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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开始只觉得林未觉是许秋声一个重要的小朋友，现在看来，这个小朋友不光重要，还不简单。
作为刑警，陆承贤有着对异常现象的极度敏锐。根据视频可以判断，林未觉早预料到自己会有危险，才会在危险来临时下意识停顿。这么看来，许秋声的车牌信息也是这位小朋友给的了。
预料到自己有危险，还能做出自救准备，身手也不错。
小小年纪，秘密还挺多。
“秋声，你家小朋友很有意思，改天带来见见？”陆承贤搭着腿，随性扣着鼠标滚轮，眼神晦暗不明。如若有经常共事的搭档在身边，一定能分辨出，这是盯上兔子想抓来拷问的职业病。
话题突然跳跃，许秋声思绪从视频短暂跳脱出来。因为心里积着事，对于陆承贤的话没多做思考，不经心地回：“陆叔，得问他愿意不愿意。”
还挺护。陆承贤不可置否笑了笑。
毛头小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前十八年不谈恋爱，一谈就谈个大的。
“成吧。”他应着，顺手点开了下一段视频。
这个视频是由多个间断的视频组成，视频内，白色面包车从分局路口驶出，消失在附近一片老旧小区，又在市中心出现，临近崇义区再次消失。
画面断断续续，面包车的坐标也从市中心逐渐位移到东郊，直到车子开进东郊一所私立学校，视频截止。
陆承贤回放视频，暂停在学校门口。
“岱宗学院。”他盯着视频内的校门牌匾喃喃两声，“耳熟。”
说着，陆承贤接通桌上座机：“阿舒，调一下东郊卷宗档案，看看有没有关于岱宗学院的案件。已结案的也要。”
打电话的功夫，许秋声已经用手机搜索到了岱宗学院的信息。从网页信息来看，这就是一所普通的矫正学校，无论是校友贴吧还是论坛，都是清一色的好评，再无其他。
可是，哪有学校论坛光写好评什么八卦都没有的？
越是这样，许秋声内心的不安就越大。他递过手机：“陆叔，您看看。”
………
“你看看这份协议，白纸黑字，合法合规，落款是你母亲签名。”岱宗学院，校长办公室，一个地中海中年男子手持竹棍点着桌面摊开的合同，时不时揉着自己虎口，虎口处有一圈明显的牙印。
在他对面，两名穿蓝色迷彩服的男人一左一右扣押着林未觉的肩膀，林未觉半身贴在椅背上，额头因为多次遭□□攻击，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嘴唇开始发白，只有眼睛比平时更加明亮。
地中海中年男子叫宋席，是岱宗学院校长。穿蓝色迷彩服的，是学校教官。
宋席接到林未觉如炬火似的眼神，看笑话般对两名教官说：“你瞧瞧你瞧瞧，还有精神瞪我呢。”他边说边用竹棍敲打林未觉肩膀，“我们学校专门治你这种叛逆期的青少年，我劝你老实点，早改正早毕业，否则只能让教官按照校规处置了。”
“呵。”林未觉冷笑，说话气弱声嘶“粪土不可杇，你们也配叫学校？”
似乎没想到林未觉还有精力反抗，宋席压了压嘴角，不满地朝两名教官使了个颜色：“说来你还不知道校规是什么。我向来不主张填鸭式教学，就像校规，念一万遍都不如亲身体验一遍来得记忆深刻。”
教官会意，押着林未觉走出了校长办公室。
晚上的东郊寂然无声，连蚊虫都对这唯恐不及。林未觉被带着下楼，穿过一条小道，来到另一栋楼，上了四层。
这一路走来，竟然一个学生的影子都没遇见。
这栋楼比起校长室那栋要破旧些，墙面多处受潮鼓包，走两步还能落点灰。一踏进四层，难闻的异味瞬间席卷林未觉鼻腔，像是路过无人问津的天桥墙角，腐臭和酸味并存。在这复杂的味道之中，还杂糅着血腥。
强压下胃里的不适，林未觉被推搡着继续往前走，在走廊尽头的窄小铁门面前停下，铁门上面贴着一块蓝色标牌：第八诊疗室。
教官推开门，林未觉看见眼前的景象下意识后退一步，撞到一直抵在腰间的□□，又停下来。
铁门背后不是教室，不是办公室，而是两张铁床，四张木椅，还有两套接满各式电线的设备。
几分钟后，一阵强烈的电流刺透太阳穴，林未觉终于知道了所谓的校规和接满电线的设备是什么。
所谓校规，就是用体罚的方式让人屈服。
而这个设备，是电击设备，比之前打在他身上的□□电流更为强大。
“呃——啊——！”
