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千金的推辞博弈[克苏鲁]

　　“也不知我的模型风干了没有。”
　　说完一堆禁忌之后，古千秋突然转过头，自顾自地摇着轮椅移动到门口，敲了敲那个雕像。
　　“还差一点。”

　　“「文物」的原型是「祂」，对吧？”殷怜寿握住手腕，同样看过去，“……每一个文物的外观都不同呢。”

　　“因为人只能看到「祂」的一面。”古千秋轻轻地用刮刀平整雕塑表面的细节，“不知道将全世界拖入灾难的这个生命全貌如何……怎样来到这里，又有什么目的？”

　　她谈及类似的事情时语调都会上扬，殷怜寿偏了下头，“你对祂感到好奇吗？”

　　古千秋反手抓住墙面上固定的梯子，缓缓拉下来，然后挪动位置，通过机械将自己的身体送到高处，她便可以修补雕像上方的细节。
　　“如果没有好奇，为什么要来这里工作？”她反问道，“巢城时代，人类困于巢中。除却这里，已经没有考古工作者可以施展拳脚的地方了。”

　　“调研、发掘、分析……”她手上动作不停，说话也毫不影响稳定，“连一个正经的考古大棚都搭不起来，只能从返回的小队手中获取资料；而为了拿到钥匙，遗址往往会发生严重的损毁；最后，还要将这一切返还给「祂」。”
　　她越说越亢奋，转过头来，“都这么惨了，总该让我知道更多的真相吧。”

　　殷怜寿不知怎么回答，默默坐回原处。
　　一时间室内只剩下古千秋修整雕像的声音，宁渊入定般坐着，她于是以为这空当是古千秋留给她们练习冥想用的，闭上了眼睛。

　　这次她差一点就能成功了，但古千秋突然拍了下手，惊讶道：“诶呀，把你们给忘了。这节课还没结束，我们继续。”

　　宁渊睁开眼，“你似乎不怎么喜欢教授铭文的工作。”

　　“以后我的责任大概能轻一些。”古千秋重新回到原处，微笑，“我喜欢分析陌生铭文的过程，不喜欢把同一件事无数次重复给别人听。”
　　“作为污染免疫天赋者，整个学会的铭文授课几乎都是我在完成，坦白说，我确实已经很没耐心了。”

　　她似乎在修复室四处都塞了碎纸片用来试用铭文，随手便又拈来一张。

　　“你们一会儿还有武装部门的训练，对吗？”

　　殷怜寿点点头，古千秋微微揉皱了那张纸，然后画下一个圆形，不知她用了什么意象，那张纸突然展平，洁白如新。

　　“「环」。”她收手道，“每一个点都是开始也都是结束，万事万物都被纳入这轮回之中。”
　　“你可以让时间走回原处，也可以让其前往未来。”

　　她转过头，殷怜寿跃跃欲试的提问已经到了嘴边，古千秋立刻补充道：“把铭文写在地球上让时间倒转回污染之前是不可能的。”

　　殷怜寿讪讪地停住，片刻后辩驳道：“我是想问能不能用在污染之上……”
　　回到「人」的身份。

　　这个问题让古千秋的表情停滞了一瞬间，但她不动声色地用抚平笔记的动作遮掩过去。
　　“如果只是遭遇污染，那就还来得及。”
　　“但是，不要用于污染者。”她盯着自己指尖反复的动作，假装自己并没有走神，“这是祂的文字……祂不会允许。”

　　她表现出非常鲜明的不想被追问的态度，殷怜寿心念一动，问了另一个问题。
　　“这个铭文，是你刚才说的「创造人类」所使用的铭文吗？譬如说，回到「死亡之前」？”

　　“不……”抬眼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后，古千秋答道，“这个铭文的使用需要目标，它不能凭空造物。”

　　“那么……”

　　“这个铭文同样不能作用于尸体。”古千秋道，“你的想法违背伦理，加课。”

　　殷怜寿：“……我什么都没说。”

　　“想也不行。”古千秋摇着轮椅在屋子里绕了一圈，在文物架子的胶纸下面找到了自己的保温杯，“不要因为「退化」看似遥远而轻视对铭文的使用，如果旧日主宰的世界同样遵循着物质守恒原则，那这一切都有代价。”

　　众人默契地看向擦拭了那只萤火虫遗骸的湿巾，殷怜寿低声道：“那果然是污染物吧？”

　　“谁知道呢。”

　　“危险的教学内容。”

　　“我们都知道自己是在和什么做交易。”

　　殷怜寿抚向后颈，张了张嘴巴，“代价……”
　　“说起来，这个铭文和武装部门的训练有什么关系？”

　　“哦哦。很简单。你们需要在短时间内达标，就不能只依赖祂的那个戳记。”
　　古千秋解释道：“知道锻炼原理吗？力量训练过后，及时补充快碳，升高胰岛素促进增肌。每次训练后，都把这个过程推进一遍，你们的训练进度可以是常人的十倍百倍。”

