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君侧

　　穆长盈开门，两个身着捕快衣服的男人站在门外，身侧挂着佩刀。常年风里来雨里去，满脸沧桑，双眼尽显疲态。“两位官差大哥，有什么事吗？”穆长盈故意放低姿态，和官差打交道切记不能趾高气昂。

　　年纪稍长一些的捕快，上下打量了一下穆长盈，“我是启县的捕头张顺，这是刘才，我们想就昨晚青州州知遇刺一事，跟你们了解一下具体情况。”张顺说着往里瞄了一眼白澄。

　　“两位官差大哥请进。”穆长盈将他们请进来。

　　张顺眯着眼，若有所思的审视着白澄，又看了一眼穆长盈，“你们哪里人士？”

　　穆长盈将茶水倒好端到他们面前，“回官爷的话，我们是天都来的。路过此地，天色晚了才在此留宿一晚，殊不知碰上这种事。”

　　一听天都二字，张顺刘才交换了一下眼色，“你们是做什么的？”

　　穆长盈，“是这样的，弟弟身体不好，我们是到青州求医的。”

　　弟弟？！白澄心里甚是不满，佯装咳嗽了几声，也刚好应了穆长盈那句身体不好。张顺的目光依旧没有离开白澄，他当捕快多年，一眼便看的出穆长盈是女扮男装，看她的气度，绝非一般寻常人家的女子，而白澄给他的感觉则深不见底，“天都人杰地灵，名医遍布，为何非要去青州求医？”

　　穆长盈，“是天都百草斋的齐天涯大夫介绍我们去青州的，青州第一怪医的古霜大夫是他的同门师弟，说我家弟弟的病他能医治，我们这才赶往青州的。”

　　穆长盈说的头头是道，白澄着实佩服，只是她一口一个弟弟，实在让人不舒服，看她镇定自若的样子，想必也是提前准备好的。

　　张顺，“昨夜邵大人遇刺的时候你们在哪里？”

　　就知道这些捕头很缠人，“当然是在房间内休息。”

　　白澄未说话，他们听到邵家小姐大喊的时候正在——想到这儿，心里一阵慌乱，张顺没有再说什么，领着同伴出去询问隔壁的住户。

　　穆长盈，“真是烦人，这些官差和大理寺的疯狗一样缠人。”

　　白澄牵起她的手，“为何要说我是你弟弟？”

　　见他眉眼尽是不悦之色，穆长盈哭笑不得，“不然呢？说你是我的男人。”玉指轻抚着白澄的薄唇，泛白的唇色在她的撩拨下渐渐浮现出欲望的红色。

　　“那就这么说好了，你之前的言论太容易引起他们的怀疑了。”

　　穆长盈，“还不是担心他们说我们断袖？”

　　“断袖就断袖，也比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要好。”

　　穆长盈轻轻贴上他的唇，“好好好，这是我冒失了。”

　　白澄抓住她作祟的手，“还是想想接下来如何应付好了，那名叫张顺的捕头很精明，他的眼神让我很不舒服。”

　　果然不出所料，捕头把他们认为有嫌疑的人都带回去了，穆长盈和白澄也在列。启县的牢房已经不足以用脏乱差来形容了，什么三教九流都有，好几个人挤一间牢房，幸运的是他们几个有嫌疑的关在同一间牢房，而不是和那些市井无赖关在一起。两个商人模样的男子在牢房门口大喊要见县太爷，隔壁牢房的几个赌徒看热闹的瞎起哄，对面牢房据说关着的都是死刑犯，他们懒洋洋的掷骰子赌大小。各种杂乱的声音吵得人头疼，穆长盈感叹牢房也分级别的，她只见过刑部、大理寺、天鉴司的牢房，没想到地方牢房竟是这样的。

　　白澄眉头一凛，隐约可见怒意，“这算什么事？简直莫名其妙。”

　　穆长盈紧挨着他坐下，“青州州知被杀，此事非同凡响，若查不出凶手，区区一个地方知县哪里担得起责任。”

　　白澄，“你倒是悠闲的很，咱们都成阶下囚了，亏你还笑的出来。我就说陛下那套说辞肯定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穆长盈头靠在白澄的手臂上，“好好好，都是我的错，不过你似乎和牢房有特殊的缘分。”

　　白澄愣了片刻，无奈的摇头叹息，“是啊，我已经进三次牢房了，坊间赌徒无赖都我这般频繁。”

　　穆长盈在他手臂上蹭了蹭，“第三次我不是陪你一起进来了。”

　　白澄在她额头上戳了一下，“牢房又不是什么风景名胜，我可是一点儿也不期待，更不希望你进来。你是什么身份，何必来这种地方受罪。”

　　穆长盈，“牢房什么身份的人都接待，管你是九族至尊还是三教九流，都是阶下囚，还得分个出身贵贱不成？”

　　对面牢房的几个人玩骰子似乎玩腻了，朝穆长盈喊了一声，“我看的出来你是女人。”披头散发的男人色眯眯的盯着穆长盈。

　　白澄狠厉的瞪过去，男人吓了一跳，并未收敛，“比醉红楼的花魁还漂亮，冰肌玉肤看的人心痒痒，过来给爷摸摸手。”

　　白澄凤眼杀意怒涨，暴戾之感再次遍布全身，如果长枪在手，这个无赖必然已身首异处了，男人笑笑不再说话，周围的人也被白澄吓得不敢说话，穆长盈牵起白澄的手，“无妨，无赖之徒的话何必跟他们较真？”