一阵接着一阵的电流穿透身体，林未觉感到周遭有上亿根针啃噬着自己，从皮肤到骨髓，最后到神经深处。身体由剧烈的疼痛到麻木，到最后，他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感受不到自己是否还活着，但想来相当狼狈。
耳边两个教官不断询问：
“现在知道错了吗？”
“以后老实吗？”
“认错你就哼哼一声。”
对于这两人的问题，林未觉闭口不答。哪怕身上的校服已经被汗渍浸湿，脸上已经看不到任何血色，他眼里的火苗依旧奔腾，清醒的承受着这场不幸。
错？他没有错。
如果一个人只是想好好读书好好高考好好生活也叫有错的话，那未免太可笑了。无论刘倪也好，陆川霖也好，这些人自己堕落还想拉他下地狱共沉沦，永远不可能！
哪怕用上百种虐待，他也不会屈服。他会坚持下去，坚持到许秋声找到他的那一天。
绝不认输，绝不屈服，绝不放弃。
……
距离林未觉消失已经过去48小时，学校对外宣称林未觉生病请了病假，但在这样的风口浪尖发出这样一则通知，无异于掩耳盗铃，反而会引起大家无限遐想。
天气不会一直放晴，从昨晚开始，就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关于林未觉的讨论还在继续。
三班走廊，五个人趴在栏杆上。最边上一个男生煞有其事地说着：“依我看，林未觉肯定是犯事被抓进去了，我听说他在家就是个问题少年，还打他妈呢！”
对于这个言论，中间另一个男生抱有怀疑：“林未觉可是连续两年的市三好，而且他看起来也不像是这样的人，没有证据的事你别乱说。”
被质疑的男生皱起眉头，敲了敲栏杆，敲落一片水渍。他“嘿”一声，说：“高二都传开了！政教处那天，他爸亲自说的！自家老爹难道不了解自家小孩？”
中间的男生被怼得说不出话来，最边男生还在继续：“我平时在学校的表现还跟我在家表现不一样呢！说不定林未觉在学校的表现都是装出来的！不然怎么会跟许秋……跟那谁做朋友，你看那谁也一天没来学校，一看就是一起进去了！”
这番足够戏剧的言论得到了其他同伴的认同，除了中间的男生，其余三人纷纷点头。
最左边一个女生也帮忙补充：“我听说他爸那天还用刀片威胁老师呢，就他爸那肥头大耳模样，一看就是没读过几两书的文盲，我妈说过，这种家庭最容易养出没有素质的小孩了。”
于昨天以前，林未觉在一中所有人眼里，是完美的、无所不能的存在。不会失败，不会落榜，不会有任何困扰。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林未觉在一定程度上，是被一中学生神话后的理想。
人们喜欢造神，更喜欢看见自己造的神跌落神坛。
走廊间有两根柱子，佐简在柱子另一边听完了对话全程。她刚去教务处帮孙奕洋送作业，回来就听见这些人在散步谣言。
作为追星少女，这样的场面佐简不知道在娱乐圈见过多少次。可没有一次，让她体内的洪荒之力如此沸腾。
“你们说够了没有！”佐简从柱子后面走出来，叉着腰，一步一步逼近五个人，“姑奶奶我这暴脾气实在难忍！你们是亲眼去林哥家里看见他打人了？还是警察亲口告诉你们林哥和秋哥被抓了？一个个都不知道真实情况就在这里恶意揣测！”说着，她指向最边上造谣的男生，“你！我问你！如果我看见你从操场路过，正巧操场有人摔了，我对外宣称是你撞的，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之下，难道这就是事实吗？！”
“没有证据的造谣叫做诽谤！我放学就告诉袁老师！”
慷慨激昂的论调吸引了走廊其他人注意，慢慢地，人群将三班前后堵成个圈。圈外，响起几声干练的鼓掌。
圆圈开出一条道，莫辞阔步走到圆心，他手上拿着一台微单相机。
“刚好在玩相机，录下来了，证据。”莫辞把相机递给佐简，又看向五个人，冷冷开口，“纪委和秋哥是怎样的人我们比你们更清楚，他们能成为我们的朋友，你们不行。”
不顾五人诚惶诚恐的表情和周围人口哨喝彩，莫辞虚揽过佐简肩膀，把人从圆圈带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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