　　“懂了。不过这个做法的代价倒是很明显。”殷怜寿皱起脸，“用多了会减寿。”

　　“我猜也是。”古千秋赞同地点点头，一挥手，“但是呢，这种年头，活太久也不算好事。”
　　“早点找到钥匙，关闭「门」。少活两年，好过无迹者把世界都变成废墟。”

　　“他们制造污染活祭钥匙的那个路数……”她咬牙道，“把古代遗迹全部都毁了。”

　　殷怜寿终于确定，这人的价值排序和常人不大一样。
　　遗迹和文物，才是于古千秋而言真正重要的东西。
　　她看向门口那可怖的雕像，又觉得，能在当世之时为一件事心醉神迷，也着实是份了不起的热爱。

　　“那么接下来，我们自行练习就好吗？”

　　“唔，按理说，是要到E区专门的练习室。”古千秋头痛道，“现在无法使用啊。”

　　“那个人好了吗？”殷怜寿问道，“我救下来的那个人。”

　　“还没恢复。但总归没有落到「门」的那一边。”古千秋按着眉心，还在思考练习的问题。

　　“他当时……手握着文物练习铭文。”

　　“你们也需要的。那个戳记有保质期。”古千秋把手撑在两边的扶手上，看向文物，“在这个过程中逐渐学会抵抗祂的意志——我猜，学会有意向让你们两个尝试融合。”

　　“融合？”

　　工作灯的照射下古千秋眉头扬起的细节也分外清晰，“就像无迹者教会的那些高层。”
　　“不过别着急，现在就让你们拿着文物练习铭文，你两个恐怕要搞出比那孩子更大的声势来。”
　　“而更糟的可能性是，你们直接进入了「游廊」——我们可不想在无迹者教会之中看见你们。”

　　“寻常的铭文能做到吗？”殷怜寿突然提问，“熔开墙板，摧毁建筑。”

　　“当然能。”

　　“哦……”殷怜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来铭文还是有点用的。”

　　“有点用？”古千秋差点笑出声，“是你想的东西太荒唐！”
　　她团了个纸团丢过来，“召唤太阳！复活死人！”

　　殷怜寿抬手接住，转腕用手背抵住鼻尖，“也不算非常荒唐吧。”

　　再次想起那没修好的练习室，古千秋头更痛了。
　　“算了……就在这里。”她疲惫道，“像刚才一样，我看着你们。”
　　她指向殷怜寿：“心神不稳，意象不够分明，就绝对不可以书写铭文，记住。“

　　殷怜寿呼出一口气，点点头。

　　而另一边，宁渊思考了一会儿，将纸折成筒状，书写「光」。
　　纸筒中打出一束光，照在对面墙上，亮得刺眼。

　　殷怜寿抬手遮住眼睛，“你想了什么？”

　　“3000流明的强光战术手电。”宁渊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那个直筒，缓慢地将它揉成一团，熄灭了那一束光。
　　“即便不能召来太阳。这也足够可怕了。”她轻声感叹道，“「光」是神明的言灵。你说得对，这不会没有代价。”

　　古千秋费力地眨着被强光刺激过的眼睛，她并没有直视那光芒，白色墙壁带来的反光就足够刺目，“不……可怕的是你。”
　　她算是懂了，这两个家伙全都是危险分子。

　　“我需要用纸片作为铭文载体，是因为我很弱。”她坦诚道，“之前说过了吧，我对祂的一切都很钝感，手术无用，连食尸鬼对我造成的影响都会延迟。”
　　“铭文也是，我只能做到这样而已。祂不愿意将力量借给我。”

　　“但是学会内部最高级别的铭文使用记录……也没有你像这样进展的。”她拭去眼角渗出的生理性泪水，“见鬼，我简直担心你有一天真能造一个太阳出来。”

　　殷怜寿低头，看向自己指间的小纸片。
　　她那没有进展的样子现在让古千秋感到分外安心：对嘛，笨点儿才正常。

　　而一点跳动的焰火随着她画出的铭文燃起。

　　还好只是普通的烛光。古千秋放下心来。

　　烛火摇曳，温柔的橙色光芒点亮所有看向它的瞳孔，突然之间，几人耳边传来尖锐的鸣叫声。

　　”我真没想别的。”殷怜寿一激灵，本能地就要解释，“我只是想了蜡烛……难道是不小心想到生日蜡烛了吗，怎么还会叫？”

　　“不是你。”古千秋转过身摘下通讯器，对另一边道：“一号文物仓库，古千秋。为什么有警铃响？”

　　“食尸鬼消失？”她提高嗓音，“什么情况？”
　　从她紧蹙的眉头来看，对面大概没能提供什么答案。

　　“回宿舍去。”她推着轮椅转身，“武装部的训练暂时不用管了，等智能组里的通知。”

　　殷怜寿和宁渊站起身来，“不用帮忙么？”

　　“不用。”古千秋将她们向外推，“一层需要清空。”

　　“但是，不要忘记免疫天赋需要背负的责任。”古千秋抓住殷怜寿的手，望进她眼瞳，“不要耽误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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