袭来。“星星她，”

　　“转移了！”

　　青让脑袋嗡地一声，转移是什么意思，他在这一刻不想懂。青让缓缓起身，胸膛快速起伏，“什么，意思？”

　　伍原飞拉着青让来到楼梯间过道里，推开过道木门，一阵冷风袭来。伍原飞走近青让搂住他上半身，“星星的癌细胞转移了，CT显示肺部有占位。”

　　青让浑身僵硬，伍原飞轻轻捋着他的后背，“等明天再做个核磁确认一下。”

　　楼梯间灯熄灭，只有微弱的一缕光透过木门窗户映射过来。凄凄惨惨。青让突然想起妈妈来，妈妈临走时交代他要照顾好妹妹，他要食言了。

　　伍原飞继续道：“明天我联系同学，咱们去协和先住下，然后确定治疗方案。药也不用担心，我”

　　话还没说完，青让猛地搂住伍原飞，胸腔闷得难受，“星星她，严重吗？”青让知道自己问的是废话，他也知道转移就意味着恶化，但他还想从伍原飞这里得到一点希望。

　　伍原飞拍拍青让后背，“现在有新的靶向药，国内治不了咱们出国治，总有办法。”

　　青让深吸几口气红着眼放开双手与伍原飞面对面，他不仅是哥哥还是男人，关键时刻情绪只能蒙蔽大脑，他让自己冷静下来，现在要解决问题。

　　首先是钱的问题。青醒刚回国，只交了一年多的社保，还没来得及买商业保险，要治病，首先得有钱！

　　第二天伍原飞联系熟人赶在中午下班前加队做上了核磁，拍完直接传到PACS上医生看了结果。

　　已经转移到肺部。

　　三阴是指乳腺癌病理检查中三项指标ER,PR,Her-2全是阴性。三阴就意味着难治，易复发转移，预后差。如果这三项有一项是阳性的，就可以应用内分泌或是靶向药治疗，如果全是阴性的，就只能全身化疗，虽然杀死了癌细胞，但身体内正常细胞亦会受损。对人体损伤很大。但现在保命要紧，确定好治疗方案等青醒恢复后就可以开始。

　　第二天晚上青醒逐渐转醒。青让握着妹妹的手，手上还扎着滞留针。“星星，我是哥哥。”青让在耳边轻声道。

　　“哥哥！”青醒睁开眼，慢慢看清屋内的情况。转头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我，”青醒喘口气，“让哥哥担心了。”

　　“身体不舒服要给我说，不要自己一个人扛。”青让轻抚妹妹的头发。“你得快快好起来，我还等你给我拍视频呢。”

　　青醒淡淡一笑，她不想哥哥担心。“哥哥，小猫还在家里呢。”

　　“不操心了，你大哥哥已经把它接回来了。”

　　青醒还带着面罩，说话费力。青让没再多说，帮妹妹收拾好让她好好休息。

　　三天后青醒状态好转，转入普通病房，同事们都来探望。大家并不知道青醒患癌的事，一屋子女孩子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

　　一位身穿白羽绒服的女孩凑过来，“哎呦我的乖乖，你可把人吓死了突然就晕了。你这两天不在，那只鸟都不好好吃饭了。”

　　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孩搬个凳子坐青醒床边，“小星星啊，你最近是没看手机吧。”

　　“怎么啦？”

　　高马尾拿出手机，“你看，大家都在下面问这个蒙面男士是谁呢？让你赶紧继续拍。”

　　青醒摸出自己的手机打开一看，红点都已经不显示数字了，可见留言之多。

　　“等我好了就拍。玄凤最近怎么样啊？”白羽绒服的姑娘帮青醒垫高枕头，青醒躺了好久浑身不舒服。

　　正说着青让洗了一盘水果端进来，众女孩齐齐转头，同时发出“哇！”的声音。

　　听说今天有人要来医院看妹妹，青让看着镜子里自己邋遢样心想着怎么也不能给妹妹丢人。于是刮了胡子刚顺便洗了个头。最近头发长了，胡乱用皮筋扎了个丸子。“大家吃点水果。”青让招呼一帮小女生。

　　高马尾转头拽下青醒袖子，眼神示意‘这帅哥谁？’

　　青醒从果盘里拿一个桔子递给高马尾，“这是我哥，亲亲的哥，同父同母！”

　　“大家好，我是青醒的哥哥，青让！”

