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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家路窄
我正要把没有花的花环给这小姑娘戴上,她家里人却回来了。
一个扎着头布的普通中年妇人,挎着手编的菜篮子。她的眼神有些说不出的慌张,整个人好像披了一层淡淡的、蓝雾状的霾。
看到家里有陌生人的那一瞬,她神情顿时紧张得像个恶鬼一样扑过来,顺手抽了小姑娘一耳光,又带着一副拼命的架势朝我抓过来,边哭边骂:“你这死丫头,我不是跟你说了不能放陌生人进家门吗?!”
月月缩成一团,瑟瑟发抖,不吭声了。
我整个人是懵的,她抓着我的袖子死死抓了十几秒,才回过神来:“噢……你是那个,那个梦老板吧?开客栈的那个。”
我:“……开酒馆的。”
“噢噢噢哦哦!”她松开了袖子,后知后觉地招呼了声,“嗐,原来是您回来了,对不住对不住,让您看笑话啦,我这就去给您泡杯茶呵呵呵。”
说着,风风火火地进屋去了。
刚刚那菜篮子被摔在地上,也忘了拿。
我寻思半天,小声嘟囔句:“中邪啦?”
往旁边一看,小姑娘花环都被打歪了,就这一会功夫,脸上明晃晃五个手指印。刚刚不敢大声哭,到现在还是小声地掉眼泪。
我“哎呦”一声,坐不住了,“下手这么重呢?疼不疼?哥哥给你吹吹?”
原本不说还好,一说,孩子哭得更猛了。
本来长得就水灵,这一哭更是梨花带雨的,我哄也不知怎么哄,手忙脚乱瞎掰扯半天。
妇人不一会倒了凉茶来:“哭哭哭,就知道哭!没出息的玩意儿!头上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给我回里屋把馒头蒸了!”
小姑娘不敢说什么,把花环摘了,默默进屋了。
“那个……也不要这么凶孩子吧。”我犹犹豫豫地说。
妇人转向我,满脸赔笑:“哎,哎,您看,咱们穷苦人家,家里也没什么好招待的。不知道您这次回来干什么,现在又不太平,我们也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地方,您喝口茶,喝口茶。”
她捧了过来,我也不好不接,这茶看着跟铁锈水似的,上面漂了两根茶叶,我非常怀疑这是搁水里泡了几天几夜没管的。
屁股还没坐热,妇人又道:“哎,我去看看灶屋火,您自便啊。”
我歪着脖子看她来来回回转了几趟,菜篮子依旧搁地上,一动不动。
“哎。”
我叹了口气,起身把篮子扶起来,把里面滚出来的土豆塞回去,拎着整个篮子放在堂屋桌子上。坐回去端起茶想差不多喝一口,闻了闻味儿,气味很是古怪,想想还是颇心情复杂地放下了,还是怕被毒到。
那一刻,我忽然心灵福至地想起“倒茶”乃是“送客”的含蓄意思,顿时屁股如被针扎,往里喊了一句:“那个,我忽然想起我还有事,先走了,您们忙。”
妇人答应得破天荒快:“嗳!你慢走!不送了!”
不到半年的时间被赶客两次,心情些微复杂。
前世查找一些蛛丝马迹揪人的经验告诉我,周边环境我都应该查一查,而线索一般集中在事发地点,越与事件无关的地方所含信息就越少。
除了原本就住在这里的居民,周进家周围几乎都是空荡荡了,有的人为了避嫌会去哪里的亲戚家或客栈凑合住着,所以近处的几个落了锁的空宅子在我眼里简直就是“我家大门常打开”,我毫不费力地从围墙上翻了进去。
周家宅子是乱的,那些人翻箱倒柜,把能搜走的东西都搜走了,我也没指望能找到什么,书房和卧室像被洗劫过一样,跟我下山那回很是类似。
官兵就是土匪。
就算现在不缺军饷,但是哪个会嫌钱多呢?再说这可是“正当抄家”,自然该捞的都捞了。
我转进仓库,被满满一仓库的烟火震撼。
兴许是太常见了,这一堆不知作何用的烟花爆竹反而没被官兵们捞走。只是被造作得极乱,我又叹了口气,开始帮他们收拾,感觉冥冥之中自己今天就是来给人收拾东西的。
“咦,这是?”
第三排的第二个红筒,不知怎么被人开了口,灌满了沙子。
这或许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哑炮”?
我第一次见这东西,找了个棍一直捅到最里面,心里浮现出老板娘的开玩笑的话“梦哥儿,你手劲是真大啊”。
这还不算什么呢,墨染甚至空手劈过椰子。
我掂量了一下,确定现在这具身体已经没法用那种“铁砂掌”,只好一笑作罢。
捅个洞,把沙子搅晃松了,便小心倒出来,还得留神,不要把火药也倒了出来,重新上个引子还能放。
我发誓我真的只是想清理一下,没想到还真误打误撞倒出个纸条来。
纸条上写了字,看起来有好几句话,绝不是信手塞里面的,我便抖了抖灰尘,折好藏在身上。
又想,如果周家真的是把密信都藏在了火筒里,那我这次可真是凑了个大巧。
这样的信可能不止一个。
我去扒其他长筒,一连清了好几个“哑炮”,但是没找见第二张纸条。想了想,觉得还是做完好,于是对着剩下三十来个筒撸起了袖子。
扒到一半,前门门锁轻轻咔哒一声响,来了人。
我就近躲在一堆整理好的烟花后面,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心里不由感慨,还好有随手还原的习惯。
隔着泥墙,隐隐有些交谈声。
一人走在前头,一人跟在后面,前面的人年龄应该不大,步子轻快,不像二三十岁的会有些偏厚重。
后面的一个人步子很轻。这种轻却又是跟前一人不一样的,前面的是很健康的,纯年轻的轻,后面的却是一种虚飘的轻,轻得很虚浮,好像就要不久于人世。我上一次听见这种脚步声对方还是个病入膏肓的人。
走了几步,后面一人先捂着嘴咳了两声,随后开口:“远定王这是顺便抄了个家?”
在我听起来很是悠闲的腔调。
奇怪,听说话的气量,似乎也不算太“病入膏肓”。
虽然那人说话很轻,但是个练家子,但凡在江湖上闯过些名头的人都能分辨出来有内功和没内功的区别。
我顿时觉得有些不妙,这样拖下去兴许是会被发现的,不如趁两人还未到仓库这边抢先离开。
这时候,另一个人却说话了。
“我知道父亲和先生那些年往来的信藏在哪……他们绝对猜不到的。”
我的脚步猛地一顿。
这是,周进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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