　　白澄眼中杀意并未消减分毫，“若我手上有件兵器…………”她可是当今圣上，在白澄心里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人，竟然敢当着他面如此亵渎她，实在难以忍受。

　　穆长盈，“好了，不要生气了。”

　　过了半天，总算解除了他们的嫌疑，穆长盈和白澄终于出来了。真是无妄之灾，穆长盈浸在浴桶里，彻底洗一洗身上的污秽。隔着一道屏风，白澄就坐在外面，心乱如麻。他的定力越来越差，这么个美人儿正在里面沐浴，怎会不心生绮念，他也是个男人，不免胡思乱想。穆长盈起身，带起一阵水声，白澄喉咙发干。穆长盈穿好衣服来到他身后，抱住他的脖子，趴在他的背上，身上还带着水汽，“在想什么？”

　　“痛——”

　　穆长盈忙起身，忘了他身上还有伤了，“对不起，我忘了。”

　　白澄眉头深锁，耳尖泛红，“把衣服穿好。”

　　穆长盈只穿了件薄衫，曼妙的身材一览无余，白澄完全不敢看她，穆长盈反而更想戏弄他，“朕的小郎君不好意思了？”

　　白澄，“…………”

　　穆长盈牵起他的手，掌心的炙热烧灼着，“你可知道，你这幅样子很容易让人起色心吗？”

　　白澄，“堂堂天子，一天到晚就没个正行，成何体统。”

　　穆长盈，“我现在可不是什么天子，只是你的夫人。”

　　白澄微微一怔，既惊讶又欣喜，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悸动，“既然说是我的夫人，那妇人可否唤我一声夫君？”

　　这下换穆长盈愣住了，夫君？她从未想过，不过看白澄充满期待的眼神，她反而笑的开心，唤声夫君若能博美人一笑，有何不可，穆长盈勾住白澄的脖子，贴近他的耳边，“夫君。”

　　白澄彻底僵住了，本就是随口一说，心里虽有些小期待，但他从未想过穆长盈会唤他夫君，脸红了个彻底，疯狂的因素在他的心里肆意蔓延，将穆长盈横抱起。他不顾一切的占有着她，让她唤了自己无数声夫君。

　　等穆长盈再次醒来的时候，却见床铺上一片血迹，真是太乱来了，白澄早已将伤口包扎好，见她一脸无奈的样子，笑了起来，整个房间都被他的笑容照亮了。穆长盈有些失神，仿佛四年前那个少年郎又回来了。“在你伤好之前，绝对不许胡来了。”

　　白澄笑笑，“好，都听夫人的。”

　　穆长盈红了脸，故作不满的瞪了他一眼，夫人二字叫的越来越娴熟了。

　　天都城，关于穆长盈遇刺失踪一事，在朝臣中炸开了锅。穆靖云让人搜山，一无所获，抓捕的刺客全是蓝越人。审问下来没什么发现，这些刺客全是哑巴，根本问不出什么。穆靖云站在城墙上，冷厉的俯视着整座皇城，灯火通明，华丽辉煌，却冰冷至极。“殿下原来躲在这儿了。”公孙如温柔的声音像一缕春风吹进穆靖云的心里。

　　“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公孙如温柔的笑着，“听说殿下心情不佳，过来看看。”

　　穆靖云长叹一声，尽是疲惫之意，“皇姐失踪，所有的担子一下子全落到我的肩上，实在有些令人喘不过气来。”

　　公孙如，“一国之君，肩负万民，自然沉重。殿下得注意休息才是。”

　　穆靖云，“从前皇姐在我身边，还有薛侯爷帮衬着不觉得有什么，现在他们都走了，我才终于知道，肩负起偌大的江山有多辛苦，这么多年皇姐一个人艰难的走到今天。”

　　公孙如，“殿下也要尽快适应，陛下不可能一直在你身边。”

　　穆靖云，“确实，我不能消沉。阿如——”风吹起公孙如的长发，望着她柔情似水的眼睛，千言万语到嘴边却一句也说不出来，“明日你就要走了，我怕不能去送你了。”

　　公孙如故作镇定的笑笑，“殿下要以政务为重，无需为我烦忧。”

　　公孙如已经向太医院请辞过了，她毕生所愿就是回乡开个医馆，为穷苦百姓看病，学医十几年，她终于可以去实现母亲和自己的愿望了，只是这一别此，生不会再见了。“殿下要珍重，不要太操劳——”

　　穆靖云喉咙发干，眼中含泪，“好，你说的我记下了。日后…………日后若遇到个能和你志同道合，又对你好的人………”

　　公孙如望向远处，“阿如会遇到的，殿下也会遇到的。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向掌院告别了，夜里风大，殿下早些回去休息，莫要受凉了。”

　　公孙如飞快的跑远了，穆靖云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宫墙的尽头，伸出的手慢慢放下，他不会折去她的双翼，将她困在深宫，飞鸟就该高飞，“阿如，我…我爱你………”穆靖云哽咽的声音淹没在宫墙的冷风中，公孙如一路泪如雨下，内心呼唤着，宸王殿下，穆靖云，她此生最爱的人，再见了。如果有来生，我们生在寻常人家，她会是提着篮子走在田间的农家女子，与某天再遇到他，只愿来生他不是天潢贵胄，她不是罪臣之女，他们可以粗茶淡饭，平凡的过完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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