　　大家一副了然的模样，高马尾凑到青醒耳边道：“你哥有对象没？”

　　青让给大家倒水然后退出房间。

　　“我哥呀，早都名花有主啦，你们就别想啦！”青醒继续道：“你们不是猜那个蒙面模特是谁吗？”

　　“奥！”大家一副恍然大悟道样子，“原来是你哥啊！怪不得。”

　　“你们放心，等我好了继续拍！”

　　女孩们走后。青让洗了手，给妹妹倒杯水，“请假了吗？”青醒这样肯定是上不了班了，后面等身体恢复就要开始化疗。

　　青醒重新躺下，刚才笑容满面突然忧郁起来，“哥哥，我是不是以后都不能工作了。”

　　青让知道，妹妹喜欢小动物。当年高考报志愿的时候义无反顾选择了动物医学。现在这样，唉！

　　“怎么不能。”青让安慰妹妹，“莱特这两天不好好吃饭，就等着你回去喂呢。”

　　一周后，青醒开始正式治疗。医生给的方案是化疗和免疫治疗一起做，然后手术，手术后继续免疫治疗。第一疗程化疗用白蛋白紫杉醇+卡珀+特瑞普利。青醒对药物很敏感，药物带来的副租用让青醒呕吐不止。

　　伍原飞下班过来正好看见护工秦姐扶着青醒从厕所出来。

　　“大哥哥来啦！”青醒虚弱得说不出话。

　　伍原飞跨过床尾，扶青醒躺下。青让请了年假，现在年假结束，得去上班，就找了个护工白天看着，他晚上过来。“你快躺下。感觉怎么样？”

　　秦姐帮青醒掖好被子，“吐了好几次，饭也吃不下。这吃不了饭是不行的。”

　　伍原飞拿着青醒的血常规单子，白细胞偏低，后期还要打升白针。一个疗程结束，青醒明显消瘦憔悴了一大截。“星星！”

　　青醒又想吐，伍原飞端着盆子，“你吐。”

　　青醒干呕几声，秦姐拍拍青醒后背，“唉，啥都没吃，也吐不出来。”

　　晚上安顿青醒睡下。青让来到吸烟区找到伍原飞。在这里抽烟的男人们个个愁眉苦脸。伍原飞刚抽空又去找了一次老同学这次青让也跟着，老同学语重心长道：“这个情况我建议做全切和夜腋清，原飞啊，咱们是同学，我跟你说实话，保乳和保命只能选一个。”

　　“我都不知道怎么跟她说。”青让叹口气。

　　但是该来的总归会来！

　　过了十五，依稀还能看到街道上喜庆的装饰。俩人出来吃饭，紧张了一天，这会肩并肩沿着街道走来到一家清真馆子。

　　“两碗牛肉面！”

　　伍原飞拍拍青让，“星星是成年人了，就跟她照实说。”

　　“她还没结婚！”青让捂着脑门。

　　伍原飞悄悄握住他的手，“我知道。星星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们得先让她活下来！”

　　青让何尝不知道，这是她的亲妹妹呀，她还那么年轻才二十三岁，她的人生才开始就因为疾病挡住了未来无数的可能。青让胸口越发憋闷，是呀，活着才最重要。

　　青让明白，点点头。

　　第二个疗程化疗开始，青醒不适感加重，逐渐开始脱发。

　　“姑娘，我帮你剪剪，后面好了咱们再继续留。”秦姐伺候过很多癌症病人，脱发都是难免的。

　　青醒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惨淡一笑，“我要剪奥黛丽赫本的样子。”

　　“啥？啥本？”秦姐给青醒梳头，用最宽齿缝的梳子都不敢用力。

　　青醒将头发攥起扭了个圈盘到头顶，他以前经常会这样绑个高马尾然后纨成一个丸子。“姐，把推子给我。”

　　秦姐叹口气，看着青醒自己将一头秀发一点一点推光。

　　青让进门的时候刚好看到卫生间满地头发。秦姐正在打扫卫生。“哥哥来啦，正好，你呀一会去给小星星买顶帽子。”

　　青让心头一紧，越过床尾，看见妹妹头顶包着一块枕巾。

　　“哥哥，我本来想理个赫本的头型，但是技术太差，索性就全剃了。你看！我头圆不圆？”青醒将枕巾摘下来，青让看到一个露着青色头皮的圆脑袋。

　　青让心想，小星星，你可以不用这么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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